(1)
陶睿开着车有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医院,边打电话询问萧奕辰的具体情况。关键时刻他也全然忘了先前对安安的芥蒂,只想着必须赶紧救出安安,孩子不知道在谁手里,对方又有什么样的目的,不过要是绑架勒索,安安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怕怕碰上人贩子或者有私仇的报复对象,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陶睿担心对方有可能会伤害孩子。
陶睿以最快速度赶到科技园,萧奕辰已经在警局调监控了。
监控室早已将能拍到出事地点的所有监控找出来,然后把进度条拉到出事时间前,反复查看有没有能找到的线索。
陶睿人赶到警局时,警局内部也接到上头的电话,要求他们务必认真负责的把案件调查清楚。
萧奕辰情绪低落焦躁的坐在电脑前,正集中所有精神地认真查看监控,每一帧的画面他都不愿错过,略显苍白无色的脸色让陶睿看着有些心疼。
陶睿搬了张凳子在萧奕辰旁边坐下,沉声安抚道:“你别着急,警察会尽全力帮忙找的,他们抓走安安肯定是有目的的,无非是想勒索钱财,我们只要把钱给他好,安安一定会没事的。”
萧奕辰没有一点被安慰到的感觉,脑袋浑浑噩噩有如浆糊,“陶睿,要是找不到安安怎么办?”
陶睿犹豫两秒,伸手轻轻揽住萧奕辰肩膀,无视其他人会不会有异样眼光的亲昵安慰道:“不会的,一定能找到安安的,你别太担心,先冷静冷静,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萧奕辰扭头看陶睿,没想到陶睿离的太近脸险些碰一块,他又迅速扭过头,将声音压的极低的说道:“上次我说安安年龄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劈腿欺骗你感情?”
陶睿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奕辰又道:“我没劈腿,更没欺骗你感情,随便你信不信。”
他说着便推开陶睿,紧抿着唇,表情执拗倔强地继续查看监控。
陶睿久久地注视着萧奕辰的侧脸,萧奕辰侧脸棱角分明,很有线条感。陶睿忽然伸手揉了下萧奕辰脑袋,随即起身走向明显是负责人的警官。
黄煜接到上级电话,知道陶睿是跟上头有关系的,便毫无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明着情况。
“嫌疑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面包车没有牌照,查不到车子的情况。下车作案的一共有两个人,他们见有机可趁立刻上前先捂住孩子嘴,然后把孩子强行抱上车,嫌疑人也是全副武装,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上车以后,这辆车一路往城外开去,我们正在追踪沿路的监控摄像,不过我们还发现一个疑点,这伙人可能是早盯上孩子了。”
黄煜说着弯腰将监控拉到上午10点5分的时间,他指着监控录像中最角落里很隐蔽的一辆白色面包车,“10点5分的时候,面包车一直停在这里,直到后来萧先生带着孩子出现,这辆车终于动了,你看这里,面包车已经停在超市外面。”
陶睿认真看着监控,发现黄煜说的的确属实,这辆面包车的确是在有针对性的作案。
黄煜道:“做笔录时我问过萧先生,萧先生说不记得有得罪过人,如果排除报复的可能性,那是一宗拐卖儿童的案件,这样搜查起来会比较困难。”
陶睿心情沉重道:“能查出来车最后停在哪吗?”
黄煜感觉很棘手,苦恼道:“正在查,不过很多地方有监控盲点,怕嫌疑人利用监控盲点逃离追踪,我们已经派民警在出城的路口实施拦截,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陶睿拧眉烦躁道:“没别的办法,只能在这干等着?”
黄煜道:“我们已经在全力搜寻,能派出去的警力都派出去了,车的目标比较大,最迟两天肯定能找到。”
陶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在警局他实在待不住,便道:“黄警官,你把面包车还有嫌疑人的照片发到我手机,我发动人去外面找。”陶睿说着又拍萧奕辰肩膀,道:“你跟我一块去,看监控的事交给几位警官,他们比你专业,我们去外面找找总比待在警局干着急的好。”
陶睿开车带萧奕辰一块在科技园的北面转,这条路大多是修建的工厂,街道宽敞,只是人烟稀少,远远还能听见工厂机器运转发出的机械声。
萧奕辰坐在副驾驶,侧头认真盯着窗外,留意着每一辆停在路边或是经过的车子,尤其是碰见白色面包车经过,他更是条件反射的探头反复打量,算细节处能明显看出这不是那辆面包车,萧奕辰还是控制不住焦躁不安的内心。
陶睿忍不住道:“你太着急了,先冷静点,这么多人肯定能找到安安的。”
萧奕辰手撑着脑袋,头疼道:“我要是抱着安安去找手机好了,我不该把安安交给别人的,是我的错,是我把安安弄丢的。”
萧奕辰双手捂着脸,一脸痛苦的模样。
陶睿静默好半晌,突然不动声色的说道:“嗯,的确是你的错。”
萧奕辰愣了愣。
陶睿接着又道:“都是你的错,你知道安安的情况,为什么能放心把他交给别人看管,带着安安去找手机很麻烦吗,你这样太不负责任,安安会弄丢全是你一个人造成的,他现在有多害怕,又经历着什么你知道吗,”
陶睿说完认真看被他斥责得一脸茫然的萧奕辰,“……你希望我这样说是吗?”
萧奕辰迷茫的看陶睿,紧攥着手指没说话。
陶睿顿了顿,又接着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很自责,但这也不是你希望发生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总会出现失误,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安安,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
萧奕辰咬着舌尖点头,神情仍无比专注地观察着车窗外,紧张焦躁地寄希望于能在下一秒发现安安的身影。
***
脏兮兮的弥漫着铜锈味的废弃仓库里,安安瘦小纤弱的身影蜷缩在逼仄的角落里,他面前是锈迹斑斑的旧机器,机器抵着墙壁恰好留出狭窄的空隙,能供安安勉强缩进里面。
仓库光线昏暗,只有墙壁顶部的小窗户能投进细弱的光线,空气萦绕着潮湿的闷热感。
安安手臂紧抱着膝盖,将头埋在瘦弱的胳膊间。
不远的地方,身材高大的三个男人正在肆无忌惮的商议着。
黑背心的光头是捂住安安嘴把他抱走的人,他的声音比较沙哑,“老孙还没来?再给他打电话。”
声音比较尖细的男人道:“刚打了,说很快到,钱也带上了。”
另一个带着明显外地口音的道:“这娃娃是个傻子,老孙肯出钱买?”
光头道:“傻没事,老孙有门路,你看他脸多漂亮,这年头多的是好这一口的。”
“是漂亮,傻点也更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老三,你再打电话催老孙,让他赶紧过来,这娃娃身份恐怕不简单,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警察在搜查,我们交易完必须赶紧撤。”
被叫老三的闻言便摸出手机给老孙打电话,老孙说他已经到仓库外,三个男人便一起往仓库外面走,
走出仓库后,几人便将仓库门关紧。大概是安安被抓后一直表现的很惊恐顺从,也没大喊大闹过,所以三个男人便认定安安是傻子,把安安扔进仓库后,见安安畏畏缩缩地躲进角落里,便也懒得再把安安绑起来。
男人离开仓库后,安安便攥着小拳头紧张的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安安瘦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还在微微发着抖,他像小仓鼠般先看看左边,然后又看看右边,接着安安便小脸煞白地飞快朝右边跑去。
安安藏匿的位置右边,有不少废弃的杂物,他扒开杂物堆,从里面抱出一个被他看中的空心的陶罐。
陶罐是土黄色的,表面灰扑扑的遍布灰尘,还有不少精致的花纹,陶罐颈短腹鼓,上头还碎了一块,罐身也有不少的裂缝。
陶罐挺重的,安安用尽全力才能抱起来,脚抖的都有些站不住。他正准备把陶罐抱回藏匿地时,又突然发现杂物堆里还有一大圈废弃的白色的细线。
安安呼哧呼哧地抱着罐子如履薄冰的返回藏匿地。他缩在藏匿地发了一会抖,然后便又听仓库外的动静,接着安安使劲的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吸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
这次安安稍微没那么害怕了,他拿着细线飞快的跑到仓库一边,把细线的一头缠在机器的下面,然后他听了听仓库外的动静,接着又飞快跑向仓库的另一边,将细线也系在另一台机器上。
细线是白色的,系在机器上的位置也很低,这样拉得笔直以后,在昏暗的仓库里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安安低着脑袋想了想,又把地面的不少碎石砂砾都堆到细线的不远处,这仓库很久没人打扫,最不缺的是尖锐的东西。
把这些事做完后,安安便抱着膝盖蹲在细线的旁边。他之前见电视里有人这样做过,但毕竟也是第一次,安安心里很慌张,也很没有把握。
只是这样也许会有可能得救吧?安安既紧张又坚定的捏着小拳头。
嗯!算失败了,爸爸最后也是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又过了一会,仓库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瘦小猥琐的老头朝安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能是在确定安安究竟是不是他要的人。
老头确认过后,仓库门便很快又被关上,安安隐隐听见仓库外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大概是这场金钱交易已经顺利完成,所以彼此表现的都很高兴。
交易持续的过程很短,安安始终处在极度的不安中,但在他心底的不安深处,又夹杂着一股翻滚着的无法压抑的愤怒。
老头独自推门进来,从眼缝里猥琐地打量安安,仿佛在看一件价值不菲的货物。
安安战战兢兢地后退,像足一只受尽惊吓的小兔子。
老头检查货物般上下打量安安,接着色眯眯的笑道:“好孩子,别怕,过来跟叔叔走,那帮男人都不懂玲香惜玉,叔叔已经帮你打跑他们了,你乖乖的听话,叔叔一定会比别的人对你更好的。”
老头暗示性的说完变态的暧昧话,便迫不及待地朝安安走过来,他神色充满激动亢奋,以及变态至极的迷恋。
安安没说话,猛地站起身开始朝着他藏匿的机器缝隙内跑去。
老头笑的越发猥琐,像是要扑过来抓安安一般,还一边压着嗓子喊道:“乖孩子,别跑,你小心摔着,我可会心疼死——”
“——嘭!”老头话音未落,便感觉脚下骤然被什么猝不及防的障碍物绊住,他踉跄着想稳住身体,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猛地重心不稳地狠狠砰然倒地!
细线内被安安铺着尖锐的石子,老头倒地的时候脑袋正好磕在一块石子上,他被磕的大脑一阵眩晕,耳朵里也不停的嗡嗡作响。
老头趴在地上想先缓缓,这石子磕到的位置实在太巧妙,他骤然有种脑袋像被一把刀狠狠□□的感觉,尖锐的痛感在颅脑内横冲直撞,不得安宁。
老头想缓缓,安安却不敢给他缓过来的时候,他径直跑到藏匿的地点,然后又扑哧扑哧地将陶罐给搬了起来,陶罐的重量对安安来说很有压力,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老头挪过去。
老头隐隐意识到什么,但他视线也因为摔倒磕到脑袋一时受到干扰,直到安安抱着陶罐走到面前,老头才猛地察觉到危机感,他咬紧牙关拼命想要爬起来,或者是避开安安接下来打算做的事。
只是安安的动作却比老头更快,他搬着笨重的陶罐,在靠近老头的时候迅速快走几步,然后猛地松手放开陶罐。
笨重的沉甸甸的陶罐以自由落体的方式狠狠砸在没来得及避开的老头脸上,几乎是对准脸直接砸下去的。
陶罐本身有裂缝,砸中老头脸的时候猛地碎开,这无疑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老头被陶罐砸得一脸血,本来快要清醒的意识猛地又昏沉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安安却没有停手,他不确定老头会不会清醒,便继续从杂物堆搬东西过来,搬到老头身体上方便松开手任重物自由落体。
如此不断往返,直到确定老头再也没有反抗能力后,安安才猛地像踩着急刹车般停下来。
停下来后,安安已然累的气喘吁吁。他先是茫然的在原地发了会呆,接着便蹲下-身,开始翻找老头的兜,想要找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他早背得爸爸的手机号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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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路边,一颗树干粗壮的杨树像被劈成两半,上方被劈开的部位□□出泛黄的土色的木质。
萧奕辰正迷茫地毫无焦距的打量杨树被截断的部位,手机便毫无征兆的猛地响起来。
手机是搁在车前方操作台上的,铃声响起时连带着极大噪音的震动,嘟嘟的声响在恢复安静的车厢内极为突兀。
萧奕辰拿过手机,发现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萧奕辰第一反应是绑匪打过来的,大概是想要勒索钱财。
接起手机,萧奕辰先喂了一声,听见手机另一头悄无声息地没有任何反应。
打电话的人的反应让萧奕辰更加肯定他的猜测,他猛地挺直背脊声色俱厉地冷道:“是你抢走我儿子的?你把他带哪去了?你想要钱是吧?报个数给我,只要你能保证我儿子毫发无损,我多少钱都给你,但是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手机另一头仍然悄无声息。
萧奕辰情绪愈发激动的愤怒道:“你说话啊,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只要我儿子——”
萧奕辰歇斯底里的低吼着,便突然听见一声极低极轻夹杂着委屈害怕的声音,轻轻喊道:“……爸爸。”
安安熟悉的声音窜入萧奕辰耳膜,萧奕辰所有的话猛地戛然而止,他更用力的按住手机,焦急紧张的不断问道:“安安?安安是坏人让你打电话的吗?他们有没有伤害你?你没事吧?”
陶睿也猛地转头紧盯着萧奕辰,低声提醒道:“问安安在哪?”
萧奕辰便又道:“安安你能告诉爸爸你在哪吗?爸爸现在来找你。”
安安软软的轻声说:“不知道。”
“没事,你乖啊,别害怕,爸爸很快会找到你的,你先听坏人的话,安安不能受伤,等爸爸到了再帮你教训坏人。”
安安瘦小的身体蹲在地上,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满脸是血昏迷在地的老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认真点头说道:“哦。”
不必萧奕辰说话,陶睿便早在萧奕辰接起电话的同一时间,也迅速拨通了警局的电话,让那边赶紧追踪打过来的电话的具体位置。
没过多久,陶睿便接到黄煜打来的电话,他先给陶睿说了追踪地的具体位置。陶睿对这片地区不熟,便给萧奕辰报了遍地名,然后发现距离居然很近,只有大概几分钟的车程。
陶睿把手机给萧奕辰,自己启动车按萧奕辰指的地方往前开。
萧奕辰拿过手机,道:“黄警官,我是安安的爸爸,我和陶睿现在离那地方近,正准备赶过去。”
黄煜知道他肯定劝不住萧奕辰,孩子被绑架做父母的肯定都要急疯了,便只是叮嘱道:“好,但你们一定要小心,安全为重,千万别逞强,我们已经派民警赶过去了,可能比你们晚一点到。”
挂断电话,萧奕辰便目光紧盯着前方认真给陶睿指路,陶睿把车速提的极高,汽车霎时间犹如离弦之箭般飞窜出去。
根据信号追踪显示的位置,陶睿把车开进一片狭窄却拥堵的工业区。这是新工业区建成之前的老工业区,几年前大多数的企业已经统统搬走,这时候还剩下几间工厂仍在苟延残喘地运转着。
企业搬走后,以前的老厂区还没来得及拆除,经常便有流浪汉或者没地方住的人过来暂住。
老工业区破败不堪,许多外墙都是脏兮兮的一片污迹,不过地面因为有环卫清洁还是比较干净的。浅灰色的水泥路因为年久失修,又承载工厂大型货车的不断出入,很多地方都凹凸不平,车开起来也比其他路面明显要更颠簸许多。
萧奕辰跟安安的通话一直持续着,这让萧奕辰觉得颇为费解,不知道绑匪究竟在耍什么手段,难道是想引他们过去再一打尽?
只是无论如何,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萧奕辰也必须要去闯一闯。
因为信号连接着,所以追踪起来极为方便。进入工业区后,萧奕辰便根据黄煜的电话不断调整位置,最终他们很快便找到信号停留的一间小型的废弃工厂的旧仓库。
陶睿把车开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另一个方向也有辆车开过来,那车看见陶睿将车停在旧仓库门口,突然猛地减速又迅速转弯开走了。
这种反常的行为极其可疑,萧奕辰跟陶睿都明显发现了,只是他们因为顾及安安的安危,所以顾不上去追踪这辆可疑车辆。
旧仓库没有上锁,铁门下面是安着凹槽的,铁门上锈迹斑斑,红棕色的铁锈卷起一片一片。
萧奕辰握住铁门的把手,将虚掩的铁门用力朝右边拉开。铁门很久没有使用,拉开的时候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萧奕辰心急如焚地冲进旧仓库,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遍布废弃机器的空荡荡的仓库。头顶的吊顶散开,有的仅靠一个角摇摇欲坠地固定着,像是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萧奕辰走的再近点,看见血淋淋地倒在地上的老头,脑袋边还歪七扭八地倒着不少破碎的陶罐及瓶子。
陶睿紧跟在萧奕辰身旁,没发现仓库内有多大的危险,便疑惑道:“难道不在这里?”
萧奕辰紧蹙眉头,他环顾着破败的仓库,提高声音喊道:“安安?安安你在吗?爸爸来接你了,你别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陶睿跟萧奕辰分开,在仓库另一边查看情况,也大声喊着安安的名字。
陶睿刚在四处翻找的时候,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陶睿有预感地取出手机,便果然如他所料地发现手机屏幕显示着陈平安的名字。
陶睿心头暂时被搁置的巨石又被猛地拉的坠起来,他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的呆,然后便近乎屏气凝息地接通电话。
陈平安清楚陶睿大概已经紧张到不能呼吸,便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宣布结果道:“愿输服输,你得兑现裸奔的承诺。”
陶睿太过紧张,声音都变得无比怪异低沉起来,“真的?”
陈平安稳重道:“鉴定结果绝没有一点误差,是我亲自动的手,两次鉴定结果全部一致,只要你没给错鉴定样品,那是不可能有错的,结果证明安安的确是萧奕辰的亲生儿子,不过安安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陶睿心头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他猛地转过头去看萧奕辰,只是从陶睿的位置暂时已经无法看见萧奕辰。
陶睿在这一刹那浑然被巨大的惊喜所密密麻麻的笼罩,俨然忘却他答应过的坑爹的赌约,然而在疯狂的惊喜过后,他心头又快速涌过复杂的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愧疚情绪,心疼萧奕辰的,心疼安安的,还有是没能跟萧奕辰和孩子度过的以前的所有岁月的遗憾。
陈平安唤醒陶睿的心神,“怎么?被这巨大的惊喜给吓傻了?”
“真有,有点,”陶睿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他被这消息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道,“安安,我还得找安安……”
陶睿说着便往萧奕辰所在的旧仓库的另一头跑去,他在这一秒无法控制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萧奕辰跟安安。尤其安安还没有找到,陶睿顿时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牢牢攥紧,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陶睿跑着跑着又猛地停下脚步,他目光无比复杂纠结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萧奕辰喊安安出来的时候,安安便认出他的声音从躲藏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他一张白嫩嫩的脸变得满是灰尘,衣袖上也灰扑扑的,还蹭着许多锈迹。
安安小心翼翼地先看了萧奕辰一眼,然后便迈开短腿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进萧奕辰怀里,他瘦弱的手臂紧紧搂着萧奕辰脖子。
萧奕辰无比心疼地把安安抱起来,轻轻拍着安安后背,温柔地轻声细语地安抚道:“没事了,有爸爸在呢,是爸爸不好,不该把安安交给别人,以后爸爸会一直陪着安安的。”
安安依赖的把脑袋埋进萧奕辰怀里,侧脸轻轻蹭着萧奕辰,没说话也没哭闹,看起来跟平常好像没有任何差别。
陶睿没去打扰萧奕辰跟安安的团聚,他在这一刻突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无比紧张的情绪,手都有点微微发起抖来。
电话里陈平安的声音再度将陶睿拉回现实,他没听清陈平安在说什么,便心不在焉的道:“你说什么?”
陈平安于是重复一遍道:“我说安安找到没有?”
陶睿满脑袋都是萧奕辰跟安安,以及他刚得知的消息,应付陈平安应付的极其敷衍,“……刚找到。”
陈平安不禁松一口气地道:“那好,找到孩子好,别的都是其次,不跟你多说了,你先好好陪萧奕辰跟孩子。不过萧奕辰也真厉害,他能悄无声息地把孩子养这么大,你眼光真没错,养孩子不容易,尤其萧奕辰一个男人,安安情况又比较特殊,你必须得对萧奕辰好,不然我都要替他鸣不平了。”
陶睿又深深地看了萧奕辰一眼,的确,从陈平安提起那个可能性,在陶睿心底埋下种子以后,陶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男人能怀孩子的极特殊的案例陈平安已经给陶睿科普过,他听的时候便觉得胆战心惊。腹腔妊娠的成功率极低,是靠在大膜内汲取养分供给胚胎发育长大的,期间还可能经历无数的危险,稍有不慎不仅孩子难以保住,连大人都会面临生死的危险。
陶睿不知道萧奕辰是怎样鼓足勇气的,他当时的心情又是如何。他此时此刻内心深处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想要对萧奕辰跟安安极尽可能的好,来弥补他以前所缺失的应该肩负的一份责任。
无论萧奕辰还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陶睿都必须肩负起这份责任。
毕竟从始至终陶睿愿意对萧奕辰所有的好,都不是为了从萧奕辰那里获取什么,他只不过是单纯的因为喜欢萧奕辰,所以想照顾萧奕辰想对萧奕辰好。
对陶睿来说,萧奕辰以前那样高兴任性又肆意妄为的嚣张模样实在是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