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某泥泞地,两人面对面伫立。
“说明白点!”弗兰茨厉声。
白尹停止流泪,并不是屈服于他施加的压力。
她扯开衣襟,抓了他的手放到内衣襟口边缘:“这里有你送我的戒指,这戒指是一对,弗兰茨,你还不能相信吗?”
白尹干脆摸出戒指,逼近他的绿眼珠。
弗兰茨倒退数步,他当然认得这枚戒指,他们家族的婚戒。
他的家族保存戒指的地方很古怪,女主人的戒指在她手上,那一定是他送她的,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而他受伤恢复后,把戴在手上的戒指收了起来,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女戒没有了,原来,竟是送了她……他按着太阳**,失忆的脑袋,顿时像灌满了铅般又沉重又混乱。
苏制喀秋莎火箭炮飞到他们上空,白尹大惊,抱住弗兰茨脚下一滑跌下陡坡,四面都在爆/炸,浓烟翻滚,弹片乱飞,危险又“热闹”。
德军士兵大叫着防守,伴随着惨烈的呼喊,两位德兵膝盖下的双腿炸飞,他们撞向地面,大声呼救。但没人顾得上他们的惨叫,这两人拖着残肢向后方爬去。
苏t-34坦克到达了已无人防守的阵地,两颗长柄手/雷在坦克厚实的履带下炸开,可t-34像没事人一样,隆隆地碾过机/枪阵地,它停了停,在引擎带动下转动的履带将散兵坑夷为平地,这片德军的防御阵地上,一切痕迹都被深深埋葬。
它继续向前,冲过德军防线后终于遭到了厄运,一辆隐蔽的虎式坦克,射出一发炮弹,瞬间击穿了t-34的炮塔,它的底盘被掀飞,庞大的车体燃起烈火。德军轻武器愤怒的射击声在森林中回荡,直至渐渐的虚弱下来,苏联人的又一场突来进攻被击退了。
战火刚过,另一边的两人……
白尹撞到什么东西,疼的她差点晕过去。
“白尹,白尹!”弗兰茨边叫她的名字,边轻拍她的脸蛋,她让他们躲过了显些让他俩丧命的炮弹。
弗兰茨陡然升起了一股心急火燎,她若死在他眼前,他不可想象!真与假,他会知道的,但,此时此刻,她不能死!
他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不停与她说话:“我命令你,清醒过来,俄国人随时都会进攻,我要换防了,想跟着我的话,现在、立刻跟我说话,听到没有!”
白尹费力睁开眼睛:“弗……金毛,你个混蛋……”她颤着手奋力一捞,攀上他的脖子。
“抱着我,你也得把我带上。”她身上并不疼痛,却还是感到头晕,可她站不起来。
弗兰茨荧绿的眸子一瞬不瞬凝在她脏兮兮的脸上,他听她叫他的名字,无比自然而顺口,仿佛是在久远的地方,她亲昵的不只一次呼唤过他。弗兰茨收回心思,狠狠吸了口气:“爬到我背上去。”
她没有任何迟疑,乖乖伏到了他的背脊,他把一顶德制钢盔戴到她的头上,站起来往集结地飞快跑去。
白尹摘下漆成白色的钢盔,把它扣在了他的头上,弗兰茨脚步一顿,箍紧白尹的屁股,让自己跑的更快。
我会为你挡子弹的,弗金毛……白尹抓着他不离身的德制冲锋/枪,默默许下誓言。我并非在还你曾以命相救的情,只是因为,我着你,弗兰茨!
白尹缓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弗兰茨休整后的军队里,他们要赶一夜的路。
弗兰茨把白尹扔进一个车队,她和一位名叫克内特的医护兵,看护这些轻伤人员,而重伤员们早已被送回几十公里外的医疗站了。
白尹看到车队里不止有武装党卫军人,还有国防军人,虽然他们各自有连队,却因相互补充汇合到一起。一线做战,炮火硝烟下,他们的军装早已失去往日的风姿,破损随处可见,而且白尹还发现他们掌握了一项技能,缝补衣服。
她在车子的摇晃中睡了过去,当她惊醒后立刻找到了克内特。
“换班吧,你去睡一下。”
“不了,我睡不着。”克内特一脸忧郁。
“怎么了?”
“瞧,受伤的都是新兵,随着补充兵增加,伤亡会直线上升。”
白尹讶然:“为什么?”德国单兵的素质都是极高的,放在战场之上有时一个抵二、三人呐!
“我曾经听一位老兵说过,用他们的经验,待在老部队里才有可能活下去,他们彼此了解,知道只有相互依靠才能保住命。有些单位的军官和军士,一同在前线同生死共患难数年,离开这个环境,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折磨。这些经验丰富的士兵伤了亡了,缺员的人数只能从后勤单位、工作人员或空军单位抽调补充,他们没什么步兵作战经验……”
白尹顿时惊悟:“我明白了,这种情形势必会在战场上经历,俄国人也是一样,大家的机率都是相同的。”
白尹只是想要安慰一下他,可当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克内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很多,白尹当然乐见其成。
一位受伤的中尉不经意的插/到他们的谈话中:#
诺曼底战役中被俘的德军里有八分之一是俄国人。
墨西哥空军参加了144年对日本的菲律宾战役。
纳粹(nai)一词是作家发明的,原来是为了讽刺纳粹党人。在此前纳粹党的简称是nasos,国家社会主义的简写。
美国总统约翰逊二战中曾经以议员身份去前线视察,在出发前他预定的飞机被另一名军官抢先坐了,于是他只好改乘另一架。结果那架飞机在前线被日本人击落,那名军官阵亡;而约翰逊的飞机则在中途因机械故障返航。击落那架飞机的是日本王牌飞行员坂井三郎,战后他和那名军官的儿子相识并成为朋友。
美国总统肯尼迪二战中是一艘鱼雷艇的艇长,战争中该艇被一艘日军驱逐舰击沉,肯尼迪侥幸幸存;战后肯尼迪当选总统后,那名日军驱逐舰舰长向他发来了贺电#
白尹笑出声:“30年河东,30年河西。”
“这是什么意思?”中尉侧过身,让他受伤的胳膊可以舒缓下。
“哦,我是说,现在轮到他成为你的士兵了。”
“哦,是的,我说这些不是要跟他计较以前的事儿,当然,他很紧张,我看出来了。我告诉他,要想成为真正的战士,必须忍受一切的考验。后来,他证明,他是连队里最英勇可靠的一员。”
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克内特突然问:“那他现在在哪?”
中尉叹了口气:“你看出来了?……他没有活到现在,他死在了盖托洛沃。”
气氛一下变僵,白尹观察了一圈,好些个受伤的士兵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不知明的地方发呆,还有一些看着他们,神色间有着动容和哀伤。
“再睡一下吧!”白尹望了一眼车外,顺手将帘子遮的更拢,用来阻挡持续不断,呼呼刮入的风。
“我看到少校背着你过来的。”中尉小声问白尹,露出了暧昧的笑。
白尹不否认,并且承认八卦无处不在:“嗯,我负责给他挡身后的苏军炮弹,他负责给我挡身前的游击队子/弹。”
醒着听到他们说话的人,无一不瞪圆了眼珠瞅着白尹,白尹一脸纯真无害,摸摸脸又擦擦鼻尖。
克内特恍然大悟:“少校先生和你早认识了?”
“嗯。”白尹大方承认。
“所以,你们为对方挡子/弹?”克内特两眼放光,其人也坚起了耳朵静听。
“所以我和他,两不相欠。”白尹笑眯眯,“这故事让您满意吗?”明显是对着中尉的方向。
车内一阵嘘声,中尉尴尬转身,装睡了事。
白尹的笑意收起来,托着下巴从车窗望向看不清的黑色大地,她心头纷乱,又极力忍住不安。
无论哪个地方,只要是在二战,都不会真正安全。而他,一名武装党卫军人,这样的身份每时每刻都剜着她的神经。他,无路可退,她,亦无路可遁。
白尹没有想过要掩盖弗兰茨的罪孽,她亦从未想当个教育工作者试图开导劝戒他,每次他们观念上的相驳,都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可他认真听了,也愿意去尊重白尹的想法,算他现在忘了她,可他依然遵循了他的处事原则,他被她满腔的怒意和责问扑了满头,却可以忍下来与她相处,白尹承认弗兰茨有良好的修养,而她更无法否定他对她的深深吸引,是她无法逃开的劫难。
一场一场的小规模战斗,白尹算看明白了,德军在缓步撤退,虽然德军从军官至士兵,没有一人承认撤退,他们挂在口中的通常是“疏散”两字。
当军队的疏散开始,作战单位的非急需物资不是被运走是被付之一炬,其中还包含了弹药、燃料储备。军用物资的运输完后,被认为会被俄国人加以利用的资产:桥梁、公路、铁路、住房和水井,都由工兵单位来做爆破工作。白尹看到一路后撤赶往另一作战区的军队,还在有条不紊地将无法转移的物资和装备予以摧毁,黑烟浓浓的飘在空中,连天烽火的气息却不因激战而生。
为了防止俄国士兵尾随追击,一些地段指定为阻击点,只有在最后关头才可放弃。白尹一路上见过几次这样的激战,不由地感慨,苏联急于夺回自己的土地,却不在乎牺牲多少人,而德军失去占领的地盘,却在撤退时很讲究技巧,以杀伤大量苏军作为撤退的代价。白尹不禁要发出感叹:德意志的军人,真的又狠厉又顽强啊!
一周后,白尹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弗兰茨,她一直都在担心着他,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对他的想念。她总会找事情来做,并且提醒自己,她在他的前线,如果他受了伤她会第一时间知道,没有他的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今天他来找她了,白尹自然欣喜不已。
弗兰茨丢了一捆东西到她脚下:“这些是厕纸,你和士兵都用的上。”他笑的诡异,“这些供不应求。”
白尹的好心情散了散,她默默盯向那些“厕纸”,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字,她犹豫的拿出一张来看:
德军将士们!
你们在为希特勒流血,你们的牺牲不是为了你们自己,也不是为了德国人民。
没有什么能将你们从这场杀戮中拯救出来。
逃离希特勒政权压迫者的这支军队吧,否则,你们将面临没顶之灾。你们团第1连的6名士兵,在连长鲁道夫·克雷默中尉的带领下,已于143年3月1日向苏联红军投降,这为你们指明了生存之路。对他们来说,可怕的战争已经结束。这场战争结束后,他们将健康地返回自己的祖国。
是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还是作为法西斯侵略者被消灭在苏联的土地上,完全取决于您作出的决定。尽快作出决定,否则太迟了!
旁边还有一张照片,白尹看了半晌才算认出了个大概,这些所谓的厕纸竟是俄国人的宣传单,使用了粗糙的照片蒙太奇效果。
克内特走过来睨了一眼,认真解释道:“照片和姓名都来自德军俘虏和阵亡者的士兵证。”
白尹拧眉:“宣传真多啊!”她又往地上瞅了瞅。
“嗯,”克内特往前方指了指,“刚才苏军飞机又投下数吨的传单,我们来者照收,以便在上厕所时使用。”
“……”白尹冏。
“看样子,长官是想让你来分发厕纸给伤员了,其他士兵都在踊跃收集这些传单。”克内特笑着拍了拍白尹的小肩膀,“辛苦你了哦!”
“呃……不客气~!”
白尹乖乖发完“厕纸”,又跟着克内特忙了一会儿,空闲时,她跑到了一处空地,伸了懒腰想做个操,却蓦然发现,弗兰茨站在另一头抽/烟,她皱起鼻尖,慢慢蹭过去。
“我们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尹吓了一跳,以为他没看到她,这么轻手轻脚了,他居然还是发现了她。
白尹背着双手,略微一想:“我们在135年认识的,在你的家中,我寄宿在你家里。”她干脆说完整一些了,白尹不怕自己多嘴,她希望他可以早日想起她。
弗兰茨并没有转头来看她,他望着德国的方向,神情冷峻,他用中文与她说话:“136年后,在我们的课程中,战斗后撤的教案删除了,灌输给我们的只有进攻和停止这两种打法。”
“哦……”这件事白尹有听说过,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白尹明白他的无奈,在这件事情上,德意志真的脱离了现实。她记得当初在资料上看到过希特勒喜欢看中国的兵法,还常常把中国的兵法书放在床头。现在想一想,那些资料肯定是后人杜撰的,如果希特勒真正领会了中国兵法的真谛,他还会害怕撤离吗?三十六计最后一计,走为上。全军退却,甩开敌人,以退为进,待机破败,这是不违背正常的法则的一条计谋。可德军却叫停了后撤的战术和方法。
“他们认为,后撤是失败,没有什么可供学习的优点。”弗兰茨摊开双手,又负到身后,一脸凝重。
“你也看到了,中央集团军群,无数部队沿着道路和桥梁逃往后方,没有人率领,也没有目的地,与此同时,实力严重受损的部队又试图穿过这些杂兵赶往前线,这些被苏联人击溃的德军,撤退时乱成一团,挤满了各条通道,这是被过去认为不能想象的场景,现在轮番上演,纪律和秩序已经崩溃。”
白尹呆了呆,她不敢相信弗兰茨会同她说这些。虽算不上军事机密,但也算得上是军事总结了,她不清楚为什么弗兰茨会将这些事说与她听,难道是心里压力太大了吗?
她当然愿意做个倾听者,为他分忧,但她还想做个解忧者,可这些军事她又不太懂,到了最后,她只能沉默以对。
他又开始抽烟,并且和她一样一言不发了。要是放在多年前,白尹说不定会离他远远的,她讨厌烟的味道,但是,此时此刻,他若要撵她走,她都不会轻易走掉。
她站在他旁边,一步都不移都不动,她相信,陪伴对他是最好的支持,与她而言,陪伴成为她最好的相守。
忽然,白尹发觉弗兰茨的中文可以说的那么好,白尹有着满满的吃惊和愉悦,虽然自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陌生的,可她可以感受到来自他不言而喻的温情和关注,在弗兰茨的心里面,她应该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与她交谈,对她吐槽,是信任她的表现;但他用中文和她说话,显然,他并不相信周围的人。
白尹曾听德国士兵说过,军队里有类似宪兵的士兵存在,他们出其不意的监督各方人员,一些话是不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队伍里说的。
如此一想,白尹同情起弗兰茨来。他发现了问题,但他无法去触及问题的关键,也无法将其纠正,这将是何其的难受啊!
白尹不得不想到,德*队里一定也有和弗兰茨想法一致的军官,当了解到他们正在犯错,自己的国家正在走入死胡同,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样的心境,会令他们何其痛苦?
“抱歉,让你无聊了。”他抽完这根烟,落到地上轻轻踩上去碾了一下。
白尹摇手:“不会,你……分析的很对。还有,算到了绝境,也不要放弃。”
弗兰茨顿了一下,走近白尹:“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白尹看着他主动张开的双臂,真切迎接她的俊气模样,有股泪意流向双眸,她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明了她的回答。
她投入他怀里,搂住他的腰,整个脸蛋吻上了他的军装。他愣了下,很快收紧双臂,低下头靠近白尹的耳边,深深嗅了嗅她的发。
白尹垂着眼,眼里有着湿意。
隐约地她似乎在不远处,看见了很难见到的薄雪草。
她想起一个故事,想起故事里男女主人公说过的一段话:
他说:“一个男人坚守了十年的情,一个女人因为意外已经遗忘了十年的情,你觉得还能开始吗?”
“既然你这么那个女孩,她不记得也没关系,重新开始吧,再追求她一次,重新谈一次恋,也很不错吧!但是如果她已经结婚了,那你还是放弃吧,不要伤害另一个男人。”女人的眼神一下子伤感起来。
白尹抬起头,带着浅浅的笑。
是呀,既然她这么弗兰茨,他不记得也没关系,让他们重新开始,重新谈一次恋。幸运的是,弗兰茨没有和别人结婚,她不用放弃他,她可以与他再次相……
“雪绒花!?”随着白尹的视线弗兰茨看到了小小的一株薄雪草,白色的星状苞叶群,排列成伞房花序,可又俏丽。
“哈,竟然在这里见到了雪绒花……”他兴奋地走近它,“你,喜欢雪绒花?”
“嗯!”
白尹喜欢雪绒花,也喜欢雪绒花的情故事:“我还会唱雪绒花的歌曲,你想听听吗?”
不待他同意,她轻声唱道:
edeleiss,edeleiss雪绒花,雪绒花
每天清晨迎接我
,cleanandbright玲珑洁白,又鲜艳
tme看见我你多快乐
andgro雪白的花朵你开放成长
andgroforever永远吐露芬芳
edeleiss,edeleiss雪绒花,雪绒花
landforever永远保佑我的国家。
弗兰茨捧了她的脸,小小的美丽的雪绒花,俏俏地别到了白尹的耳边。
“真好听,我从未听过,是谁的曲子?”
他当然没听过,《雪绒花》是15年《音乐之声》的插曲,白尹微微一笑:“你喜欢这首英文歌曲吗?”
他哼了几句:“简单的谱子,朗朗上口。”他竟然记住了,白尹莞尔。
“你知道吗?”
他眉毛轻挑,这个无比熟悉的动作,差点令白尹眼眶里的湿润落下来。
“雪绒花,还寄托着人们对于美好纯洁的情的……向往!”
他若有所思。
她静静相伴。
弗兰茨,你是我的“雪绒花”,我会让我们的情延续下去!
白尹闭上眼,垫起脚尖,轻轻吻向他的唇。
他在错愕中接受了她的吻,他的气息被打乱,心跳如擂鼓,他不知不觉抱紧了她,加深了这个意外美好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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