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绾君脸色苍白地应下了。零点看书
从那日起,她便对刘髆不再那么亲密,时不时地让其他的家人子来伺候小皇子。
刘髆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年幼的小皇子无法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直觉姐姐不喜欢我了。
霍绾君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史皇孙的船上,没法下来,对着刘髆就有些心虚。
刘进是喜欢看到这样的,再来的时候,又道:“这样对小叔和李家也算是好事,李家因为进献了李夫人而获得富足的生活,便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好了,日后小叔封了王,李家跟着去了封地,岂不是更能得到遮蔽?”
霍绾君心中知道刘进说的不错,但依旧为刘髆担心,“史皇孙,刘髆什么都不知道,卫皇后好好待他,他自然会将卫皇后当亲人。”
阳光洒在廊前的池子里,波光粼粼,刘进转过头来,看着胖头鱼,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不远处,刘髆和家人子手中拿着香草,巴巴地朝这里看着。
小孩子的敏感,让刘髆意识到,这一刻,他的大侄子和胖姐姐更加的亲密。
“李夫人是李夫人,小叔是小叔,”刘进眯了眯眼睛,对着胖头鱼不屑地道:“太子殿下最是仁厚,皇后母仪天下,怎么会不好好照料小叔,你想的太多了!”
说罢,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小叔,你手里怎么抓着香草呢?手都绿了,”刘进柔声哄着。
前世,他和刘髆就是一起玩到大的,想哄哄小叔,还不简单?
霍绾君低下头,看着偶尔跳出水面的鱼,觉得自个就像这鱼一般,明明只能在水里活着,却偏要跳出来享受一番外面的世界。
刘彻在甘泉宫里养病,果然应了巫医的话,身体慢慢的好了,但是接下来的几件事,让他烦闷不堪。
霍光将画师画的李夫人倚楼赏花图进献了上来,刘彻看了,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去叫李延年来吹奏一曲,”刘彻道。
金日禅是从跟着皇上做弄儿的金大郎嘴里,大致知道了前情概要的,自然是默不作声。
上官桀脸色有些阴沉地看着霍光。
听了皇上的召唤,李延年立即打起了精神,皇上在合欢殿为何被吓成那样,别人不清楚,李家的人还不清楚吗?
本来算的好好地,没料到在最后一关出了妖蛾子,巫医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真的找到了月氏国的返魂香。
这件事因此暴露,还吓得皇上大病一场。
李家觉得从此只怕就会被皇上厌弃,然而这还是小的,皇上喜怒无常,若是治他们欺君之罪,李家只怕就要覆灭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的心中有着恐惧和希望,将这首曲子阐述的淋漓尽致,且充满了怀念与哀绝。
“果然是佳人难再得,”刘彻的几根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打着,他身边的佳人,原来竟然是那个样子。
“李少君还没有找到吗?”刘彻转过话题,问一旁的中常侍。
“太子殿下派人去了东海寻找,传回来信,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中常侍恭声回答。
“……”皇上闭了闭眼睛,一旁的人噤若寒蝉。
“皇后和太子这段时日都没有来看过朕?”刘彻问。
中常侍有些犹豫,看了看跪在阶下的李延年,支吾道:“应当是来过。”
又道:“听说太子依旧在太子府里宠幸歌伎,每日兴高采烈,知道陛下病了,依旧面无悲色,皇后则在未央宫中闭门不出,几位公主起初来问过安,后来便也绝迹了。”
“哼,朕还没死呢,”刘彻一拍案几,怒道。
中常侍等人立即跪下,伏在地上,微微发抖。
“你们就敢当着朕的面诋毁皇后和太子?”刘彻大怒。
是谁给了你们狗胆?
中常侍愣了一愣,立即叩首如捣蒜,道:“陛下,臣冤枉。”
“哼,”刘彻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你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是朕说了算。”
“来人,宣召太子,”刘彻道。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太子才从太子府赶到甘泉宫,他气喘吁吁,面上略带激动,见到父亲气色很好,不由得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虽然平素有些不喜欢这个儿子温顺敦厚,才干太少,刘彻还是宽慰一笑。
“据儿清瘦了不少,”刘彻貌似无意地问。
“禀父皇,儿子……儿子每次来甘泉宫都无法见父皇一面,很是担心,”刘据想起了儿子刘进的话,硬着头皮表达了他的想法。
平素很少这般说话的刘据,即使难过,也只会强颜欢笑,让刘彻放心,做一个孝顺安静的儿子。
这让刘彻起了兴趣,问他,“你担心什么?”
“儿子和母亲越来越少见到父亲,父亲有什么事,儿子都不知道,就算每日都到甘泉宫来探望父亲,也只是被小黄门推拒在外。母亲担心父亲的病,将李夫人生的小弟弟也养在了身边,姐姐们担心母亲,经常去未央宫宽慰母亲,姐姐们比儿子见到父亲的机会还少,”刘据说着说着,竟然觉得委屈起来,声音中夹着泪意。
生为皇上曾经最宠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成为太子的刘据眼下和父亲越来越生疏,父亲老了,喜欢他的弟弟们,他连担心父亲的身体,见一面都要和小黄门费许多口舌,今日父亲突然宣召,刘据实在是很惊喜。
算一算,已经有几个月都未见到父亲一面了。
大儿子刘进坚定对他说:“父亲,阉人最可恶,最会看人下菜碟,欺上瞒下,挑拨离间,您若是再不和皇祖父说清楚,只怕皇祖父会误会您了。”
刘据本来想忍住不说,他自觉身为太子,虽然父亲不喜,但虎毒不食子,父亲不会对他厌弃的。
但父亲问出那话,他越说越觉得心酸,身为太子,却要讨好父亲身边的小黄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
中常侍脸色苍白,不停地发抖,身上的纱衣摩擦出簌簌的声响。
刘据奇怪地看了一眼。
皇上又接着问了些李少君的事,刘据一一作答,父子二人这次见面尚算愉快。
太子走了之后,中常侍忙仆倒在地,一边叩首一边哀告:“求陛下饶命,臣伺候陛下多年,都是被小黄门所蒙蔽,从今往后,再不敢犯。”
刘彻连眼皮都没有抬,问:“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李氏这件事,让刘彻突然醒悟,想起了李少君对他的劝慰:这辈子,他若是改不掉四处征伐,好大喜功、喜怒无常,杀戮过多,喜好奢靡和女人的毛病,将永不能得长生。
虽然手里拿着李少君献给他的不老仙丹的药方,但刘彻从未练成功过一炉丹药。
虽然身为九五之尊,他主宰不了旁人的生死,连自己的都主宰不了。
刘彻从情迷心窍中走出来后,回味着李夫人和李延年的一言一行,知道自己被骗了。
曾经念念不忘,一时都不能离开的李夫人,死了之后那么吓人,红颜尚在之时,日日说恩情,化作骷髅,谁还能爱的起来。
他对卫皇后如此,对宫中其他的女人如此,对李氏不也如此吗。
竟然由此感悟到了“□□”的刘彻,也因此感悟到了李氏一族对他的“情”也不过如此。
中常侍不敢吱声,刘彻又道:“朕也不想知道,方才你若是求着太子,只怕他还会为你求得一命,只是,太子走了。”
虎贲上来,夹走了中常侍,从此之后,刘彻身边再没有这个人。
身体逐渐好起来了的皇帝,又开始处理政事,霍嬗惦记着堂妹,在皇帝面前提起了此事,希望能够让妹妹早些回家。
刘彻这才想起了这个被孙子叫做胖头鱼的霍娘子。
“听说你叔叔和你婶子和离了?”刘彻问。
“喏,”霍嬗已经不愿意被人提及霍光是他的叔叔,脸上忍不住露出了鄙夷之色。
刘彻看在眼里,又问:“她现在在何处?”
“在椒房殿中帮着带李皇子,听说李皇子去了椒房殿,日夜啼哭,妹妹和李皇子能玩在一处,卫皇后就将妹妹从合欢殿搬到了椒房殿。”
看看越发像霍去病的霍嬗,刘彻道:“让她回去吧。”
霍嬗惊喜万分,连忙谢恩。
这一次,霍嬗亲自接了妹妹回家。
霍绾君没有如刘进所料,再在皇帝面前重申那个梦,心情极好,她将母亲给自己做的糕点,一一点了起来,留给刘髆。
刘髆和刘进两个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同的是刘髆要哭不哭,刘进似笑非笑。
皇帝已经接到了各国国相的禀报,经过严密的监控,发现广陵王刘胥在王府中经常施行诅咒之事。
广陵王和燕王都是李姬生的儿子,当初霍去病上奏,希望皇上能够将三王都派到封地上去,保证太子殿下无上的地位和尊贵。
王夫人生的齐王病死,三王之中只剩下这两个同胞兄弟了。
刘胥身材高大,体魄壮健,喜好游乐,力能扛鼎,能空手与熊、野猪等猛兽搏斗。
这些都像极了刘彻,但性子却没有法度,喜怒无常。
那里有半点能够担当天子的气度!
“这个孽畜,” 刘彻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