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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果老天爷让云照重新选择当时是伸腿还是不伸腿,她一定选后面那个。
那汉子五大三粗,跑得又快,冲劲太大,差点没将她的脚给踢断。如今脚是没断,但也肿得跟萝卜似的,疼死她了。
喜鹊给她换了两次草药,这会刚敷上,还没用力压一压,听她鬼哭狼嚎起来。她又气又急:“您是个不会消停的主。”
“别说话,我要骂人了。”
喜鹊叹道:“您还有心情骂我,等会老爷该来骂您了。”
云照趴在床上,满脸无光。喜鹊敷好了药,这才道:“好了,给您高兴下。”
云照偏了偏头,一封信递到了自己跟前。她伸手接过,等看见上面的字迹,脚上疼痛消失了大半,坐起身动作神速地拆信。
喜鹊笑了笑,真精神。那陆家公子是会法术不成,还能给人消灾去病了。
云照展信看了两遍,寥寥几字,仍是一如既往的简单邀约,但其中意义,唯有她明白的。
喜鹊探头要瞧:“陆家公子说什么了?”
“约我明日去游湖。”
“那我去替您回绝。”
“等等。”云照拉住她,“为什么要回绝?我要去。”
喜鹊直瞅她:“您这个腿还怎么去?”
“爬也要爬着去。”云照轻轻碰了碰肿大的脚踝,疼极了。不过这是她和陆无声重逢相聚的好日子,她不能不去。
喜鹊知道拦不住她,只能愤愤道:“那个姑娘也真不像话,小姐帮她抓贼,她竟然也不来探望。”
云照已经又躺下了,准备睡觉,明天和陆无声游湖,再趁着湖中没有旁人,试着和他说说夜明珠的事。毕竟那颗夜明珠是陆无声送给她的,说不定他也有所察觉其中神力?这会听见喜鹊这么说,笑笑说道:“她不是送我去药铺,还给了药钱么?”
“难道这够了?”
云照仔细一想,想起来了:“还说了谢谢。”
喜鹊气呼呼重复道:“难道这够啦?”
云照笑道:“是我要帮她,又不是她求着我帮。她说声谢谢好,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要是碰到不讲理的,说不定还会说因为我多管闲事,害那小偷摔倒,弄脏了她的钱袋。”
喜鹊简直没办法理解她,不由使劲揉额头,都快被她气死了:“好了,不跟您说了,我还要去给晓生哥银子。您呀,去打听什么消息了,又给他这么多钱,这都比我一个月的工钱还多了……”
她嘀嘀咕咕着,还是老老实实拿了云照交代的钱去找万晓生。平日万晓生为云照办了什么事,当晚都会在云家巷子入口那等,她拿钱过去给他成了。
得快点去,天寒地冻的,不要冷着了那小捕快,冻坏了找她拿药钱怎么办?
想罢,喜鹊走得更快了,边走边拽紧手里鼓鼓当当的钱袋,唉,真心疼。
云照躺在床上,将信放在枕头底下,心事颇多,一时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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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青湖绵延三十里,是京师郊外风景最宜人的湖泊。当年先皇曾来此游湖,提及湖色翠绿清澈,但奈何两岸景致庸俗,煞了心情,吓得官员恭送先皇离开后,赶紧在两岸栽种花草,一晃三十年,便有了如今的景致。
初春两岸低矮处桃花绵延,秋时半山红枫染岸,到了冬季便有腊梅争相在山峰绽放,远远看去似白雪皑皑。
云照最喜腊梅,所以陆无声才会邀约她来千青湖。今日她特意装扮了一番,本是似玉年华,点了朱唇,未染胭脂,脸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了。更何况是抹了淡妆,整个人更如繁花明艳。
陆无声初初见她,还晃了晃神,只因相识十年,没有见她认真装扮过,最多也不过是点抹红唇,如其他姑娘家在额心缀朵花。
云照的脚过了一晚好了大半,但仍有些疼,轻拢柳眉提裙上了扁舟,见他一直瞧看,抿唇笑笑,掩去痛意:“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看了?”
陆无声还没有所反应,倒是喜鹊笑出了声,阿长也快没法看了:“瞧瞧你家姑娘。”
喜鹊本来也觉得羞,但他一说,护主了:“我家姑娘怎么了?”
阿长摆手:“得得,你家姑娘最好了。”
陆无声也笑笑,对岸上的喜鹊和阿长说道:“你们先去千青酒楼点菜,我们转一圈回来。”
说罢,他收了系船的绳子,摇桨往湖心划去。只剩下阿长和喜鹊在岸上瞧着,等他们走远了,阿长才道:“其实我家少爷和你家小姐还是蛮般配的,真是一对璧人。”
喜鹊也用力点点头:“当然。”
只是他们夸得再好,走远了的人也听不见。
湖水平静,寒风在碧绿水面上掠起阵阵波纹,云照用指尖碰了碰,手指好像要被冻住了,急忙收手捂住怀中暖炉:“真冷。”
陆无声开口说道:“云云,我跟你说件事。”
“说什么?”
“婚事。”
云照眨巴了下眼,不吭声了。她回来稍微变了性子,陆无声难道也变了?
半会陆无声忽然笑道:“别想岔,是我的错,没说清楚,我指的是喜鹊。”
云照脸一红:“我没想岔,我想的也是喜鹊。”
陆无声也不拆穿她,他怕拆穿了,她会恼得把船给掀翻:“你上回不是跟我说,喜鹊家里人逼她嫁人,被你拦下了吗?近日阿长的家里也催他快点找个媳妇,所以他们如果乐意,倒是能撮合撮合。他们两人都是我们的贴身小厮丫鬟,彼此了解,你我也放心。”
云照恍然:“这倒是,那我回去问问喜鹊意愿,你也问问阿长,要是可以,给他们做主这门亲事。”
船已进了湖中,两岸腊梅满铺尖峰,像点缀白雪。看不清模样,但似能闻到花香。陆无声见云照看得出奇,一会见她略收目光,才道:“年底前我父亲也会回来,云云,我们的婚事,也定下来吧。”
心思早飞远了的云照蓦地收回视线,只因想起件事来:“陆无声,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大概会觉得很荒谬,但的确是真的。”
陆无声见她一脸走神的模样,知道她没听见,真想抓她到面前好好跟她说:“你说。”
“你最近出门要小心,最好带多几个护卫,别总往外跑,在家待着。”
陆无声悠悠看她,一会佯装恍然:“云云你是不是昨晚掐指一算,算出我最近出行不利?”
云照简直没跳起来揍他一顿,抓了他的手说道:“我是说真的,你信我,少出门,多带护卫。”
她昨晚仔细想过了,陆无声不信鬼神,只怕不会信这些,到时候要是非但不信,还会觉得她有毛病,她更难察觉到他身边的危险,所以她决定先不告诉他。
陆无声倒难得见她如此认真,应声答应,又道:“你跟以往不同了。”
云照知道他察觉到了自己哪里不同,但她只有装傻充愣,双手捧着脸对他笑道:“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更好看了?”
陆无声又被她逗乐,心中仍觉奇怪,但云照的确还是云照,没被调包,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今日游湖的人不少,有悠然过去的小船,也有载歌载舞供文人雅士欣赏的华丽大船,更有将扁舟停在湖泊两侧的垂钓者。云照所乘的扁舟缓慢前行,今天是游不完这三十里湖泊的,她已经打算回去,去吃午饭。船头未调转,听见湖面上传来清脆女声。
“喂,你喜欢吃鱼吗?”
陆无声先往那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叶小舟停靠岸边,舟上有三人,两男一女。一个船夫,一个高大男子,还有一个姑娘,正朝这边招手。
“我看她是在问你。”
云照也往那看去,摇头:“我不认识。”她歪了歪脑袋,“不对,认识,我昨天帮她抓贼来着。”
陆无声笑问:“路见不平做女侠了?”
云照得意道:“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陆无声这回也不躲闪了,大方道:“是是是,更喜欢了。”
云照顿时笑如银铃,陆无声也看着欢喜。余光又见那叶扁舟缓缓靠近,这才看清那女子真容,不由一顿:“那姑娘……”
云照见他瞧多了几眼,说道:“我知道她长得好看,可你不能这样看她,我会打翻醋坛子的。”
陆无声眸光不敛,倒是刮了刮她的鼻尖:“那是司大人家的姑娘。”
“司?哪个司?”
“朝廷里还有哪位大人姓司的?”
云照突然想起来,脑子里顿时炸开烟花。
司是少姓,在朝为官的仅有一位,那是工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的司大人。司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处事果断,在朝中颇有美名。
只是来自十年后的云照还知道另一件事情——司大人后任参知政事,政绩显著,次年……拜相。
也是说,她昨日无意中帮的这个姑娘,是未来丞相的女儿!
第七章
云照愣神,有些不可置信:“我没有给你写绝情书,可你分明给我写过,上面的字迹是你的,我总不可能将你的字认错。”
“我收到你的信时,也怀疑过真伪,但你执意不见我,那字迹也的确是你的。”
云照愕然,脑子已经乱了,忽然察觉到眼前人又向她走近一步,她抬头看去,下意识要往后退,却被他捉了手。
久在山风中站立,又无暖炉护手,这握来的手很凉。云照没有挣脱,她的手很暖,总想渡些暖意给他。
“云云,你还不懂吗?当时是谁主动在为我们联络彼此,又是谁亲口对我们说下那些话,又是谁来为我们彼此送来信件?”
云照脱口:“宋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