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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听到这里,张二秃子便哼了一声道:“封城?……反应真快啊。”
赵麻子见此,故意压低声线道:“可不是?……便是真叫那帮人带出了林家大少爷……就这么一点时间,估计还来不及出城呢。”
张二秃子接话道:“说不定林家的人此刻已经将我们原来的落脚点给围上了。”
“这也太……”赵麻子咋舌,反应过来后便奉承道:“还是根爷您有先见之明,一早看穿那‘买卖’不靠谱,早早给拒了。”
赵麻子说着,话锋一转道:“茂老三那个狗娘养的,当初若没有根爷您拉一把,他如今只怕还在城北倒夜香呢!
……他叉的,这才几天功夫?就自以为了不起、尾巴翘天上去了!这头根爷才跟大伙说了这桩生意接不得,他那头就瞒着大伙私自应下来了——这不明摆着不将根爷您放在眼内么!——还觉得自个做得隐蔽,呸!
还是根爷您察觉得早,立马撇下那茂三狗、带着大伙走了。否则啊,这会儿大伙都得跟着遭殃哪!”
赵麻子这番拍到点子上的马屁,却不能抵消张二秃子听到“茂老三”这个名字时心生的不爽。
假如,这只是一个不听命令、自作主张的手下,张二秃子顶多就是打一顿再赶走罢了;偏生这茂三狗,要么不惹事,要么一惹就一个任谁都兜不住的!
——话说,别看他们做这种无本生利的买卖好像很轻省、什么都不怕,其实完全可以说成是拿颈上人头去搏富贵!稍有不慎,十几年心血白费不提,连性命亦不保!
而张二秃子能混到今时今日,这心机与眼力,自然是比旁人要.强.上几倍的。
别的不提,张二秃最起码能做到心中有数,清楚哪些生意做得、哪些做不得;什么人能动、什么人得罪不起
像是这回这桩拐卖林家大少的生意。
如果这只是太太姨娘互相斗法、牵扯出来的内宅阴司,张二秃以前也不是没接过。
但林家大少,明显不属于这种:整个扬州城,谁不知道巡盐御史林大人如今家中一妻一妾,妻有两子傍身,妾不过得一女——当妾的,得有多蠢、多想不开才会跟林夫人作对啊!
再加上,主动找上门的生意,那所谓丰厚的赏钱,不必cao心怎么拐只管cao心怎么卖……
如此种种结合起来,立时就叫张二秃嗅出不对来了:这拐都拐到手了,再带出城外卖掉,也不过是多走两步的事儿。缘何还要特地转交给他们这些专业的人拐子?
这样做,只能说明两点。其一,是专业的人拐子是很难拐到目标人家的小孩;其二,则是对方不想让人查到,他们有插手这件事,所以得另外立一个“靶子”。
——而林家,正正是应了这两点。
他叉的!也不看看,那位林大人,可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么?前两年这位在扬州那番手段,啧啧!便是张二秃这种身份、只能窥探一二的,亦禁不住心里打颤!
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位林大人不过是故意拉下几个人,好吓服其他人……这真正的手段,还没尽出呢!
是,那帮人是不蠢,还晓得找个“替死鬼”……可对上那位林大人,真有半点用处?没得最后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而这种明摆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生意——真接了那就跟找死无异了!故而张二秃才把这生意给拒了,更严令约束那些小的。
可他哪里会想到,手底下还真有个要钱不要命的!这般上赶着找死,反而累得他这个当老大的,还要连夜搬家、避到一边去!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得心气不顺!张二秃咬牙切齿。这狗.ri.的茂、老、三!
不过,这些话,张二秃是不会对别人说的。所以他只是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
“横竖到这会儿,茂三狗这吃里扒外的,亦无须老子cao心了,自会有人好生地收拾收拾他。至于你们——”
话落,张二秃眼神不善扫了赵麻子一眼,继续道:
“也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哼,之前多少人背地里说老子断了大家‘财路’!正好茂三狗这事儿一出,倒叫老子瞧瞧还有谁有那胆子嚷嚷那些乌七八糟的话!
……做事也不晓得动动脑子,便是再稳赚不赔、一本万利,也得有这个命去享啊!”
赵麻子缩头缩脑地挨了一顿训,不晓得是心虚抑或是什么,不止没有反驳,还冷汗涟涟地应和道:
“根爷教训得是!……根爷莫气,那帮人他叉的都钻钱眼子里去了,哪能有根爷您的眼光独到?
等他们知道茂三狗不听根爷的话的下场,就够他们怕的了……到那时候,我看还有谁不是佩服根爷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他叉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赵麻子如此拍了张二秃子好几句马屁,才把后者的气捋顺了。见此,前者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倒了出来:
“根爷,我这样说,您先别气哈。之前您让大伙连夜搬家,明显是要把那处‘让’给茂老三那狗娘养的,有一两个没脑子的,私下说您是不是怕了茂三狗呢——如今我是明白了,您这是先见之明,免得别人来逮茂三狗之余,还顺手抄了咱的老窝!
——只是有一点,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咱们扬州城的落脚点也不止那一处,根爷怎的还另外找人、借了这处屋子?”
——毕竟,他们的“货物”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哭闹起来,被人发现端倪可就麻烦了。所以他们的落脚点,可以什么都没有,就不能没有一个出入口隐蔽的地窖!
可现今他们待的这处屋子,乃是张二秃临时找相熟的人借的。
这户人家不是做这门营生的,屋子当然没有适合的地窖。因而那些货现在都是关在两个门窗都蒙上黑布的厢房,并着人日夜在门外看守着。
即便这样,赵麻子这两天总是忍不住担心会出事。——
“说你们不长脑子,还真没说错。”张二秃骂了一句,还是解释道,“那只茂三狗,他叉的一看便知道是那种死到临头都要拉个垫背的货色!
你们等着瞧好了,老子虽多口叫他别连累人,但他一旦出了事,第一时间准是会把我们都攀咬出来!”
赵麻子是不聪明,但好歹没蠢得太离谱,听张二秃这么一说,立马的领悟过来了:
是了,扬州城的几处落脚点,茂老三那狗娘养的都是知道的。若不另外找地方搬……到最后不还是白搬了吗?!
他叉的、好你个茂三狗!赵麻子想着,不忘对张二秃奉承道:
“还是根爷您想得周到,连茂三狗的后招儿都给堵住了!哈哈,任茂三狗想破头,都想不到咱们其实哪一处落脚点都没去!任那些人怎么搜,亦搜不到这里来!”
赵麻子眼珠子转了转,又道:
“根爷,您看这房子……不论大小还是地段,可都不一般——也不晓得主人家是哪路的英雄?”
朱二秃子瞥了赵麻子一眼,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无妨——省的这帮没脑子的,糊里糊涂把人给得罪了,还要他给擦屁股。——想着,便说了。
却道这屋子的主人,诨名陈大头,年纪与张二秃子差不多。这人不是做与张二秃子等一样的勾当,而是替贵人去放“印子钱”的,据说亦颇得那位贵人器重。
陈大头这条人脉,是张二秃子好不容易才搭上的。再加上对方背靠贵人,他就更不想把人给得罪了。何况如今还借住着人家的房子呢。
赵麻子听到这些,不禁暗暗庆幸,他没因为对方那个比一般人都要大的脑袋说些什么——当然,那陈大头阴恻恻的表情让他觉得这位不好惹,亦是原因之一。——他环顾一圈房间的摆设,兴致盎然地道:
“根爷,这,放印子钱,是这么来钱的吗?看这屋子,啧啧。”
“可不是?听说这屋子也是这么得来的。”张二秃子见赵麻子听了他的话那心头火热的模样,蔑笑一声,敲打道,“把你那些心思都给老子收好了,这事儿可不是凭谁都能插足的。”
没点能耐与靠山,再稀罕亦是白搭。
被看穿心思的赵麻子亦没不好意思,反而死皮赖脸地笑道:“不过是随意想想罢了,我哪有这种能耐?再说,像茂老狗那般忘恩负义、背叛根爷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对赵麻子信誓旦旦的话,张二秃仅是模棱两可地哼了哼。
赵麻子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心下惴惴之余,便决定得扯开话题。他语气十分生硬地道:“……这么说来,那‘大丫’应该不是那陈大头的亲闺女吧?——我便说了,就陈大头那模样,能生出这种闺女来,那可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