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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勾魂爪银蛇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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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对陈介琪的态度是软绵的,和对朱钦硬邦邦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陈介琪也软下来,冲李月眨眨眼,低声道:“给你出口气。”

今天这事确实是陈介琪明里暗里不消停的寻衅朱钦才打起来的,否则朱钦这个身份,和他这一身下仆打扮的人动手也是跌份。

出口气?

出什么气?

这都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李月本人都不想往回翻,尤其叫陈介琪给翻出来,失笑着道:“看着女儿吧。”

陈介琪一按脑袋,顿时有点囧。李斐在院子里呢,看见自己的父亲打人还是被人打,总不是一件舒坦的事。只顾着讨好大的倒是把小的忘了,陈介琪那股子顶撞的劲儿马上退得干干净净,人也迅捷的退进院子里去了。

“阿月……”朱钦眼睛都瞪直了,他这么一个男人进院子算怎么一回事!

就在此时,望春客栈的伙计又引了四个人过来,两男两女,俱是仆从的打扮,这几个是泰宁侯府的人,廖夫人的姐姐大廖氏嫁给了泰宁侯的嫡次子。一个泰宁侯府的男仆见过宣国公的尊面,从朱钦面前经过的时候就点头哈腰的,把身子躬得和虾米似的。

这才是专司伺候人的样子,朱钦越想越不忿,然而李月已经不理他进院子了。

李家和廖家各占了一半的跨院,李月和李斐对坐着吃饭,小炒腊肉,干烧鳝段,红烧笋尖,蛋花菌菇汤,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李斐存了一肚子的疑惑,刚才她在屋里坐着,那一位陈爷就在魏嫂的引领下进门给她弯了个腰,请了个安,说他随扈李月出行,确实是个负责照顾马匹车辆,李月出门他负责赶马车的马夫,然后就退了出去。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呢?李斐先自个儿琢磨了一阵子,自己母亲的有些事,做女儿的还真不好问,不过李斐还是好奇不行的问了一句:“娘,那个人是汉人吗?”

李月眼一抬道:“果然是父女了,和你父亲问了一样的话。”

李斐讪讪的笑一笑,给李月舀了一碗汤。

“姑姑!”胡麒麟一嘴的油,从外头跑进来,身后奶娘丫鬟,一个拿着饭碗一个端着菜碟,正伺候他吃饭。

奶娘弯着腰道:“我家太太正和泰宁侯府的人说着话,让我们伺候少爷吃饭,少爷说,他要找陈爷……”

胡麒麟已经趴着李月的腿,道:“陈叔叔在哪里?”

李月摸摸胡麒麟饱满的门庭道:“他在厨房吃饭,吃完了带你玩。”

胡麒麟回头一指丫鬟手里的菜,是一碟黄焖鸡块,道:“这个鸡给陈叔叔吃。”

李月点点头道:“那你自己去找他吧。”

廖家的奶娘知道厨房在哪里,得了李月的允准,就拥着胡麒麟过去了。

李月把眼神转过来,李斐已经改了主意,赶紧道:“娘,我不问了,什么都不问了。”

观陈介琪一身葛布袄裤的打扮和现在只能窝在厨房吃饭的待遇,这个不是签了卖身契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也是约定了某种契约,算是东家和长工?总之陈介琪是居在人下了。居在下位能不卑不亢,居在下位能闪得没有人能轻视他把‘爷’这声敬语受了,其中的秉性操持已经很出众了,具体怎么着,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李月沉寂下来,侧脸恬静美好,一向杀伐决断的她少有的显出迷惘来,呐呐自语道:“我好好想一想,在慢慢告诉你。”

早睡早起,第二天黑漆漆,提着灯所有人都上了车马,出了客栈继续赶路,争取早晌午到府门落脚。

朱钦时不时的回望马车,李月和李斐同坐在一辆马车里安安静静的,说话声都不闻,只能看见陈介琪换了一身新的葛布袄裤,像一个老练的车把式稳稳当当的驾着马车。这人还真有马夫的样子,丑时就在马厩里洗马喂马检查车具,但是这个人说得难听一点操着贱业,在他宣国公面前就越发显得嚣张和轻狂,看多了真是影响心情。

朱钦遥遥走在前头。

赵彦恒独坐了一辆马车,晨光熹微,偶一回头是第一次看清楚陈介琪这个人,姓陈名介琪字君举?换了另外一种身份出现,这一世和宣国公没能在战场上相见,在情场上见着了,也算是一种宿命般的交锋了,只是这个人一半佛心一半魔心……前世不可追后世不可期,李斐在老槐树下的话无意间提点了他,赵彦恒阖上了眼不去操那份心。

进了城门,赵彦恒回襄王府,廖夫人去泰宁侯府,李斐给李月准备的宅子在平康坊,不过先不急着去平康坊,马车停在宣国公府门前。

众人下车换轿子,陈介琪是不能进二门内的,朱钦特意回头吩咐管家请陈介琪进他的外客书房等候。

陈介琪拱拱手,停了下来,李月先在玉沁山房看了一圈,看过女儿这半年多来住的屋子和伺候的下人,又和李斐两人来曙蔚堂正厅,坐在下首的客座上。

下人们全部退了一射之地,许氏朱妙华朱秒聪朱洪,暂且先这四个被朱钦传唤了进来。

许氏弱柳扶风般的走进来,身上一件紧紧的妆缎狐肷短袄,一条浮光涌动的金银刻丝八团喜相逢宫缎素绢裙,头上不用繁重的簪钗,挽了一个斜垂马髻,取了一对碧玉雕的鸳鸯和合双簪定住了发髻,手腕上一对寸宽的龙凤呈祥金镯子。她微低垂着头,视线就是由下而上,先看到李月下着一条十二破流彩飞花高腰长裙,上身一件大红色珠光绫小袄,通一身在光线的斜射下也是流光溢彩的,再往上,她没心思细瞧李月头上的发饰,目光停顿在她的脸上。

许氏难耐惊讶的,随即失望的,时光竟然没有把她磋磨成满面尘霜的样子。十七年过去了,现在的李月是三十六岁,说望之如二十出头的妇人是太夸张,李月的年纪摆在这里,但是三十多岁的女人,饱经了风月,锤炼出了变化多端的情态,而骨子里李月高洁孤傲的气质并没有改变,所以在精于世故之后,眉眼流动,眼波流转,便是一股子追魂夺魄风情。

此时李月朝许氏走去,手朝许氏伸过去,其实两人离得还远,许氏在惊诧之后闪避了李月的眼神,李月停住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你也值得了。”

许氏比李月年小了四岁,这些年在宣国公府避身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和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站在一起就像姐妹花一般,富贵本是险中求,就不要脸一回能换得这么多年的富贵,应该值了吧,应该求仁得仁,别无所求了吧!

李月瞬间变色,眉间浮出一丝煞气,道:“我女儿被刺杀的事,该有个说法了,这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过了半年多,不是不声不响的揭过去了,永远揭不过去,现在我到了,这件事情就剖开来说一说吧。”

朱妙华抬起俏脸来,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朱秒聪和朱洪也是一头雾水,他们真的听不懂。

朱钦汗颜之中有一瞬间的惊慌,垂头道:“总是我无能,对不起你们母女。”

“你也不用这么说,好在我的女儿性命无忧,已经去世的人我也不追究了,我不会把人搞得身败名裂让大家都难堪,但是这件事情不死不休,敢动我的女儿,一个个都活腻歪了!”李月横眉怒喝,双眼都布上红丝。

李斐捧茶道:“母亲息息怒,祸兮福所倚,我躲过了大祸,往后就享大福了。”

朱妙华的耳膜在轰隆隆的作响,前世她没有见过李斐的母亲,不管是襄王妃还是皇后,一个没有诰命的妇人是很难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所以她从来不知道李斐的母亲是这样的嚣张。死去的人,她还能翻出来搞得身败名裂吗?一个个都活腻歪了?她在骂谁?他们查到谁的头上了?也敢骂景王活腻歪了,果然十七年前,李氏失去了宣国公夫人之位。

朱妙华止不住的暗恨,恨完之后第一次又悔又怕了起来,若是早知道那样还杀不死李斐,她就不动手了。

可是这种事情,万金也买不到‘早知道’!

朱妙华在祈祷,她平平安安的过了今天,她要倾尽所能的辅助景王登位,否则她重生的一世,就都要活在这种恐惧中了。

二十年了,许氏刚来宣国公府的时候诚心以李月为榜样,后来对表哥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每每见了李月都是战战兢兢,如今十七年的高位,多多少少在李月面前有了一些底气,女人的那股子争抢嫉妒之心在支撑着她,她一脸的懵懂伪装得浑然天成,向朱钦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朱钦拍桌道:“败德丧家之事,若罪证凿凿,我必大义灭亲,绝不姑息。”

“国公说不明白,还是由我来细说吧。”后面一通长篇,李月先呷了口茶润了嗓子,事无巨细,一股脑儿的往外道:“……说起来也是襄王殿下擅离职守,殿下的仪仗已经往广西去了,他疾驰回来,就和我的女儿同车去了郭家的别庄。”

朱妙华告诉自己,她要学会麻木,赵彦恒前世做的比这么点儿荒唐多了!

“我家里十年的老仆,胸腔两节肋骨勾断,断骨倒刺,扎破心肺,然后马车坠崖摔在岩土上,一颗眼珠子爆了出来,臂骨砸断刺穿面颊,两根大腿骨横穿出膝盖,全副内脏四分五裂,化成一滩捡都捡不起来的碎骨血肉!”李月站在那里,像一头爪牙锋锐的母兽:“若非天佑我儿,我儿就是这样一具尸体!”

朱秒聪真的是毫无防备的,就那么被抓来听了这件惨烈的真相,听着都阴风嗖嗖,以至于战战发抖。

朱妙华看着妹妹这副样子,也如此伪装起来,双眼氤氲出害怕的泪水。

李月脚边放着一个木箱子,说到此,李月把木箱子一脚踢开,里面一个挠钩一把飞刀,栓着两丈的长铁链。

“除了寻常的刀剑,杀我女儿的就是这两样兵器,这两件兵刃可还有两个好听的名字。”

“勾魂爪!”

“银蛇刀!”

李月一边念着,一边飞掷出去,勾魂爪猩红,银蛇刀冷寒,就砸落在许氏的脚前。

许氏早已经听得惧怕,正站在朱洪的身侧,九岁的朱洪也看到这两样恐怖的兵器就迎面朝他掷过来,哇的一声,后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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