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上,女帝问出一句话后,高居龙椅上,睥睨着阶下乌压压一片群臣,整个大殿一片肃穆,却无人敢出声接一句话。
连战将军担任大周军中旗帜二十多年,手中从未有过败仗。结果如今一遭遇袭,也只有退避求援的份,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抵御突勒的突然袭击?
大周多年无战事,即便二十万大军只是虚报,但十万总是有的,一次如此大规模行军竟无丝毫动静突然而至,必是蓄谋已久。
报信之时,灵州、赤水、绥远、银州四镇已经被占,整个河西均已成了突勒囊中之物,镇西军应已经去援助,然而冬日行军本是大忌,眼下冬雪方落,北地必定一片银川,突勒士兵习惯了草原上冰天雪地里驰骋,但大周士兵却难以抵御如此酷寒天气,到时即便不被突勒士兵所杀,也会被冻死。
参加朝会的均是五品以上官员,阶下整整齐齐排了两列官员,文武各一列。
女帝的目光是落在武官一侧。
但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均是朝中混了许多年的老油条,这其中关节如何想不明白,自然无人敢不自量力地做这个出头鸟。
大周多年无战事,将军们也安于现状也多年未练兵,这突如其来的战事,谁能保证自己出师必胜?
如此,女帝问出何人愿意请战时,自然无一人敢应。
最近不过短短十几日期间,却波折迭起,无不是令女帝劳心。她一招递出之后,许多事情便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玉阳出事,玄影卫也一个个脓包地得不出什么消息。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仿佛被人困于牢室之中无所出处,做任何事情都力不从心。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便被她立即否决了。
她不信自己会处于这样的境地,整个洛阳在她手中经营两年,金吾卫塑形,玄影卫遍布,早已固若金汤,任何地方有风吹草动,无不在她掌握之中。
但此次玉阳遭难,玄影卫至今前所未有地脓包到没得出任何消息来,看来这执掌玄影卫的国师大人需要再敲打敲打了。
女帝捏着额角,脑中一缕缕思绪飘过,感受着阶下的寂静肃穆,又想到昨晚看到的那封染血求援,顿时火冒三丈。
她登时直起身子,带动着头顶毓珠晃动不止,双眸平静,却已经夹杂怒意,嗓音低沉,却威慑十足,“众卿吃着朝廷税款拿着朝廷俸禄,如今国难当头,竟然无人愿意领兵抗敌吗?”
女帝语气虽然并非特别凌厉,但站在前面的几位武将却已经冷汗涔涔了,但却依旧无人应声。连战将军这般长年在边关吃沙子的人都吃了败仗退守了,教他们这些京城养尊处优的去抗敌,说白了不是送死吗?
眼看女帝的怒火要彻底迸发,兵部尚书司马相突然从一列绯衣官服中出列,手捧芴板躬身道,“臣有一人举荐,只是此人……”他犹豫了一下,接着仿佛是摆出了纠结许久之后破釜沉舟的姿态,“只恐陛下忧虑此人经验不足,难堪重任。”
女帝看了他一眼,“你且说来听听。”
“便是陛下数月前亲封的护国公,安北大将军,徐行俨,徐将军。”
女帝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相。因面前毓珠阻挡,无人知她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先不论其他人突然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时是何表情,谢京华却是心头惊骇。他自然明白自家女婿的官位是如何得来的,他自觉了解内情,以他所知道的徐行俨,只是空有头衔却从未有过任何突出表现,顶着空壳吃点皇粮大约还行,但绝对不是能带领军队应敌之人。
谢京华头皮发麻,当即也抬脚出列,躬身道:“臣以为不可,徐行俨此人年纪太轻,且只是身负空衔,从未有过征战经验,如何能领兵打仗抵御强敌?又如何能将军队交到他的手中随意指挥?这岂不是要将数万儿郎性命当做儿戏吗?”
女帝沉默不语,也不说谁对谁不对,只是重新歪了身子,靠着椅子肘沉思。
司马相背上一阵冷意,一层薄汗已经沁出,但想到今早泌阳王的叮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徐将军年纪虽轻,但心思沉稳,做事冷静沉着,于行军布阵之道上虽然只偶尔透露小小一手,却也足以看出其是个中翘楚,谢尚书说什么将数万二郎性命做儿戏,臣却是不敢苟同的。”
随后司马相便再次翻出了年初永安寺的旧账。
谢京华自然也是听过这个,但他却并不认为击退区区贼寇,便能被称为熟谙谋兵布局之道。正要开口反驳,女帝却突然道,“若众卿家均无异议,便照司马卿之言行事,任徐行俨为此次援军主帅,统帅三军,另着骁卫大将军蒋丹随行辅佐。”
谢京华面色剧变,大声道:“陛下三思,此事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
女帝冷冷道:“难道边关子民也等着你们来从长计议吗?”
谢京华说不出话来。
其余大臣虽然明知此次任命着实有些荒唐,奇怪地是除了谢京华之外,竟然无人出声阻拦。
于是,徐行俨出征之事,在他还未得到任何消息时,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还好最后女帝下旨时脑子没糊涂,将他与蒋丹的位置调换了,蒋丹任主帅,他为随军副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