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暗自在心中打算, 等日后公主不在的时候, 他得寻个机会去询问一下陈太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药出了问题,还是这原本就是药效反应之一。
秦默的这些担忧皆不在公主心中,她现在心中担忧甚多, 一来, 朝阳郡主还未抓出来, 她若是抓出来, 母后拦截着不肯办了她, 她是不是又要跟母后对上?
皇兄的意思她看的明白,若是母后继续插手朝堂之事,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到时候, 怕又是一场血腥风雨,李家一定要狠狠治理一番, 但不能全然连根拔起, 朝堂之上已经少了一个右相, 若是骤然之间再少一个李家,势必会带来极大的波动和动乱,朝局不能乱!
二来, 秦默的身世, 她这边收到了消息, 只怕左相那里也该收到了, 秦默是他的嫡长孙,苏家不可能放任一个嫡长孙在外面飘荡,秦默势必要认祖归宗,左相因为苏贵妃的事情,对母后意见很深,他会不会从中作梗,她暂时未可知。
一边是秦默,一边是秦默的亲人,她还真不想与左相对立。
待陈太医医治完退出去之后,昭华公主挥了挥手臂,陈太医的医术就是高明,伤势经他这一番处理,疼痛减轻了不少,她将天冬和翠花叫了进来,询问道:“严府那边如何了?”
“一直派人守着,只等那人一出现,就将其抓获。”天冬低垂着眼皮子,恭敬地回道。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么?”
“公主放心,一个不留,冰梓一直在那处守着,这次,一定会将她一举拿下。”
“很好。”昭华公主缓缓起身,行至窗前,看着外头开的茂盛的兰花,眯着眼睛,“李文强就罢了,说说李家两个姑娘最近如何了?”
“司马家被抄家之后,李静姝沦为官妓……”天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她那般心气高的人,怕是受不住吧。”昭华公主冷笑一声,“从来妓都是最下等的存在,李家又怎能容忍自家出了一个妓|女……”
“让本宫来猜一猜,李家是派人去杀了她,还是将她救走,送到偏远的乡下度日?正常人家自会选择第二种,可是李家不同,李太傅狠辣无情,对这个庶女本就没什么感情,若是费力去救她,还得安排个女尸顶替她在青楼待下去,稍有差池此事被人揪出来,便是一个大罪过,到时候弹劾他的折子自不必少……他犯不着为了一个庶女冒这么大的风险,可若是让人去杀了自己亲生女儿,这事他做得出,却不敢担这个名,他派了谁过去?李静姝的娘?”
“公主通透。”天冬赞赏地点了点头,“在李静姝到了青楼的第一天,其母孙姨娘就寻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哭了许久,说的无非就是与其做妓,不如死了干净,省的在这里被人践踏……李静姝不同意,与她争执了起来,最后将孙姨娘赶了出去,断绝了母女关系。”
“自作孽,不可活,她这是将李府给恨上了。”昭华公主冷冷一笑,“严府有什么动静?”
“世子爷最近倒是没什么动作,禁闭时每日里待在屋子里看书,看守严府的人手撤回来之后,他依旧待在院子里,听闻打算离京了……朝阳郡主也是安分守己,一直待在严府后院不曾出过门,不过一直在派人打听宫里的消息,听闻明姑娘被抓进来之后,开心了许久,属下推测,今晚她便会有所动作。”
“恩。”昭华公主眯着眼睛,沉默了半饷才低声问道:“说说逍遥山庄的事情,可还太平?”
“那里一直派人看着,修缮园子的事情一切照旧,不曾停过,司马公子在接到圣旨的时候发了疯,冲上去要掐宣旨太监的脖子,被谢公子拉了回来,他大怒之下将柳烟推了出去,柳烟撞破了头,他才冷静了下来……司马公子将柳烟姑娘抱进屋里寻大夫医治,进了屋子就不曾出来,就连隔日的饭菜都是下人们送进屋里的,一直到次日傍晚才与柳烟携手走了出来,出来时面色平和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也就短短半天的功夫……”
“何为变了一个人,也就短短半天的功夫?”昭华公主挑眉,“具体说说。”
“司马公子出来之后就去巡视工程情况,中途甚至亲自动手,帮着修园子,便是连谢公子他们寻他去赛马,他都不为所动,只说自己领了差事便要将这差事办好,给公主一个交代,全然一幅正人君子的作风……可是不过半天的功夫,到第四次,谢公子他们拉着他玩骰子时,他没忍住,就凑了过去,很快就与他们玩在了一起……”
昭华公主震惊了,呆在那里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确定他是真的恢复了过来,而不是在做戏?”
“属下确定。”
“也对……若是做戏的话,他还真没这个脑子,傻人有傻福,罢了,蠢就蠢吧,好歹息事宁人。”昭华公主点评了一句,好笑的摇了摇头,司马成玉这样的人,还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有些人懒,但是不蠢;有些人蠢,可是勤奋啊。
他是懒和蠢这两样全占了,偶尔理想磅礴一下,下决心要改变自己,重新做人,发奋图强,也不过须臾的功夫,这点志气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头,一扭头还是原来的他,每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这样的人,胆小怕事,没什么大志向,也没多大的野心,只想着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不如成全了他。
将他留下来,一来彰显皇上仁慈,二来,他心中感激皇恩浩荡,日后便是发生战乱,战队的时候他都会犹豫几分,很有可能脑子一根筋转不过来,他就向这边投诚了。
“拿本宫的令牌,去将牢房里的福伯带出来,本宫有话要审问他。”昭华公主转过身来。
天冬咬牙,有些犹豫,“公主,他是罪人,带进宫怕是不妥。”
“无事,带过来吧,皇兄那边有本宫担着,多派些人保护着,本宫不担心他丢走,就怕他被人害了,监牢那破地方晦气得很,本宫去了一趟便不愿再去第二回。”昭华公主闻言身子一顿,扭头白了她一眼,她自然知晓将罪人带进宫不妥,可她不愿再去一趟地牢。
那里头的味道实在是难闻,她便是此刻想起来都有呕吐的欲|望。
手下的人办事效率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将福伯手脚拷着带着上来。
彼时,昭华公主端坐在院子里的软榻上,前面一个案桌上除了零嘴,还摆放着文房四宝,显然是有备而来。
清风拂面,院子里阵阵花香扑鼻,在这样一个鲜花盛开,满园芬芳的地方审问犯人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昭华公主的注意力却在秦默身上,他紧握拳头站在侧边,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眸深邃,让人瞧不清他究竟是何想法。
秦默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
“你可要想清楚,你死了倒也罢了,你那儿子可是风华正茂,难道要他为你当年欠下的债偿命?”昭华公主手指叩着桌面,轻声道。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很浓。
她只说会放过嘎子,却不曾提及他,他杀了苏安然的爹娘,便是她能放过他,苏安然都不会放过他。若是公主言“只要你说出来,我便放过你和你儿子”,他尚且犹豫几分,怀疑公主此话的真伪,如今她这般的直白,没有半点隐瞒……福伯面色衰败,身子狠狠的颤抖了几下,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在司马府后院竹林,靠着北边院门的第三棵到第三棵竹子之间的地下,藏了一个樟木盒子,里头有我们兄弟几个的腰牌。”
“腰牌?”昭华公主微微坐直了身子,隐隐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什么腰牌?”
“公主可能不知道,十年前,平西侯爷曾派手下的兵围剿祁州附近一代的贼寇,当时派遣的是虎头营的人,没想到土匪人多势众,那虎头营去了之后全军覆没……这件事情,只需用心去查,便能查到。”福伯说着,抬起头,面上的刀疤在阳光下很是瘆人,“我们兄弟,便是虎头营里的人。”
“扑通”一声,昭华公主手边的茶盏被碰倒了。
滚烫的热茶倾斜了下来,昭华公主连忙起身躲过,素衣拿着帕子上前擦掉桌上的茶水,又安静的退了下去。
“很震惊是不是?”福伯呵呵笑着,眼神空洞,看着遥远的天边,似是在回忆着过去,笑容带着苦涩,面如死灰,“那竹林里的盒子里装的,便是我们兄弟几个当兵的证据,公主派人去取过来,与十年前覆没的虎头营的死亡名单一对比,便知真假。”
昭华公主一挥手,天冬和冰梓点了点头,身形一闪,飞快的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