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嘴角狠狠抽了抽，死胖子态度转换得还真快。
这副贱兮兮的谄媚样，明明不久前还一脸戾气，满嘴神特么卧槽乱飞。
“一般一般，我是个凑足人数开局的炮灰。”人家敬我一分我得还三分，叶苏虽然粗神经，但待人方面还算大度。
“诶不不不，哪能啊，你简直是这灰白游戏世界里唯一一抹色彩啊！”胖子两肘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脸上是一副即便咱两中间摆了两张桌子也不仿碍我靠近你的万分诚挚。
用胖子自己的惯用语来形容，是神特么贱绝了啊！
还灰白世界？叶苏刚来的时候明明看见这货一脸兴奋满眼放光来着！
叶苏扯着嘴角干干笑了两声，胖子刚才那句酸溜溜伪文艺的话让她起了些鸡皮疙瘩。
胖子刚才那句酸溜溜的话一出口，叶苏看见林凯凡眉毛极不自然地颤了颤，大神不动声色看了胖子一眼，最边边那男生倒是没什么反应。能承受这么违和的画面且没有一丝波动的人，叶苏擅自猜测这男生大概和胖子很熟，大约是习惯了。
“徐晟，你丫够了啊，”林凯凡剐了胖子一眼，即便没有在操作，右手手指习惯性不停点在鼠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辈子没见过女孩子似的，出息！”
“失礼，凯凯你这失礼了，当着漂亮女生的面这样说话可不好，”胖子满面热切忽然换成严肃深沉，回头看着林凯凡，“难怪没有女朋友，你这情况啊，可有点难办！”末了还担忧地摇了摇头。
满嘴粗话的胖子突然变得文绉绉又彬彬有礼。
违和，何其违和！八戒穿上青衫也不是翩翩佳公子啊！
叶苏面无表情，双手交叠在桌上，不动声色将对面的四个人仔仔细细都看了一遍。
像！神特么像！
再配一匹白马，武器和行李，这四个人可以启程往西天取真经去了！
叶苏被自己的想法取悦了，偏偏林凯凡在对面，她不敢笑出声，咬唇憋笑憋到面颊泛起微红，一双眼从平淡无波到笑意流转。
她眼眸微垂，没有注意到有淡薄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我难办？我特么再难办也难办不过你啊！”林凯凡白了胖子一眼，目光落回对面叶苏的脸上，见她脸颊泛红，不由得一愣。在他印象里叶苏从来不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她是和胖子耍几句嘴皮子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她脸红了，不是看上这胖子了吧，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林凯凡惊疑不定地看着叶苏，“苏苏你怎么了？”
“恩？”
“啥？”
叶苏和胖子几乎是同时发声。
听见林凯凡居然这么亲密地称呼对面女孩，胖子惊诧又失落地看向叶苏。叶苏则看着林凯凡，表哥的一脸深沉落在她眼里，让她觉得更像唐僧了，立马抬手按在自己的嘴上，瞪大了因为憋笑而弯弯的眼，猛地摇了摇头。
“没事。”她捂着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凯凯，你认识她？”胖子做泫然欲泣状看着林凯凡，“不会，是你……那个吧？”
“那个？那个是哪个？”叶苏瞪了胖子一眼，本来已经把严正龄那事儿忘在身后了，偏偏这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女朋友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禁忌词么非得说这么隐晦。”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多半觉得胖子再打情人小三之类的暗语。”
“真的是女朋友！”胖子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看起来悲愤极了，“凯凯你脱单了？不是说好谁先脱单谁是狗么，你怎么能先下手。”
“我表妹，”林凯凡收回停在叶苏脸上的目光，懒得再理这贫嘴的胖子。手上又继续快速操作起来，“再来一局，垣卿难得回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表妹？胖子脸上表情一僵，转而笑得像烂漫满山的春花。
“亲家！大舅子！”胖子不悲了，也不愤了，看向林凯凡的小眼睛都睁开了，“凯凯，从一开始我知道我们缘分不浅！”
“滚滚滚，你丫打不打，不打我踢了你，”林凯凡一脚飞向胖子粗硕的小腿，结果被后者灵活地躲过，“想女人想疯了你这胖子。”
“打打打，怎么不打，我还要给苏苏小表妹打辅助呢！”胖子一脸娇羞看叶苏一眼。
“人头给谁捡啊？你是adc还是我是adc啊？”叶苏突然想起胖子刚才损她的话，嘴边自然地给复述了出来揶揄他。
“你是你是，我给你做眼抗伤害，是为你去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胖子的语气谄媚得，没脸没皮，屁股上给装条尾巴估计能摇上天，“你说你是什么你是什么。”
妈的，好贱！叶苏眼皮抖了抖，满脑子只剩这么个想法！
正式进入游戏，叶苏忽然看向角落里安安静静坐着的男人。
“大神，我回报不了刚才的辅助之恩，不如这个捡人头的机会送给你，我去打野！”刚一说完，叶苏操纵着自己的英雄喜滋滋地朝草丛里溜。
“苏苏表妹，别走啊！”胖子焦急看叶苏一眼，只看见对方朝自己笑了笑酥了心，“好吧，你小心点，别被反野了，遇到危险记得喊我！”
林凯凡看了看似乎兴致勃勃的叶苏，他和叶苏一向是打adc和辅助的配合，除此之外叶苏几乎没打过别的位置。她技术并不很好，没有人护着她，她根本走不远。
刚想开口阻止，却听见身边那人冷淡的声音。
“你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林凯凡微怔，看一眼身边神色淡漠的杨垣卿。
“专心打。”察觉到身边那人的目光，杨垣卿也不看他，只轻声提醒。
闻言，林凯凡收了心神，专心朝上路走，一边注意小地图里叶苏的动向。
叶苏来前，原本他们分配的位置是杨垣卿中单，林凯凡上单，剩下两位自由选择。可现在叶苏这么一搅，最重要的中单位置现在由不知名的小哥顶替着，大神倒真的跑去打捡人头的adc了。
打野这个位置是把资源让给队友，自己跑去野区鬼混，是最捉摸不透且时刻有生命危险的位置，这位置说简单也简单，要说难也难。前期打野孤立无援，抓人需要十分谨慎，一旦没掌握好，可能会拖垮整个团队。
前期战况不激烈，叶苏打得还算不错。
“打野注意小地图，ap注意配合。”杨垣卿的声音不大，但叶苏听得清晰，和他中间隔了两个人的小哥也轻轻恩了一声。
叶苏深吸口气，集中精神看着电脑屏幕，思考判断对方打野在哪里，好及时给队友标记提醒。
如果能和中单配合好，打爆对方中单，这局比赛的胜负差不多能定下来，光是想到这点叶苏觉得激动。这是她第一次脱离下路，打这么关键的一个位置。
“ap小心！”
微微愣神的叶苏忽然听见林凯凡的声音，再看屏幕时发现自己这边的中单被对方打野干掉了。
嗨呀！气死了！
“哥，”嗨呀，还没气完对方打野已经闪到她面前了，叶苏快速点击鼠标，也不管手里还有些什么技能，一通乱按，“我要死了！”她绝望了。
“苏苏别怕，我来救你！”胖子突然兴奋。
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他要改写自己在叶苏心里的印象。
叶苏只看见自己英雄周围围了一圈东西，各种颜色各种特效混在一起，火花带闪电！自己那根设置成方便辨别的血量条迅速被消耗。
“退后。”蓝色血量条的英雄出现在自己身前，放出炫目的技能。
叶苏一时看呆了眼，忘记那人说让她退后。
所谓单方面虐杀，大概是如此。
“打野回城补血，中单改去下路。”杨垣卿看正发呆的叶苏一眼。
“喂！”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嗓音像三月里山顶蜿蜒留下的雪水般清冽淬凉。
“恩？”叶苏抬头，对上那双被雪水浸过一般的眼。
没有责备，没有鄙视，没有不耐烦。准确来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情绪。
“回城，补血！”他又重复一遍。
“诶…”叶苏忽然回过神来，头皮发麻，立即操纵人物回城补血，“对不起。”
“卿卿，你抢我风头！”
听见胖子出声，叶苏垂眸看一眼小地图，胖子还在下路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短短的时间里。
大概他早发现对方打野在哪里了吧。
比赛后期，叶苏听从杨垣卿的调度安排，和他配合还算默契。不完全是打adc那样跟着捡人头，偶尔也起一些实质性作用。
虽然比打下路紧张太多，但叶苏觉得，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沉迷于这个游戏。以往都是因为一时兴起，包括今天来吧的理由也是。
“我去给你们买饮料。”跟着杨垣卿把对方中路打爆取得胜利之后，叶苏把耳机一摘，心满意足地朝吧吧台跑。
叶苏和林凯凡喜欢来品轩的最关键的理由，是这里几乎没人抽烟，空气好。
一路走来少有女生，大半来这里上的都是在埋头开黑，玩得不亦乐乎。
“老板，我要五瓶水溶c。”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居然窝在吧台上睡着了，叶苏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老板老板，起来做生意了。”喊了好几次老板才醒来。
吧通宵营业，她看见老板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
“老板，再给我拿几块巧克力。”她又补充。
叶苏百无聊赖地看着吧老板给她装东西的背影，注意力被附近正聊天的两人吸引。
“fc最近和一队那个不露面的王牌解约了，又签了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毕业生，听说这家伙还参加过国际比赛。”
叶苏没有偷听别人聊天的癖好，所以她告诉自己她这不算是偷听，是吸烟室里那两人聊天声音太大！对，是他们声音太大！
“那个直播从来不露脸的k是吧，该不是经理被他丑到了，所以解约了吧！”
“不知道，不过听说新签的这个长得不错！妈的，比赛还没打几场有了一帮粉丝。最近咱们市电竞圈不是正因为这事儿撕逼撕得厉害么！”
“56块！”叶苏还想再多听听，老板已经把塑料袋递到了她眼前。
叶苏低头从钱包里拿了钱给老板，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转身刚要走，听见老板在身后问：姑娘你是干什么的，好眼熟啊！
“哦，我在直播软件上做直播。”叶苏回头对老板笑了笑，心说你眼熟可能是因为我总来买水溶c啊！却见老板愣了愣，眉尾轻挑，然后鼻间轻轻哼了一声。
尴尬一瞬，叶苏敛眸转身。
她知道很多人对主播，尤其是女性主播存有偏见。
回去的时候，林凯凡他们手头这局比赛还没结束，叶苏绕到他们身后，把饮料一瓶一瓶搁在他们手边。在林凯凡身边，叶苏看着杨垣卿摆在键盘上的一本书微微愣神。
“他，边看边打？”叶苏把一块剥好的巧克力塞进林凯凡嘴里，迟疑片刻，指着杨垣卿问自家表哥。
“恩。”林凯凡张嘴咬下巧克力，点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不是一直看，偶尔瞄两眼。”杨垣卿说明。
叶苏眼梢轻颤。
变态，神特么变态！！！
她把一块完整的巧克力搁在杨垣卿手边，算是谢谢他刚才带她。
“谢谢，我不吃甜食。”
“你收着吧，送小孩也好，送女孩也好。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拿回来。”说完，叶苏挪了两步站在林凯凡身后看他操作。
杨垣卿转脸淡淡看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操作，偶尔扫两眼书解闷。
从吧出来时，外面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叶苏从包里拿出伞，刚才经过吧前台的时候她没有去看吧老板，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用略带轻蔑的眼神目送她走出吧。
“垣卿，一起走吧！”林凯凡一把把杨垣卿拉到叶苏的伞下，“伞大！”
叶苏的伞确实很大，她不喜欢被雨水淋到，所以买伞先看大小和质量，再看伞面好不好看。
然而，一般大伞的伞面都很朴素，譬如叶苏这把颜色灰扑扑的。
“苏苏，我们先送你回去，然后伞留给我们，明天我给你送来。”林凯凡撑伞，把叶苏护在他和杨垣卿中间。
“好。”叶苏点头。
左侧肩膀抵在杨垣卿的胸口，暖暖的有他的体温，叶苏咬牙，微微怂起肩膀。
这段路并不远，但他们走得很慢。
三个人，一柄发伞，伞底每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别扭。
远远地，叶苏在熟悉的面馆门口看见小蓉没有撑伞站在蒙蒙的细雨里，诧异片刻，立马出声喊她。
“小蓉妹妹？”她偶尔会因为被妈妈责骂了，气急跑出来，不知道今天又是怎么了。
距离越来越近，叶苏看见小蓉妹妹转过脸，看她时的鄙夷和愤怒。
“小蓉？”叶苏的心一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挣脱林凯凡按在她肩上的手，走到小蓉面前，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太近距离的对视让她心里一痛。
那双眼里，是再清晰不过鄙夷……
她可以接亲愤怒和质疑，唯独鄙夷这种情绪会真的刺痛她。
“骗子，”小蓉冷哼一声，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轻轻笑了，“其实你也不算骗子，你确实不是严大叔的女朋友。因为他已经结婚五年了，你是插足他婚姻的小三啊！”
小三……
叶苏僵住，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冰凉下去。(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