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偶然。
在广瑞舒专注于破开前方魂兽的围攻时,一只海天青从两兄弟头顶一掠而过,强壮而有力的爪子一把抓住广瑞羽的肩膀,将他掠走。
广瑞舒急忙想要拉住弟弟,却见那只海天青飞速拉高,很快就离开了他所能企及的范围。
“哥!救我!”他的弟弟惊慌得大喊,从来没受过什么苦的小少爷痛得又哭又叫——被海天青的爪子抓住的肩头渗出了丝丝红色,那是对待猎物根本不会控制力道的海天青的爪子深深扎入他肩头的证明。
广瑞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海天青带着飞离了视野的范围,却无能为力。
后续的魂兽一*的涌上来,他只能先将周围的魂兽荡开,再抬头时,一望无垠的碧蓝天空里,早没了那只海天青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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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上,海天青正带着自己的猎物往巢穴方向飞。
这次的猎物分量不大,而且还很弱小,平时它根本不会正眼瞧一眼。除非是犯到它头上来了,否则海天青不会去理睬。
但现在不同。
这样弱小的动物……给自己的孩子练手最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海天青忽然感觉到腹部传来强烈的剧痛,它吃痛得松开爪子,却不料原本被它的爪子抓住的猎物并没有掉下去,而是抓着它的爪子。
它忍着剧痛低头看,看到一双冰冷阴狠的眼睛。
即使在天空之上王霸如海天青,看到那双眼睛时,也忍不住抖了抖羽毛。
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只手抓着它的爪子,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短刀,正凶悍地往它的肚子里捅刀——海天青可以感觉到,这个猎物的身手非常差,如果是猎物那些常年在丛林里的同类,现在它早就丧命了。
猎物的身手不行,捅的刀不准,捅不到要害处,但海天青却感觉到了哪怕是面对这只猎物那些强大的同类时都极少感觉到的恐惧:
这只猎物的眼神让它鲜明地知道,哪怕是死,这只猎物也要拖着它一起上路!
再弱小的猎物,也有其可怕之处!
海天青还不想死,它一个俯冲,试图甩开猎物。那只猎物死死抱住它的爪子不松开,短刀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海天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那只猎物在稍稍稳定住身体之后,毫不犹豫地挣扎着伸出手……把手直接伸入它的伤口之中!
他是真的要它的命!
海天青惨叫一声,猛地拔起往上冲刺,哪怕再往上是它极为恐惧的、被猎物的同类称为禁空领域的地方,它也顾不得了。
仿佛被带入了某种稠密的胶质里,广瑞羽猝不及防,一口气没吸入口,就感觉口鼻眼耳仿佛是陷入了黏稠的云层里。
呼吸困难。
缺氧和流血的伤口让他的体力流失速度更快,那只海天青之前上翻下冲地试图把他甩开,广瑞羽都是凭着一口气生生撑下来的,否则以他的实力,一早就被海天青甩开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然而现在,却已经不是他以毅力可以战胜的地方了。
可恶……是禁空领域……
无法呼吸,头脑充血,眼球被可怕的压强压迫,血丝密布,视野所及处都是一片血红。
广瑞羽不想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会窒息而死还是被空压压爆,他只知道……
他不想死!
但是这种地方,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可以自救的程度了……
无法呼吸的痛苦中,他忽然想笑。
哈,果然,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真正的危机面前,什么兄弟情深,什么割不断的血缘……
都断得干干净净。
所谓血缘,所谓兄弟,所谓家族……都没有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来得可靠。
即使从很小的时候就确定了自己想要什么,广瑞羽却是在这个生死的关头,第一次明白过来,那充斥在心头脑海中的强烈欲求的真面目,是……
想要……活下来。
他忽然又想哭。
原来,我其实……只是想活下来。
暗地里计划的那些,策划的那些,还未付诸行动的那些,为未来规划的那些……原来,都仅仅只是想要维护住自己的性命。
能够活下来。
何等单纯,何等……可笑的理由啊!!!
广瑞羽想要大笑,大声地嘲笑自己,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就可以做出那样的计划来。
他又想要大哭,为自己而哭,多么渺小而简单的理由,为什么他居然需要殚精竭虑才能够得到!?
然而命运已经不会留给他或哭或笑的时间了。
留存在肺部的氧气消耗殆尽,无毒的二氧化碳充斥在肺泡里,血液里,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神智跟着涣散。
在仿佛似睡似醒中,广瑞羽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如果……如果有个人,即使没有血缘,没有弟兄关系,没有任何利益牵连,都会来向我伸出手,来救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着那样一个人,可以让我性命相付,即使手中没有丝毫力量和筹码,也不用惧怕会被丢弃、会被放弃、会危及生命……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的话,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抓紧!
神智渐渐沉沦,他还有余力对怀抱着这样美好想法的自己发出嘲笑:想多了吧?那种人是不会存在的。
自幼在商贾之家长大,目之所见的一切都是可以用利益衡量、用利益判断得失、用利益判断发展……广瑞羽不会相信有那么无私的存在。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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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神就真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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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身躯的云胶被什么从云层上割裂,失去了云层拉扯,他的身躯自然地往下掉。
还未等他体会到失重的恐惧感,有什么,托住了他的身体。
没有回到地面,就在高空之上,一双手用力撕开了禁锢着他呼吸的云胶,新鲜的空气猛地灌进来,他来不及看到底是谁,就咳嗽了起来。
重获新生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顾着呼吸空气,而做不出其他事来。
直到那个救了他的人带着他回到了地面,他被小心地放置在什么宽大的叶片上时,他才慢慢取回意识来。
活下来了……
有谁……救了他。
从高空之上,人人闻之色变的禁空领域中,救下了他。
为什么救他,怎么发现他的,对方付出了什么才救下了他……这些他统统没有想,他唯一做出的反应,只有紧紧地抓住那个救了他的人的衣角。
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抓得实在太紧了,紧到方以唯不得不拉着他的手,放缓声音,一遍遍地说着安全了,已经到地面了,不要紧了——她以为广瑞羽还没从死亡的阴影里脱身,所以缺乏安全感。
直到那只抓着她衣角的手终于有了些微松开,方以唯心下松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把广瑞羽从云胶里弄出来。
之前她只把广瑞羽的脑袋从云胶的包裹范围里解放出来,以防他窒息而死,包裹身体的云胶除了限制他活动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所以她能慢慢来。
这看起来和自己还是真有点同病相怜的样子呢……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捆着她全身都没法动的藤蔓球里脱身而出,方以唯心里,就对广瑞羽多了一份经历同样苦难的战友情(??),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不少。
“好点了吗?”
等到广瑞羽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获救的事实,她随口问了一句,顺手把一瓶水递了过去。
广瑞羽乖顺地接下了她的水,只是表情……在方以唯看来,有点奇怪。
不像是之前遇到的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少爷的样子,也不像是游戏里那没有一点表情的商业奇才,倒像是……
怎么形容呢?
有点像是在等着一个仿佛能决定他一生的答案一样。
……错觉吧?
方以唯这样想道,一边解释了一句:“我从底下路过的时候发现你被困在禁空领域里,就把你救下来了,你怎么会在……”云胶里?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方以唯发现,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
明明他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是我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以唯:……我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