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礼双手接过药方,郑重的行了一礼道谢道:“谢文大夫!”
“不用,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有之义。”文大夫对着程礼摆摆手后,又把焦急的目光转向还在昏迷的二少奶奶。
程礼告退之后,扶着阮芷娘出了北院。
“三少爷,还是奴婢来吧。”馨香上前想接替程礼搀扶阮芷娘。
这大雪天的还是自己扶着才安心,程礼摆了摆手:“不用。”
一行人这样回到了西院。
回到西院,程礼的第一件事是吩咐信得过的人去药铺抓药,接着帮阮芷娘解下披风,打算让她换衣服休息。旁边的馨香和翠蒿都插不上手。
“夫君放心吧,我没大事儿。还是让馨香来吧,你的衣裳也打湿了些,该换了。”阮芷娘柔和的笑道。
程礼怕阮芷娘担心,便把她交给了馨香,自己去换衣裳。
李玉儿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便去泡了一杯安胎茶,端给阮芷娘:“奶奶,喝杯热茶。”
喝完热茶后,阮芷娘的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些苍白。李玉儿看了有些忧心:“奶奶,还是先睡一觉吧。”
“二嫂那边还没有消息……”阮芷娘有些担心道。
“奶奶在这里担心也无用,不如好好休息,保重自己的身子。”李玉儿劝道。
这时程礼也走了过来,握住阮芷娘的手道:“不管怎样,二嫂那边我们也插不上手了,你现在得保护自己和孩子,知道吗?”
“嗯。”现在也确实束手无策了,阮芷娘躺下同意休息了。
阮芷娘劳累了半天,再加上安胎药的药效,很快睡意上涌。
程礼守在床边看着阮芷娘,等她入睡后才伸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等阮芷娘眉头舒展了,他才将目光放在阮芷娘的小腹上自语道:“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这事屋外有丫鬟禀告道:“少爷,药抓回来了。”
“快,拿去煎好。”程礼吩咐道。
那抓药的小厮习惯性地要往上厨房去,李玉儿连忙阻止:“拿给我吧,我去小厨房煎。”
那小厮看了程礼一眼,见没有阻止,便把药包交给了李玉儿,还顺便交代着大夫的吩咐:药要怎么煎,要加多少水,每副药要煎几次……。
李玉儿一一记在心里,才快步去了小厨房。
中药味重,李玉儿不在灶上煎,而是点燃一个炉子,在炉子里煎。煎药的锅也不能用铜铁等金属器具,李玉儿选了一个没用过的陶罐。然后,按照大夫嘱咐的步骤慢慢煎好。
随着时间过去,陶罐里的药汁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了一碗的容量,并散发出一阵阵药味,一味知道十分苦。李玉儿见时间到了,便把药汁倒在瓷碗里,加了一个瓷勺,想了想又在旁边放了几块蜜饯,一道端去正房。
“奶奶醒没?”进了正房,李玉儿问翠蒿道。
翠蒿打起帘子道:“你来的正合适,奶奶刚刚洗漱好。”
“奶奶,这是文大夫开的安胎药。”一进门,李玉儿看了一下阮芷娘,见她脸色又恢复了一些,才安心道。
闻着中药苦涩的味道,阮芷娘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连李玉儿递的勺子都没有接。
李玉儿都不知道她是怕苦还是不怕苦了,又递过蜜饯道:“奶奶要不含两颗蜜饯,压压味?”
“算了,有些药不好吃蜜饯。”阮芷娘看了蜜饯一眼,还是坚定的摇头道。又接过馨香递过来的温水,漱了几次口,暂时冲淡了口里的苦味才罢。
放下手里的杯子,阮芷娘问:“二嫂那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李玉儿一直在煎药,自然没听到消息,将目光转向馨香。
阮芷娘她们回西院的时候,专门留了两个婆子,是为了及时知道二少奶奶的消息。
现在北院确实有消息传来,馨香看了一眼阮芷娘的脸色和肚子,最终没有全部说出来,只小心翼翼道:“二少奶奶已经醒了。”
“醒了好,醒了好!”阮芷娘闻言十分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馨香的神色。
北院,一道帘子将内室分成两半,产婆和丫鬟们在里面忙碌,文大夫在外面焦急指挥,然而即使二少奶奶的丫鬟都尽心尽力,血水还是一盆一盆的往外端,二少奶奶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程夫人看到这个情况也焦急了起来,要是只有孩子掉了,她也顶多只是可惜,但要是二儿媳去了,这个事情不好掩盖了,还有二儿媳的娘家也不好交代。
“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儿媳啊!”程夫人又开始拿了帕子拭泪,装着一副好婆婆的样子。
可惜文大夫鼻子很灵,早知道那帕子上做了手脚,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揭穿,只开口道:“我尽力。”
程夫人又把屋子里的丫鬟都敲打了一遍,心想我这个做婆婆的也算是尽了力了。程夫人虽有心在屋子里镇着场子,但闻着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是有点烦躁。
竹香很知机的劝道:“夫人要保重身子啊,见不得二少奶奶受苦,先在外面等吧。”
程夫人开始坚决不同意,但在正房丫鬟的轮番劝说下,还是起身离开了内室,走到了外厅。
一出房门,程夫人便吩咐身边的婆子道:“你去通知门房,今天内院的人许进不许出!”
程夫人这是防着二儿媳的丫鬟回娘家报信,现在二儿媳的娘家虽说及不上程府风光,但拿住了她们程府的把柄也是个麻烦事儿,所以这事儿的主动权得掌握在她们程府手上。
婆子领命离开后,程夫人又想起了程孝:“孝儿人在那里?他媳妇现在这个样子,都不出来露一下面!”
“二少爷,在薛氏的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在众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程夫人转头逼视:“薛氏?我怎么不知道府里有个薛氏?”
“是,是二少爷今天接进府的。”那小丫鬟瑟缩的回道。
这么一说,程夫人知道了,转身吩咐身边的竹香道:“去把二少爷和那个薛氏‘请’过来。”
竹香领命,带着婆子去‘请’二少爷和薛氏。
程孝听得程夫人已经来了他的北院,一下子有了底气了。薛氏听得二少奶奶情况危险,正在害怕,看着竹香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更加害怕了,抓着程孝的手臂道:“孝哥,柔儿害怕。”
“我娘来了,不用害怕了。”程孝大包大揽的道。
是你娘来了,我才害怕啊。薛柔在程孝的怀里翻了个白眼,但她了解程孝的性格,也没有多说,只忐忑的跟着程孝和竹香走到了正房。
程夫人把丫鬟婆子打发远了,才质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孝高高兴兴的过来,本来以为他娘是像以往一样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的,没想到她娘这么生气,顿时怂了,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是她自找的,一点都不守妇道,不以夫为天,我不过是轻轻的碰了她一下,谁知道这么不经事。”
“她还怀着你的孩子,怀着我们程家的种,你怎么下得去手?说!是不是这个女人撺掇的?”程夫人把目光对准在薛氏身上。
薛氏知道程孝靠不住,也不敢躲在程孝后面,直接对着程夫人连忙跪下。
果然,程孝也不敢拉薛氏起来,只口中辩解道:“柔儿没有撺掇,是那个母老虎太气人了,不懂得三从四德,连我收房纳妾的事情都敢阻止。”
“闭嘴!”程夫人吼了程孝一声,她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说女人该三从四德,转头对跪在地上的薛氏狠声道:“给我跪出去!我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手笔,这笔账都要算到你的身上,我二儿媳如果没事,你去祈求她的原谅,二儿媳如果有事,你跟着陪葬吧!”
薛氏闻言立马瘫软在地上,完了,不管二少奶奶的结果怎样,她都落不了好。
几个婆子立马把她往外面拖,外面地上停了厚厚的一层雪,要是在上面跪上几个时辰,腿还要不要?薛氏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程礼正埋着脑袋不打算帮她,立马开始求饶。
程夫人岂是几句求饶的话,能打动的。薛氏被拖出门按在雪地上后,才反应过来程府的人真不会把她的性命当回事,也歇了求饶的心思,大声道:“我不是你程府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哦,不是程府的人?那你是哪家的人?报上名来,也好让我去衙门里查一查。”竹香站在薛氏面前道。
这句话薛氏怎敢回答,她本是奴籍,主人死前没有放契,主人也没了宗族和继承人,她家里也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来赎身,按规定她会被当地府衙收取,成为官奴充入当地教坊,她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本来是想靠着程府的权势改了籍,没想到摊上这种事。
逃奴按照律法是会处以重刑的,薛氏不敢说出逃奴的身份,又打不赢这满院的程府奴仆,只能屈服于程夫人的威势,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祈求二少奶奶快点好。她只是想找个安身之所,真的没想对二少奶奶怎样。
“二少奶奶坚持住!快了,孩子快要出来了。”产婆给二少奶奶鼓劲道,她知道孩子早死了,但是她必须这样给二少奶奶鼓劲。
二少奶奶下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又晕了过去。
“奶奶,奶奶!”二少奶奶的丫鬟,继续喊道。
“不用喊了,已经出来了。”产婆放好了死婴,用袖子擦了一把额上冒出的热汗道:“让她睡着吧,睡着了,没看到也好。”
“不行啊,奶奶还在流血!”
文大夫停住了焦急的脚步:“还在流血?快收拾一下,我进来看看!”
丫鬟们赶紧放收拾了一下床铺,放下了床帐。
“有没有人参?赶紧去熬一支。”文大夫诊了脉之后,立即吩咐道。
丫鬟领命出去询问程夫人,文大夫又转身问产婆道:“你懂不懂**位?”
现在二少奶奶下红不止,必须得马上止血,但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他只有把目标转向产婆。
“什么?**位?我不认识。”产婆连连摆手道。
“该死的!这是一条命啊!”文大夫终究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大步出去,走到程孝和程夫人面前道:“二少奶奶现在情况危急,必须得针灸止血,你们愿不愿意?”
文大夫攥紧拳头等候答复,他这是赌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了,他今天救了二少奶奶之后天下人都会看不起他了,但为了一条人命,也值得!
“这怎么可能,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你……”
程夫人及时打断程孝的言语:“你在旁边指点,让产婆或是丫鬟来吧。”
文大夫深深的看了程夫人和程礼一眼,最终无力的放松了拳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