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路上有一家咖啡馆, 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咖啡豆是从牙买加空运过来的,每一杯都是手工现磨, 店主人醉心于咖啡, 特意去学习咖啡制作,后来开了这么家店。店的生意其实一般,来的都是熟客或老饕。
这里离H大并不远, 每次傅深易遇到瓶颈或者疲累的时候, 他会散步到这里, 然后买一杯咖啡, 给自己放松放松,找点思路。
这天他照例在实验室呆到下午, 对面的师兄不停的打哈欠, 这个师弟什么都好, 人也帅,性子也不鸡糟, 是喜欢在深夜找灵感,他们在实验室已经呆了一个夜晚加一个白天,关键这还不是突发状况而是常态, 常态,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当然, 不包括他师弟, 他的精力简直是非人类。
傅深易看出师兄的疲倦, 说:“师兄,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盯着行。”
“行。”师兄喜出望外。
他也不跟傅深易客气,以前不懂,刚跟傅深易认识的时候,还假客套,结果傅深易当真把人留着继续又待了整一天,那次连轴转48小时,可把他累惨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师弟,差不多你也休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精力充沛了,灵感才会来。”
傅深易点头:“知道了师兄。”
师兄走了,诺大的实验室归于沉寂,傅深易掐了掐眉心,他也只是普通人,也会累,只不过责任感和紧迫感逼得他停不下来。
他一边翻看资料,一边伸手摸桌上的纸杯。纸杯已经冰凉,那是他昨晚带来的咖啡,忙的他都没顾上喝一口。
盯着纸杯看了一会,他忽然起身。
师兄说的没错,适当的休息更有助于精神的活跃。
他脱掉白大褂,里面是普通的白衬衫休闲裤,戴上金丝眼镜,看上去像科研男。
傅深易并不近视,但是人们见到他总被他的相貌引导,觉得他该待在名利场镁光灯下,而不是实验室的一亩三分地,说白了是不信他会潜心研究。
后来他戴上眼镜后,说的人少了点,还别说,一副眼镜让他多了许多学究气。
不时有女学生惊喜的捂住嘴,对着他指指点点,傅深易目不斜视,脚步迈的很大,很快把校园甩在身后。
学校离成山路的咖啡馆公里,走路0分钟,骑车7分钟。这次他选择步行。
阳光西斜,人行道旁的绿树洒满金光,他的影子在身后被拉的细长。
傅深易抬手腕看时间,习惯性的计时。他的皮肤很白,是这几年常待实验室捂回来的。
“欢迎光临。”
他推开咖啡馆的门,店员热情的招呼。
“还是老样子?”因为经常来,又每次点一样的,店员早记住他了。
傅深易点头。
“好的,麻烦您要等半小时。您找个地方先坐吧,等好了叫您。”
“没事,我站一站。”
他站在吧台欣赏后面墙上贴的风光照。
“这些都是我们老板亲手拍的。”
“那他可去过不少地方。”
“是的。”
店里没什么客人,店员噼里啪啦介绍起店长的游历,说着说着,店员忽然张大嘴盯着外面。
傅深易也转头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外面有一个女人,穿了条及其短且贴身的连衣裙,胸口开的很大,她弯着腰,能看见深深的事业线,整个胸脯呼之欲出,白皙的肌肤晃的刺眼。
店员是被这么有冲击力的画面惊到了。
傅深易看了一眼从女人的身上离开,他看向女人看的方向。
女人弯着腰正和地下蹲坐的小女孩讲话。
傅深易又把视线挪到女人脸上,这种脸妖艳诱人,饶是见惯了各色美女的傅深易也不禁目光多停留了几秒。女人虽然穿着成熟,但是应该年纪不大。
年轻女子带着笑指手画脚的和小女孩说话,突然她跳了一段怪异的舞蹈,姿势极不协调,看得人尴尬症都要犯了,可那女子浑然不觉,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开始旋转,突然她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傅深易不自觉挺起身。女子踉跄的冲了两步,稳住身体,不好意思的对地上的小女孩笑了笑,然后抬起头,对空气做了个愠怒的鬼脸。
噗,傅深易抿住唇,又揉了揉鼻子,把笑意压下,刚刚他差点笑出声来。
“先生,还是打包吗?”店员开口询问。
傅深易刚想点头,改口道:“不,堂食。”
他在吧台边找个座位,正对咖啡馆向街的大扇玻璃窗。
年轻女子还在不遗余力做着怪姿势逗弄小女孩,大概是小女孩笑了。年轻女子停下了动作,蹲在小女孩面前,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也笑了。
这个笑和刚刚逗人开心的笑不同,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
大而水润的眼睛带着笑意下弯,卧蚕微微隆起,眼里有跳跃的光点,布满光华,鼻尖皱起,双唇轻启。夕阳温暖的光罩在她身上,给她添了一层金纱,她美的如同雕塑,熠熠生辉。不,雕塑又岂有她的活力。
咚咚,傅深易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炸响在耳边。
他,想起身。
可,小女孩是谁?
会是——她的孩子?
年轻女人陪着女孩坐在路牙上,不时歪头和她说话。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傅深易忘记了他的实验他的数据,他的眼里只有一个背影。
过了一会,路那边匆匆飞奔过来一个人。那女人看见路边坐着的女孩,先是柳眉倒竖,举起手打算给女孩一下,手还没落下嘴角颤抖,把女孩一把扯住紧紧拥在怀里。
好一会,小女孩扯扯后来的人,指着身边的年轻女子说着什么,女人打量年轻女子的穿着迟疑了一下,后来在女孩的坚持下,对她再三鞠躬,小女孩对着年轻女子挥手道别,跟着女人走了。
哦,不是她的,他的心情无比雀跃。
傅深易站了起来,他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年轻女子推门进了咖啡馆。
店里没客人,她挑了靠窗的座位,要了一杯柠檬水,也不喝,只是用手转着杯沿。
傅深易坐在吧台旁边,高高的吧台挡住了他,如果不朝里走是看不见他的。
女子大概是在等人,不时朝外面看。
傅深易的心又悬起来。
很快,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来的不是年轻男人,而是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
侍应生拿着记录本走过去,被中年妇女挥止。
她径直走到坐着的年轻女子跟前。
女子如同变了一个人,嬉皮笑脸的调侃:“陈太太,可真不守时,晚来了一个小时呢。”
中年妇女没说话,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女子错愕的站起来,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我早想抽你了,要不是碍着我儿子的面子。你们当初不是说是真的吗,现在怎么,给钱肯分手。”妇女鄙夷的讥讽。
女子抚摸自己的脸颊,慢慢的笑了:“您生活无忧衣食不愁,难懂得我们小人物的艰难。”
“啧啧,别废话,要多少钱,你肯离开陈朗。”
“一百万,”女子竖起一根手指,狡黠的说:“陈太太,你给我一百万,我还你一个儿子,你不吃亏。”
“好你说的,”陈太太掏出笔飞快的签了一张支票,甩给她,“拿了走人。”
女子拿起支票,亲了一口:“早这么干,不好了,害的我要陪着你儿子做戏,可累死我了。”
陈太太气的浑身发抖:“陈朗为了你,婚约也不要了,继承人也不当了,要死要活还绝食,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要心干什么,有钱行了。”
陈太太怒不可遏,举起手打算再给她一巴掌,被女子架住了:“还想再打,行啊,再给一百万,这边脸给你再来一下。”
女子边说边把脸往雍容女人那里凑。
“你,无耻……”
后面再发生什么,傅深易不知道了,因为他离开了,沉着脸。如果有一刻他的心思是在天上飞的,那么现在他的心被扔在地上践踏。
悲剧是什么,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
他宁愿没有看到天使般的笑容,也无谓之后贪婪的面孔。
他想忘记,可偏偏记性太好,每每那两张面孔交替出现,让他有无法名状的心悸和愤懑。
有一天妹妹带了人回家,跟他介绍:“哥,这是我的同学,好闺蜜,施茜,她可景仰你了。”
“傅哥哥,你好。”女孩笑的温婉纯真。
“你好。”傅深易面色平静的回应,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以为他和她不会有交集。
他不想和她有交集。
女孩微笑着看他,眼里带着尊敬和仰慕,这是能让所有男人都轻飘飘的眼神。
妹妹悄悄跟他咬耳朵:“哥,施茜见你第一面对你动了心。”
心?要心干什么,有钱行了。
他成为她新物色的对象了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