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收拾完东西临去睡觉之前站在汤圆门口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息一声,忍不住轻轻推开门进去。
汤圆对她没有一丝防备之心,夜里睡觉从来都不锁房门。她好歹也是个成年女子,真的不怕她进去做坏事吗?他对自己到底是多信任……
陶然有夜盲症,夜中视线极差,进来前还是拿了一盏灯,怕自己磕着碰着了什么惊醒了他。
灯芯被她剪去一半,烛光更加微弱。陶然进来后将灯放在床头,自己轻手轻脚的坐在床沿边。
床上的人正熟睡着。床头微弱橘红的烛光为他本来白皙的脸庞镀了一层暖色光泽,他卷长的睫毛更是在眼底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陶然这是第一次在汤圆睡着之时来他房里,如今也才知道原来汤圆睡觉是很老实的。他被窝里还窝着酥饼,此时正在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床头跳跃的微弱烛光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划出一片温暖的小天地。光中,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汤圆,身边是小猫的呼噜声,一切触手可及的温暖,让陶然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伸手去拿烛台时,却听到床上人喊她,“陶然……”随之而来的是袖子被人轻轻攥住。
似乎是怕突然开口吓着她,汤圆的声音很轻,带有一股软糯之感。
陶然听他这声音很清醒,没有一丝睡着之人刚醒来时的含糊,便知道他刚才在装睡。陶然叹息一声,重新坐下,看着转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人,问道:“怎么还没睡着?”
陆喃抿了抿嘴唇,攥着她袖子的手慢吞吞的摸上她的手背,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陶然的脸色才伸手勾住她的手指头,握在手里。陆喃没有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问出了自己睡不着的原因,他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又带有一丝不安,“陶然,你晚上是生气了吗?”
陆喃怕她生气,放在她手背处的拇指指腹轻轻磨砂着她手虎口处,“对不起,是我惹你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虎口被他蹭的痒痒的,陶然忍住笑意,耷拉着眼皮问他,“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陆喃诚实的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卷长的睫毛不安的轻颤着,像是一只正在振翅的蝴蝶一般。
她知道是这样。
陶然叹息一声,反握住那只手,顺带着给他塞回被窝里。而陆喃以为陶然要走,赶紧又伸出另一只手,侧着身子攥住她的袖子。
陆喃抿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最后索性什么也不说,这么赖皮的攥着她袖子不让她走。
“我不走,我是怕你手放在外面冷。”陶然将袖子上长出来的手扯下来,无奈的握在手里,说道:“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敢随便认错。不怕我顺水推舟把错都怪在你身上吗?”
陆喃干净澄澈的眼睛信任的望着她,摇了摇头。
陶然忍不住笑了,算自己生再大的气碰上他这副无赖信任模样恐怕都生不出一丝火气吧。
看着又偷偷摸摸伸小拇指勾自己手指头的人,陶然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是生气了,还都是你的错。你说许谷最厉害,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你是不是嫌弃我只会做饭,一点用都没有呀。”
陆喃听的一愣,本来听到她生气正提着的心现在像是被人用手捏着提起来一样,不安无措还难受。
“不是的,”陆喃怕陶然一气之下不理自己了,顿时攥着她手指的手收的更紧,怕她跑了一样,摇着头解释,“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觉得许谷能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很辛苦,才说她最厉害的。”
陆喃边说边瞅着陶然的脸色,看她没什么表情,拉着她的手便轻轻的晃了晃,跟撒娇似得。他红着脸小声说道:“在我心里你是最最厉害的。”
……好嘛,她比许谷多了个最。
不说其他,陶然还是很享受汤圆冲自己撒娇的,等他又晃了几下,她才撩起眼皮问道:“哪里厉害?”
陆喃想都没想,更不像数许谷优点时边想边掰手指头,而是直接脱口而出,“什么都厉害。你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我都喜欢。”
陶然因为他的话呼吸一滞,心都漏跳了一拍,然而还没等她开始激动,汤圆又补了一句,“你做的每种饭我都吃,都喜欢的很。”
“……”空欢喜一场。
陶然仰头冲着房梁叹息一声,才道:“跟你我生不起来气。”
陆喃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听着语气不像是生气了,立马咧开嘴冲她笑了起来,软糯的声音跟只鹦鹉似得不停的重复着,“不生气不生气。”
夜已深,他也该睡了。陶然将他手塞进被子里,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自然而然的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道了句晚安。
这动作她第一次做,却仿佛做了许多次一般熟稔自然。撩的汤圆不知所措。
她撩完也没解释这突然一吻的含义,留下目瞪口呆脸冒红烟的汤圆这么出去了。
让你老这么无意识的用半句话来撩我!
被亲了额头的陆喃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压一压几乎要跳出来的小心脏,呆呆的目送陶然出门,等听到关门声后,他才慢吞吞的拉起被子,一把遮住自己的脑袋,两只脚丫子在被窝里相互搓来踩去。
自从陶然那天晚上莫名的亲吻却没解释后,陆喃白天里看着陶然脸发红。可又经常盯着她的脸看,一旦她朝自己看来,又立马把头扭过去,装作在看别的东西。
陶然觉得汤圆最近有点开窍了,顿时觉得这一吻亲的太值了。如今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种自然,而是有些暧昧和羞涩,像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不知道对方心意的情况下相处时一样。
而这种暧昧的气息还没在两人身上彻底蔓延开时,被何天说的事打散的干干净净。
正月十三那天,陶然因为之前一直在给汤圆准备生日惊喜,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背着他干的。还给他琢磨了许多零嘴糕点,偷偷的藏在家里没给他看。
可家里还有一只酥饼,陶然怕酥饼把东西翻出来偷吃了,所以让汤圆回去把酥饼带来食为天。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陆喃自己回去了。酥饼早上喂了一次,现在抱过来刚好喂它午饭,然后晚上再带回去。
何天本来正在柜台后面打算盘,余光瞥见陆喃离开后,打算盘的手指顿了一下,桃花眼闪了闪,然后将算盘收起来,起身去了后厨。
“陶然,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下午营业刚结束,陶然还在准备食为天里伙计的饭,本来不打算离开的,但一看何天难得的正经脸,心底有些狐疑,擦了擦手跟她出去了。
何天一般找人谈话都是去的后院里,然而今天却反常的带了陶然来了三楼。三楼房间不多,是何天自己住的地方。然而年后客人多了之后,许小米和许谷把二楼的客房空了出来,两人搬去三楼跟何天一起住。
此时何天带她来的是一间空屋子,陶然幻视了一圈,打趣道:“你是要把这间屋子给我吗?”
何天愣了一下,随后竟点头道:“给你也行。”
陶然总觉得今天的何天透着一丝诡异,摆了摆手拒绝了,“我要是住在这里,汤圆怎么办?不过这里的确不——”她的错字还没说完听到何天轻飘飘的说了句。
“他回家住。”
陶然身子猛的一僵,顿在原地。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何天,仅仅这一个转头的动作对于她来说极其困难,仿佛自己的脖颈生锈了一般,转动时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你、你说什么?”
听陶然声音发飘,何天将她拉下来坐好,给她倒了杯热茶塞在她手里,才缓声说道:“恐怕你自己都忘了,你让我帮忙找汤圆的家人。如今找到了。前几天有些消息,只是不确定,昨天那户人家晚上传书过来,说今天来看看。只怕,此时已经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天已经靠在了窗户旁,此时她推开窗户,喊陶然过来,“来看看。”
这间房间之所以没人住是因为它窗户对着的是门外的街道,每天都吵闹的很,一打开窗户外面街道上的场景都能尽收眼底。
陶然才刚站到窗户边,还没站定,看见街上发生了让她心惊胆跳的一幕。
汤圆正抱着酥饼从一旁的巷子里出来,酥饼似乎不太高兴被他用这个姿势抱着,所以正在扭着身子挣扎,而在此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朝着正走到路中间的汤圆撞了过去……
陶然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下意识地往窗外蹦,何天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而卡在陶然喉咙里的那句小心还没说出口,便看见马车突然奇迹般的在汤圆面前停了下来。
街上各种声音嘈杂的很,再加上刚才那心惊胆战的一幕,陶然更是听不到马车前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看见本来准备抬脚走的汤圆突然莫名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面前的马车。在此时,赶车的年轻女子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抱住呆愣的汤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