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为了照顾厉战,程静迟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大部分时间都关注着车外的世界, 几乎三分之二的脸孔都隐于那副奇大无比的墨镜后, 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程静迟也不打扰,让他自己慢慢欣赏地球的美景,偶尔厉战问到什么的时候, 才会详细解说,一个问一个答, 一路上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忽然, 厉战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程静迟朝车外一看,中巴车路过一片珍珠养殖场, 死水一样的池面上,漂浮着大小不一的塑料瓶。
“那是渔场, 以前用来养鱼的,不过现在都用来养珍珠了。”程静迟说。
厉战点头, 不再言语。
过了那片渔场, 再路过几片村庄,道路渐渐平坦起来,破旧的鹅卵石道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公道, 道路两旁的铺子渐渐多了起来。
售票员站起来喊:“大塘镇到了,大塘镇的下来了。”
程静迟招呼了厉战一声, 和程妈妈从一堆的箩筐撮箕货物中艰难地挤下了车。
有认识程妈妈的人跟她打招呼, 一边拿好奇的目光看着打扮怪异的厉战。
“那是驰驰的朋友, 好像是个模特吧, 反正他们出门都这样的。”程妈妈含糊地解释。
于是众人一脸恍然的表情:“那是,原来是大明星啊。”
说这个天气又不冷,捂得这么严实,长得还高,两条大长腿又长又直,穿衣服好看得不得了,原来是明星来的。
程静迟想笑不敢笑,带着厉战快步朝前走。
程静迟的外公姓乔,是个老中医,在大塘镇老街开了个中药铺,不过这年头中医式微,西医盛行,大家有个头痛脑热都选择去大医院,哪怕感冒也习惯去医院吊水,程外公的中药铺生意可想而知十分清淡,只靠着以前的几个老顾客撑着,勉强糊口罢了。
程静迟到的时候,乔外公正给人针灸,分不开神,只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一边坐着。
病人是老顾客,也算是看着程静迟长大的,看见他来笑了:“哟,老乔,你外孙来看你了。”
“孙叔。”程静迟把手里拎的礼盒放到进门的红漆木椅上,笑着打了声招呼。
孙叔领口解开,露出半边肩膀,肩膀上插着长长短短四五根银针。
乔外公手里还捏了一根老长的银针,预热了一下,然后照着肩颈上一个**位扎了下来,还捏了两捏,这才收手,拿一边搁着的帕子擦了擦手,朝着程静迟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
说完不等程静迟回答,又一脸严肃地道:“过来帮我配副药。”
程静迟乔外公的感情很深,好久没见外公了,他其实非常想念外公,正想说什么,结果乔外公一开口,满腔的情绪都卡在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乖乖过去照着乔外公所说配了一副药。
乔外公见他虽然许久没有碰过药材了,居然也没有全忘,药得一丝儿不错,严肃古板的脸上也不禁露出满意的表情。
肩膀上扎着针的孙叔也笑着凑趣:“好久不见,迟迟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人了啊。”
程静迟满头黑线,心想他早七年前成年了好不好?有选举权的。
“迟迟现在在哪里上班?”客人又问。
程静迟心想不是吧,又来了,接下来是不是又该问他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啥的了。
小地方是这一点不好,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几乎每个人彼此都认识,而且对别人家的私事特别关心,见面三句话不离工作收入,女朋友对象,毫无**。
他知道大家没有什么坏心,这不过是大家平时寒喧的方式罢了,好像朋友之间见面第一句多半是吃了吗一样。
乔外公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在一个小破邮局上班。”
虽然乔外公也很疼唯一的外孙,但对程静迟当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没有填他期望的中医学院,反而进了靖城大学行政管理专业非常失望,每次提起这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程静迟自觉理亏,乖乖认错,讨好地对他外公说:“外公,生日快乐啊,我带了朋友来看你。”
乔外公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从头包到脚打扮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厉战,说:“哪天你带我外孙媳妇来我才高兴。”
程静迟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外公现在真是年纪越大性格越傲娇了,好难被讨好,做人小辈的是这么悲剧。
孙笑哈哈笑,果然接下来又问:“迟迟有对象了没?”
乔外公又哼了一声,这下连回答都免了,看时间差不多,转身把客人身上的银针取下来,说:“好了,回去注意点,不要再做背扛肩挑的重活,老东西一个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吗?”
孙叔嘿嘿笑,没有说什么。
不做活又怎么办呢?难道全指望孩子们吗?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孩子们在外头也不容易,他们这些老东西当然是只要还能动,尽量多做点活,减轻一点儿女们的负担。
乔外公虽然明里对程静迟各种嫌弃,但等孙叔走后,还是关了药铺,连生意都不做了,招呼程静迟回家去,反正镇子里的人都认识,真有什么急事,大家会打他电话,或者直接上他家找人。
“你妈吗?你一个人来了?”乔外公眼角余光瞥了厉战一眼,问。
“刚才和陈姨遇上了,她和人聊天,我先过来了。”程静迟手里拎着东西,想了想,把东西扔给厉战拿着,自己扶着他外公,特别亲热地说:“好久没见了,特别想念外公。”
乔外公鼻子里冷哼一声,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快许多,显然外孙这种带点撒娇的讨好让他很受用。
“要真孝顺回来跟我学中医。”老头儿还念念不忘让程静迟继承衣钵的念头。
程静迟有点头痛,心想又来了,他外公真是时刻不忘提醒他是如何辜负他的期望,不肯继承他的衣钵,学习中医,反而去学什么行政管理,简直像祥林嫂一样,每见一次埋怨一次,让程静迟头痛不已。
“小舅不是一直在跟着您学中医么?”程静迟说。
“他是他,你是你啊,要是你也听我的,现在你们甥舅一起,强强联手,珠联璧合,外公我也能退休了。”
小老儿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程静迟连连称是,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其实当年他也是想过跟着外公学中医的,甚至都决定了把海城中医学院当成第一志愿,如果没有发生那些的事话。
说起来他当初还是太年轻气盛,意气用事选择了自己根本不喜欢的行政管理,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然后让那个人后悔莫及。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也没有钱财做基础的毛头小子,想要在仕途上出人头地有多困难。
乔外公一直喋喋不休,一直到家了还在抱怨个不停。
“爸,迟迟难得来一次,你不要再啰嗦个不停啦。现在迟迟不也挺好的吗?工作清闲又稳定,而且福利也好,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迟迟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院子里推门出来,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面容清瘦,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的环保购物袋,走路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依然看得出来,腿脚有点不方便,一拐一拐的。
这是刚才程静迟口中的小舅,也是程妈妈唯一的兄弟乔白术。
他从柜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密封罐,将药渣倒进密封罐里收起来。
初一竖着身子,两手搭在柜子边沿,琥珀色的猫眼巴巴地看着它,一边可怜地喵喵叫。
程静迟有点受不了,喂猫的时候,把丹炉用水涮了涮,然后倒进初一的水盆里。
闻到熟悉的药香,初一立刻抛弃了两脚怪的铲屎官,直奔食盆而去,伸着脖子欢快地吃起来。
程静迟给初一顺了顺毛,安抚好家里的喵星人后,开始调配药膏。
他外公是个老中医,当年程妈妈工作忙,程静迟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着程外公在乡下长大的,也亲眼见过程外公怎么调制药膏,他自己以前还帮外公打过下手,当然也会调配,家里还有不少程外公特地调配的各种膏药。
他不知道凝碧丹的药渣跟别的膏药会不会有冲突,所以也没打算加别的药材,只倒了一小勺药渣,加了蒸馏水调成糊状,然后卷起裤子,露出小腿。
那里有一道一寸长的旧疤,那是他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被铁丝刮伤的,当时流了好多血,被人送到医院的时候,缝了六针,后来伤好了,疤痕也留下来了。
他外公因为这个给他调制了不少祛疤膏,不过效果都不太好,这么多年过去,疤痕的颜色也只淡去了一点。
身为男人,程静迟对自己身上的这道疤倒不怎么在意,不过,现在用来试验这些药渣倒是正好。
他将药渣糊糊抹在腿上,怕衣服蹭掉,还用纱布包了起来,然后去夜市帮程妈妈出摊。
他们家住的这个小区靠近大学城,周围汇集了全靖城最有名的几所大学,平时人流量挺大的。每到夜晚,在学生公寓集中的那条街上,各种摆摊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小饰品的摊贩出来摆地摊,自发地形成了一集市。
程妈妈的卤味摊夹在这堆五花八门的摊贩中,平时程静迟也会过来帮忙,不少学生还认识他,有两个比较玩性格大方的女学生还曾经追过他呢!
程静迟一来,程妈妈的生意好了许多,不少本来只打算随便逛一逛的女生,都会停下来买点卤味回去,不过多半都是买些卤的素菜,香干啦、藕片、毛豆什么的。
一晚上下来,光是切菜,程静迟累得够呛,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十一点,学生宿舍熄灯,人流量才少了起来。
“今天早点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的。”程妈妈见没什么生意了,便道。
若是平时,她一个人顾着摊子的时候,还会再多守一会儿,到凌晨才收摊。毕竟这里除了学生公寓,还有几个老式的旧小区,附近的居民没有门禁,有时候半夜十二点了还会出来买宵夜。
不过程妈妈心疼儿子,提前收摊了。
和程妈妈两个人收完摊回到家,程静迟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又酸又软,都抬不起来了,不过他却没有任何怨言。
这还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他妈一个人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地守着这个卤味摊子七八年,却从没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是因为太辛苦了,所以他妈才苍老得这么快,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六十岁。
看着他妈苍老的面孔,程静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妈真的是太辛苦了,一辈子都没有过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他一定要努力赚钱,让他妈后半辈子不要再这么辛苦。
程静迟暗暗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几天,程静迟除了上班,每天都会抽空去新房子那边看一下,期间那个神奇的漩涡传送门又开启了一次,不过这次掉下来的药渣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传送门开启的时间也很短。
他有预感,估计传送门对面那个倒霉的炼药师估计炼那啥凝碧丹差不多要成功了,以后他要再搜集这种药渣估计很困难。
程静迟有点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像厉战所说,对面的世界空间不稳定到炼药炸炉都能撕裂时空,开启漩涡传送门,那么以后一定还会有别的人用别的方式开启这个漩涡传送门的。
不知道下一回又是什么样的倒霉蛋因为什么奇怪的方式开启这个传送门,又会掉落下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程静迟不禁又有些期待起来。
“不用。”厉战端过碗,一饮而尽,末了说了一句,“这味道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是几个意思?
程静迟满脸狐疑。小时候但凡他生病,乔外公会熬一碗浓得化不开的苦药汁给他灌下去,日子一长,为了躲避喝苦药的命运,他被迫拼命锻炼身体,努力不让自己生病,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他外公配的药效果好是好,是那味道简直让人发指。
程静迟甚至暗暗猜测,外公药堂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外公开的药实在是太苦了,简直是凌迟人的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