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明显没想到幂离下竟是这么一张丑陋的容颜——宛若蜈蚣般的可怖疤痕,偏还青红紫黑,凹凸不平,生生是一个人形蟾蜍好吗。
阿隽明显有些被吓着了,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
“怎么会,这么丑!”
那模样简直和瞧见鬼一般。
太过凄厉的声音,明显引得周围人纷纷瞧过来,待看清希和的模样,也唬的纷纷偏头,一副不忍卒视的模样。
似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那阿隽好容易才挤出了一声“对不起”,便躲避瘟疫一般的往站的最近的杨泽芳身后躲去。
其他人也跟着往后退了下,瞧着杨家父女的模样又是厌恶又是怜悯——
倒不想以杨泽芳威名之盛,竟是有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合该关到家里,令她永不出现人前罢了,怎么反倒还从老家接到帝都丢人现眼。
看父亲神情瞬时凌厉无比,甚而眼睛都有些红了,希和忙拉了拉杨泽芳的衣袖——小时候便是如此,但凡听见有人在背后嘲笑自己,父亲也好,阿兄也罢,会全都瞬时没了理智,不和人舌战一番,把人批得恨不得把当初嘲笑自己的舌头给拔掉决不罢休。
反是自己,开始时还伤心不已,后来便渐渐不放在心上,到得最后,往往是爹爹阿兄比自己受伤还要更甚……
没想到方才还是一副儒雅忠厚模样的杨泽芳瞬时变了个人,盯着自己的眼神简直和要吃人一般,阿隽惊得更是泫然欲泣:
“杨伯伯——”
如同小鹿般的无辜眼眸,衬着晶莹的泪水,怕是再无情的人瞧着也会心软——
之前在家里时,便是严厉如祖父,也抵不过自己这般撒娇。
更别说这杨泽芳乃是当朝大儒,所谓君子端方,总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因为无心之失为难自己一个小姑娘。
只太过防备杨泽芳,却是全然没注意脚下一块儿凸起的石头,猝不及防之下脚一软,朝着杨泽芳栽了过去,下意识的想去抓杨泽芳的衣袖:
“杨伯伯——”
杨泽芳仿若没听见一般,身形往旁边一让,任凭周隽“噗通”一声无比狼狈的跌倒脚下。却根本连伸手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只管接过阿兰拾起来的那方幂离,亲手帮女儿戴上,眼中神情又是怜惜又是疼。
瞧着地上太过愤怒之下,连哭泣都忘了的周隽,希和自得的一笑,居高临下道:
“周小姐还真是活泼。只令姊这会儿生死不知,怎么瞧着周小姐倒是有闲情逸致的紧。”
没想到堂堂大儒竟是个宠女如命的,目睹了全程的石昌不由暗暗咋舌,看向周隽的视线却明显有了些怀疑——
杨家小姐人丑却心思敏捷,这会儿瞧着,周隽一系列所为怎么看都有些刻意为之,眼下谢侯爷生死不知,自是不能放弃每一条线索。
至于周隽,盯着希和的眼睛恨不得变成刀子——
什么活泼,自己分明是被吓着没站稳好不好!尤其是那杨泽芳,什么狗屁大儒,怎么可以这般毫无风度,竟是任凭自己狼狈至此!浑然不知,自己已是被希和给摆了一道,上了石昌的黑名单。
倒是那群公子哥里的几位,神情各异——果然上天不会太过偏疼每一个人吗?那周隽虽是貌美,却不是一般的蠢,倒是奇丑无比的杨希和,竟有一副玲珑心肝……
“大人,已是找到了谢小姐的惊马……”一个差人匆匆跑来,低声向石昌回禀——那马身上也剩下车辕罢了,看情形定是马受惊太过,拼命奔突之下,和其他硬物激烈相撞,才会令得马车断成两截。
“车夫眼下昏迷,人事不知……不排除马儿被喂食了药物……”
不然,不可能这么大反应。
竟是有意谋杀吗!石昌下颌一下收紧——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杀一位侯爷,还是深受皇上、太妃两宫宠的侯爷!
“喂食了药物——”那被周隽唤作四哥的青年正好扶着周隽走到跟前,闻言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我家阿畅最是善良,从不曾与人为敌,什么人这般狠心,要对她下此毒手!”
“是不是你?”周隽却忽然转身瞧向希和,眼神和淬了毒一般,“之前可不是你一直巴着三姐姐的马车?”
“巴着阿畅的马车?”男子厌恶的眼神在希和身上顿了一下,“怎么回事?”
“芸哥哥,三姐姐这事定有蹊跷。”周隽抹了把眼泪,“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之前一直追着三姐姐,我还当她是想讨好三姐姐呢,哪想到,竟是包藏祸心!”
果然自己父女也是被算计在内的吗?杨泽芳眯了下眼睛,脸上神情不置可否。
倒是希和哂然一笑:
“是吗?原来周小姐临时改变主意,不和谢侯爷同乘一辆车,是因为担心被我讨好啊。嗯,果然有先见之明。”
“你——”周隽终于觉出不对劲了——之前自己可不是因为三姐姐为了个外人驳自己面子才赌气上了后面那辆车,怎么让这丑女一说好像是别有用心了呢。偏还想不出合适的理由驳回去。
“阿隽性子娇憨,说不得那句话会得罪人,杨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才是。”旁边一直静默的顾准忽然开口,“阿隽,清者自清,咱们还是先赶紧下去寻你三姐姐为好。”
旁边伺候的青碧明显有些吃惊——
明明上次寻芳苑时,这位顾公子还温和的紧,对小姐颇为维护,怎么这次见了,竟是和陌生人相仿不说,话里话外,还对小姐颇多指责?
希和瞥了顾准一眼,神情淡然:
“公子言之有理,清者自清,眼下谢侯爷为重,些许口舌之争又有何益。”
气度磊落,较之气急败坏的周隽明显胜了一筹不止。
便是石昌也不由高看这貌丑心慧的杨家小姐一眼,瞧见周隽一行人要离开,忙一挥手,令人拦下:
“几位公子有事尽可自便,这位周小姐还请留下。”
说着又转向杨泽芳道:
“事关重大,侯爷生死不知,真相大白之前,还请各位暂到大理寺安歇,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杨大人多多见谅才是。”
语气虽是婉转,却分明把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成了嫌犯。
杨泽芳点了点头:“石大人职责所在,何来唐突之说?只谢侯爷之外,这五百匹军马,也非同小可。石大人不介意的话,我想同周丰大人去马场走一遭。”
“还是杨大人想的周到。”石昌懊恼道——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怎么竟把这件事给忘了。谢侯爷固然得皇上太妃重,五百匹军马却同样事关国本,方才听周丰的意思,竟是所有马儿齐齐出事,只自己这会儿分身乏术,杨泽芳既是自己请命,倒是替自己分了不少担子去,“杨大人只管前去查看,至于贵府家眷,待得本府查明详情,定当亲自礼送回府。”
杨泽芳点了下头,又亲自把希和送回车上,便和周丰匆匆往马场而去。
杨家人这边倒是平静,周家那里却很不安生,听说要去大理寺走一遭,周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只石昌大正铁面的名声又岂是闹着玩的?到得最后,竟是直接给出了两条路——
要么乖乖上车跟着差人去大理寺;要么披枷带锁,被押到大理寺。
唬的周隽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却是把满腔的恨意都记在了希和的账上——
若非这贱人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到自己身上,如何会有这等不堪遭遇。却是浑然忘了,明明是自己诬陷别人在前……
只希和这会儿却没时间关心周隽如何,却是刚一上车,周鸣递了几棵干瘪的红色草茎过来:
“这是属下方才在车缝里发现的,名唤蛇须草,食之虽不致死,却能使人畜狂暴,最后脱力……”
希和脸色一下难看之极。方才那惊马情形,可不和中了蛇须草毒极为相似。只自己虽是随身带有药物,却是绝没有蛇须草这等毒物。且这车乃是爹爹从府中乘坐而来,方才一路上也并无其他人靠近,怎么车上突然间有了这等东西?
到底是府中有奸人潜伏,还是身边的人……
“还有其他发现吗?还有后面老太太坐的车可是也一并检查了?”希和强自平静下来道。
“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周鸣犹豫了一下道,“只眼下大理寺人在近侧,却是不好大肆翻找……”
顿了顿又道:
“小姐也莫太过担心,想来老大这会儿说不得已是知道了此间之事,有老大在,定能保小姐无虞。”
沈承这会儿也到了京都吗?怪不得这会儿没瞧见周亮。希和长吁一口气,拧了拧眉心:
“无妨。眼下还不须沈大哥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