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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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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俨离开之后,直到临宵禁时,托人捎信说晚上不再回府,不必等他,让谢瑶莫忧心。

谢瑶心中装着事情,虽然已经安慰了自己,但仍旧有些不安,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四更天后才略有了些困意,但没睡多久,便听到屋外隐约传来了动静。

她撑着身子坐起,因没睡好,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在床头坐了会儿,便听到房门轻轻一声吱呀,便开了。

此时宵禁已经解了,但因是冬日,屋内还有些黑。

谢瑶眯着眼,挑开床帐往外看,问:“是二郎回了吗?”

外面刻意放轻的步子一顿,随即黑暗中传出一声叹息,“可是惊动了你?”

徐行俨走到烛台旁点了蜡烛,烛光一瞬间驱散黑暗。

他拿了一旁搭着的大氅,走到床边,将床帐挂起,把大氅披在她肩头,借着烛光打量了她的脸色,眉头便拧了起来,“脸色怎么这么差,定是没睡好吧?”

谢瑶握住他的手,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忙将他的两只手捧了暖着,对着呵了口气才道:“你那个时候突然被叫去,我若能睡好,心也着实太大了,到底是出了何事?那么匆忙。”

徐行俨反手握住谢瑶,脸上有一瞬的犹豫,但终是下了决心,“含真,昨日我提起之事,恐怕暂时不能成行了。”

谢瑶也没太诧异,只是跪起身子将他的衣带解了,“你身上都是冷的,先**暖一暖再说不迟。”

徐行俨顺从地上了床,靠在床头,将谢瑶揽在怀里,道:“有许多事情我一直不曾对你说过,你可怪我?”

“之前我不曾确定你的心意,凡事均想刨根问题,但如今你若真不想说,自然是有你的道理。”

徐行俨沉默下来,抚着谢瑶铺泻肩头的青丝一动不动,直到她疑惑地抬头看他,他才终于再次开口,“我母亲之事,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能从一些传言之中猜出七八分,我们成亲之时堂上坐着的二人是我的舅父与舅母,如今淳于氏一族也算是隐晦地承认了我的身份,但所有人均只知其一……其实当年我母亲嫁给父亲之前,便已经有了身孕,怀了我。”

谢瑶蹭地一下坐直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徐行俨的脸,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得知徐行俨是女帝侄子之后,也曾向母亲打听过一些宫闱私事,知道了一些女帝幺妹与先帝那些不好说的事儿,但她顾及徐行俨颜面,即便心中明白,但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她之前也以为,女帝幺妹被姐姐赶出宫之后,这事儿便了了,却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一出。

他自嘲一笑,“很吃惊吧?但我母亲临终之前也不曾告诉过我,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当真姓徐,父亲只是兖州城中一员外而已。”

谢瑶将这一突入而来的信息消化良久,才终于干巴巴地问出:“那你今日为何……”为何突然将此事说出。

“因为女帝已经知道了。”

谢瑶眼神颤了颤,最终确定自己并未听错。

徐行俨脸色沉静,淡淡道:“但此时的女帝还未昏聩,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但她今日只是拿着剑指着我,下一次或许便……”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在谢瑶面前一时放松大意,说漏了嘴,去看她,果然见她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

但覆水难收,他无奈一笑,重新将她揽在怀里,安抚道:“不必担心,我如今不是无碍吗?这些我若应付不来,还如何保你我二人以后顺遂?”

谢瑶心有余悸,伏在他胸口闷闷道,“还是如你昨日所说,请调北疆吧,即便去喝点风也总比在这里一着不慎便丢了命好。”

“此时出了这个差池,昨日对你所说,恐怕便要食言,但你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做。”

徐行俨将身世彻底抛露出来,于谢瑶来说,除了最初的诧异,再无别的震撼。毕竟他还是他,他们的情意不会因他有了皇室血脉便多一分半毫。

谢瑶又问了些这次进宫的具体情况,攥着徐行俨的手,听着他的沉声回答,忐忑了整夜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不知不觉间困意降临,渐渐松了手,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女帝虽然授意我彻查此事,但我……”说到这里,徐行俨顿了下来。上一世确实是宇文恪弄死了宇文忻,但这一次,明显不是。

背后到底是谁指使,他心中已经有了些章程,也知道她那般所为的用意。他曾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结果未变,只是提前了许多。

世事无常,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便是他这个跳脱棋局的棋子,弄乱了这一盘稳打稳扎的棋局。但这些自然是不能对谢瑶说出的。

他低头看她,这才察觉她已经睡着了。他拂过她的眉眼,将她的额前乱发撩到脸侧,笑了笑,而后小心翼翼将她放平在枕上。

褚先生早已在门外候着,这一次很识趣地没有出声干扰,只是负手站在屋檐下,距离房门远远的。

直到房门推开,他才终于回头,正欲开口,徐行俨却突然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待走到他跟前了,才低声道,“莫要大声,有事进书房再谈。”

褚先生跟着徐行俨到长廊另一头去,推门而入,刚跨进门槛,他便问道:“郡王被谋害而死非同小可,皇帝可是吩咐了将军调查此事?”

徐行俨点了点头,在桌案之后坐下,示意褚先生也坐。

他凝眸沉思,褚先生见状,也不再打搅,只是出了门吩咐仆人奉茶。

过了片刻,大约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徐行俨抬头郑重看向褚先生。

褚先生对上他的眼神,心头一凛,知道重头戏来了。

徐行俨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道,“徐某与先生已经相识数月了,眼下有个要掉脑袋的活,不知先生可愿同往。”

褚先生对上徐行俨的双眼,虽听他问,却也明白,此时并不能说不。褚先生在心头一叹,道:“褚某的命是将军救的,某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褚某若得将军信任,也唯有肝脑涂地而已。”

“我也不必你肝脑涂地,眼下,我要做的,只是一招釜底抽薪罢了,如今,我只要一个人的命,还请先生为我出个主意……”

褚先生听徐行俨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直觉浑身血液全部倒流到头顶,只想一头往地上栽下去,此不再起来。但他也清楚,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徐行俨敢将此事告知,必然也是有他的手段让自己下不来贼船。

褚先生在原地僵了半晌,浑身才终于解冻,扯了下嘴角,干笑一声,“这件事儿,还是有些大的。”

徐行俨看着他笑了笑,“便是因为过大,所以才要找先生探讨一番。”

……

祁王与他兄长瑞王一样软弱,即便突然丧失子也只全凭女帝吩咐,她说会派人查,他便不再不依不饶。宇文忻算是横死,但未及冠,身后无子,也并未娶妻,算是早亡,丧事并未大办,只是准备在祁王府里连作了七日水陆法事,随后便葬入皇室园陵。

法事做到第五日,玉阳到祁王府给堂兄上香祭奠。祭拜完毕,她听随身小厮说,祁王府的后花园里冬日也能开出牡丹,一时好奇,便由郡主表姐陪着去后花园看冬日牡丹。

但路上郡主表姐突然被人叫开,说有件王妃要的东西找不到了,让她回去找一找。因那件物要得急,郡主只好留了个婢女给玉阳带路。

至于最后玉阳身边的人如何被全部支开,她又是为何要到池塘边去,无人知晓。

等祁王郡主跟着婢女再次回到花园时,水面上只悠悠荡荡飘着一只深色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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