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丰死了。
在圣路易罗纳丁堡的宗德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昨天才和裕丰联系过,怎么忽然人就没了?
紧接着,他收到了裕丰所在办公室发生爆炸、现场无人生还、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的消息。
裕丰的尸体是在密道里找到的,他死得尤为痛苦,尸体的手还在努力伸向密道里的柜门——那里面放着可以救命的药。
“宗宰大人,主人传召。”
来自黑市商人的使者这样对他说。
宗德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照理来说,裕丰是他的手下,而且还持有黑市商人的联系方式,那么在裕丰身死的现在,黑市商人让他过去面见他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宗德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阿羽呢!裕丰的副手阿羽呢!”
“裕丰大人所在的办公室被对方的死士炸飞,以爆炸威力而言,没有可以活下来的可能。”使者面无表情道,“宗宰大人您提到的那个人,当时正在裕丰大人的办公室里。”
宗德浑浑噩噩地目送使者离开,裕丰的地位有人能代替,广瑞羽的作用可没人能代替!
广家那的计划还等着广瑞羽这个傀儡呢!
宗德一想到自己本来好好的计划被破坏成这样,顿时恨不能生啖罪魁祸首的血肉!
到底是谁做的!
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也不是去补救或者放弃自己计划的时候,宗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门前去见黑市商人了。
黑市的三名副手都有能够主动联系黑市商人的方式,而黑市商人联系他们时,也不仅仅是通过联络器,更多的则是约定好地点赴宴。
这次的地点定在了第一楼里。
第一楼矗立在圣路易罗纳丁堡最繁茂的商业区中,没有人知道,这家酒楼背后的主人居然是黑市商人。
宗德提前了十分钟到,他到的时候,黑市商人——那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上首,好整以暇,等着他的到来。
宗德忽然就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几乎就想夺路狂奔!
但是还未等他付诸行动,一左一右两个守卫已经联手将他压在了黑市商人面前。
当着宗德的面,黑市商人拿出一个小小的芯片,插入播放器。
投影出来的屏幕上立刻展现出了一系列资料,都是最近几个月里宗德手里的物资流动。
除了资料之外,还有一段音频,宗德听了小半就脸色发白:里面有好几个人,但是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极为耳熟。
那是裕丰的声音!
而那几个声音所谈论的,是加入叛军、为其暗中提供后勤保障的结盟!
这……为什么裕丰会在做这种事!?他从未交代过裕丰这种甚至只是类似的事物!
裕丰的能力他知道,商业天赋很好,所以他很放心地把斯托城的产业交给裕丰打理,但是裕丰对于局势方面的观点看法只能说是普通,甚至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从未让裕丰沾手过类似于诱引其他势力和组织接壤的工作!
难道……宗德的冷汗下来了,裕丰自己联系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以他对裕丰的了解来看,事实八成就是这样!
“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所有的东西播放完毕,黑市商人声音淡淡地开口。
“如果没有好解释的话,你知道的,黑市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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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黑市洗牌。
常年在黑市里混的人惊讶地发现,黑市商人的三名副手少了一个,那个被尊称为宗宰的老人消失不见了。
他名下的铺子、工作、交易内容全部交给了黑市商人新提拔上来的一个人,由这个一直戴着面具不露真容、被称为羽大人的人处理。
其他两位副手还想看这个人的好戏,他们深知宗宰手下那些人的刺头程度,却不想,这个羽大人接手之后,毫无波折出现。
被瞒着叛军相关事情的两个副手并不知道,宗宰那些心腹手下、真正能够涉及到他的机密的人,都被黑市商人下令处决了。
若不是还有理智在,黑市商人简直想把宗德沾手过的所有店铺生意全部付之一炬!
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叛军来往,简直罪不可恕!
不同于看不清局势的裕丰和野心勃勃的宗德,黑市商人对于此时的联盟看得很清楚,他的黑市游走在黑和白之间,联盟不会来管,但若是沾手了可能危及联盟的政治类事物,那么,来自军部的清扫会在事实确认的同时,瞬间到达!
“你的前任是怎么走的,我想你很清楚。”黑市商人对站在面前的广瑞羽说道,“你会在发现宗德他们做的事之后就开始暗中搜集证据,等着能够与我联系的一天上报,那么,我想你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不过,”他忽而问,“如果你一直到不了能够与我联系的地步,或者,在那之前,宗德他们已经准备叛出了,你会怎么办?”
这个少年年纪很小,但是商业上的天赋确实过人,也正因如此,黑市商人有点好奇,假若那时候没有忽如其来的暗杀,他会怎么做?
广瑞羽闻声,平静回道:“我会杀了裕丰。”
黑市商人本来懒散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忽然坐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裕丰死了,您一定会调查他的死因,而且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您的调查速度会比宗德更快。”然后,他就会在那个时候将裕丰和宗德与叛军勾结的证据展示在他绝对无法忽略的地方。
黑市商人轻轻地敲了敲手边的扶手:“假若裕丰没死呢?”
“那我就只能将我知道的证据上报给议会了。”
黑市商人敲击扶手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和广瑞羽平静到几乎淡漠的视线对上。
一旦上报议会,等待黑市的将会是什么,谁都能猜得到。
哪怕以黑市商人的手段,到时候能够避免掉覆灭的命运,但元气大伤却是免不了的。
而现在,广瑞羽就在黑市的主人面前,将这极有可能令整个黑市一蹶不振的决断,说了出来。
良久,黑市商人的声音才继续响起:“理由。”
“黑市游走在黑和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我们的所有财富都来自于这个稳定的联盟。一旦联盟内秩序混乱,哪怕我们能够忽然发一笔战争财,但以长久的目光来看,其中所能赚取的利益,丝毫及不上井然有序的和平时代。”广瑞羽的目光不避不让,与黑市商人对视,“商人逐利是天性,我不能容忍有人破坏这一切。尤其是,为了短暂的一百元利润,而破坏了能够赚取一百万利润的良好环境。”
黑市商人定定地看着这少年还带着稚气的脸,良久才挥挥手:“下去吧。”
广瑞羽行了一礼,从这间屋子里退了出去。
留下黑市商人独自一人坐在里面,好一会儿,忽然笑骂了一句:“狡猾的狐狸崽子!”
忒狡猾了!
广家那死古板怎么能生出这么只狐狸崽子来的?
“也不知道他猜到了多少……”黑市商人自言自语了一句,旋即又摇摇头,“算了,反正他知道的再多,也不会说出去。”
那小鬼知道轻重。
不过让他惊出一身汗的后果……黑市商人皱眉思考了一会,拉铃,叫来手下吩咐了几句。
有天赋有志气有眼光的好苗子得好好磨砺磨砺不是?
黑市商人极为无耻地给自己的行为下了一个非常高大上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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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之后半年里,广瑞羽被忽然压到头上的大堆事物折腾得几天都睡不好一个囫囵觉,跑东跑西都没个消停。
不过这是后话,这会儿和黑市商人面谈完了的广瑞羽出了密道,就看到正在逗弄水冻的白袍女孩。
她依然是一身古兰教女性装备,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一双明灿动人的翡翠色眼眸,清透澈亮,好似深谷中的一汪碧泉。
感觉到他的出现,那女孩抬起头来,白似葱根的手指缩回衣袖中,即使只露出了那双眼眸,广瑞羽依然清楚地意识到,她在微笑。
那双眼中的光芒映衬得身上的白袍都显得暗淡了。
“和新上司聊完了吗?”
方以唯并不知道广瑞羽去面谈的人是谁,只大致猜测应该是他以后的顶头上司。
“嗯,”广瑞羽轻轻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午饭想吃什么?”
“不了,我中午有事,等会就走。”方以唯挥手,“你现在应该安全了,我走了。”
裕丰死后,因没有找到他的副手阿羽的尸体,杀手刺客依然络绎不绝,广瑞羽这个在普通人眼里还算有点战斗力、但在任何一个正职御魂师眼里都是战斗力负五的渣渣整个儿就是块香肉,如果没有方以唯一路保护他回来的话,等不到黑市商人过来,就该上路去陪他的前任上司了。
广瑞羽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去哪儿?我送你。”
“去天水阁,”方以唯侧身,让水冻从她身边跑过去扑广瑞羽,“我和费雷德翠尔夫人约好了今天中午见的。”
广瑞羽心头思绪急转,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你要去博特伦双?”
“什么?”方以唯呆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广瑞羽在说什么,忙摆手,“上学什么的慢慢来,我才十五岁,至少等十六了再去上学,在那之前我准备在联盟多游历一阵子。”
顺带集齐九曜推荐卡。
广瑞羽诡异地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但是你只能去一所学校上学吧?”
“没人规定只能考一所啊!”
“……”所以除了凑齐九曜推荐卡之外,你还准备每个学校的入学推荐考都去考一次是么?
“……我送你去天水阁。”广瑞羽揉了揉额头,没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这种莫名的吊着一群备胎最后从中选一个正式女朋友的诡异既视感……
希望哪天他不会收到自个儿契主被求而不得的疯狂追♂求♂者(大雾)捅肾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