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孙瑶特地给宝宝打了电话,告诉他她今晚有事,以免他半路杀出撞见顾江离,知道他要陪她回“娘家”的事。
宝宝果然在电话里叫了起来。
孙瑶扶额,莫名有一种养了儿子的感觉。
孙瑶跟妖精打了个招呼先出了公司,来接她的是顾江离的那位女助理沈小姐。
女助理似乎得了顾江离的招呼,一上车把她拉到美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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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瑶跟着女助理进了美容院,侯在门口的几个女服务员一拥而上,全部向着打着前头的她而去。
场面着实尴尬。
最后还是女助理自己亮明了身份,那几个女服务员才意识到跟在后面的孙瑶不是拎包的,而是真正的金主。
孙瑶在美容院全身被人折腾了一个小时,又去女助理事先订好的精品店换了身行头,确定把她改头换面后,女助理才对她打了个“ok”的手势。
孙瑶看了看长身镜中的自己,闪金的中袖连衣服,外罩花花绿绿,说是人造毛的中长大衣,脖子上卡着一坨白毛,像是《甄嬛传》里面的娘娘一般,贵则贵,但不怎么适合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些闪神。她想起一个男人,一个经常伴在她身边,却许久未曾出现的男人。
“孙家的女儿连花三万块买套衣服都会倾家荡产?你莫不是后娘生的?”
……
“识清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是看她的眼睛,像现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对你有欲#望,你对我有反应。”
……
“你是因为顾江离所以才结的婚?”
……
“你不。”
……
“可怎么办?我似乎上你……你的肉#体。”
……
……
“看着我!记住我的眼神。”
……
他从烟灰色中向她走来,又在一夜星辰里飞走。
顾江离。
这个名字,这三个字,似乎承载了两个人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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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孙瑶改装完毕,司机又把她们拉回了顾江离公司楼下的停车场。
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顾江离终于在一群不知是助理还是高管人物的簇拥下,宛如皇帝出巡般的走出了电梯。
他们似乎还在谈事,有些人还抱着电脑缠着他看。
乖乖,这争分夺秒的架势。
上次顾江离矿工,与她在家厮磨一天,她是不是得跪下来谢恩啊。
“诶,你们老大平时都是这阵势?”
孙瑶不由好奇。
“最近有一份收购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哦,收购案啊。”
孙瑶口气惊怪,对她来说顾江离的世界似乎离她有点儿远。
“美洲那边的,所以会存在时差的问题。”
孙瑶眼珠一转,看向了坐在副驾驶位的女助理:“那我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女助理挂上了职业化的笑容:“孙小姐,处理您的事是我首要的工作。”
处理您的事是她首要的工作?
顾小受为处理她的事,还单独找了一个助理来?
孙瑶悲愤。
他这么有钱,为什么偏偏对她抠门?!
孙瑶望向车窗外的顾江离,他今天一身墨绿色长风衣,米色呢绒裤,站在人群里显得人又瘦又高,特别的鹤立鸡群。
顾江离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乌瞳一转,正好抓到她偷瞄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对身边的男人们简单落下几句,终于抛下他们,向车子走来。
墨绿色的长风衣衣角掀飞,顾江离迈着大长腿,有种在走维多利亚t台的feel。
前排的女助理看得眼冒心,立刻移不回眼。
顾江离开门坐了进来,抬头一看他身上大红大绿的外套皱起了眉,再扫了扫盘在她头上的仿古发髻,眉头皱得更深。
女助理忐忑不安。
顾江离合了下风衣后,拧着眉向她上下一瞟:“叫花鸡?”点头让司机开车。
你才叫花鸡呢。
孙瑶白眼一翻,低头骂了两句后,屁颠颠的凑到他的眼皮下:“你不觉得更像富丽堂皇的彩凤凰?”她脑袋挡住他手里的ipad,特地做了一个双手迎风招展的动作。
顾江离哼了哼,把她从他眼皮下扫开:“富丽堂皇的彩凤凰是吗?”他嘴角往上一勾,抬眸对女助理道:“把今天费用全部记好,算在彩凤凰的头上。”
“是,顾总。”
几万块算她头上?又不是她去孙家的。
孙瑶秒速变脸,冲顾江离鬼嚎:“你有没有人性?!”
“你说呢。”
顾江离回她三个字,外加一个冷眼。
孙瑶忙谄媚的抱住金主的胳膊,脑袋往他肩上一搁,“撒娇”般的晃了晃他:“有,非常有,您真是太有人性太慈祥了。”她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他:“要不要费用这么算了?我还是当叫花鸡好了。”
顾江离不容觉察的扯了下嘴角,伸出一根手指点住女人的脑门:“保护你的羽毛,花的可是你的钱。”说完,硬生生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杀千刀的!人说越是有钱越是不假。
孙瑶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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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离一路清清冷冷,低头看着他的报表。
孙瑶倒是越近孙家的门,脸上的笑容越少。
她记得那一天,顾家来接人前三个小时,她拖着行李箱,换了两趟车,走了半个小时的路,才到孙家门口。
双雕铁门后处处透着精致富贵。
三层楼的小洋房,前□□院,种着花草,还有喷泉。
凌晨5点多,她在寒风中等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
阿姨一边埋怨,一边带她进了别墅。
“喏,这是你的房间了。”
她指着一间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对她道。
一张床、两只床头柜,外加一个单门立柜,空荡荡的是她准备出嫁的“婚房”?
孙瑶笑。
这里何曾有过她的房间?
她在房间里化好妆,换上婚纱这么一个人坐着直等到顾家来接人。
两个多小时,神奇的是——她什么都没有想。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
直到她提着婚纱,上车前,回头看了眼孙家大门,才惊觉她的前半生似乎这么结束了,以冠上另一个人姓的方式来埋葬她的曾经,她的过去。以此祭奠她与孙家的一刀两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她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居然再次踏上这个她发誓再也不会踏入的领土。
多讽刺。
把自己卖掉,换一个决绝。
却想到绕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点。
“顾总到了。”
孙瑶低下了头,下意识攥紧衣角。
突然,顾江离猝不及防的抽走她定发用的发簪,长发飞散,他抓住她想要固定发髻的手。
沉静无波的黑眼看着她,定定看了一会后,他才松了手,对助理吩咐道:“帮她整完,再让她下车。”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顾江离开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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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离站在车外等孙瑶,下车前后没出五分钟,孙耀阳带着夫人女人从雕花门里出来了。
“我是瑶瑶的父亲。”
孙耀阳满脸堆笑,迫不及待的对顾江离伸出手。
顾江离冷眼无视,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孙耀阳颇为尴尬的收回了手,女主人郝芳芳赶紧出面打圆场。
“江离啊,上次顾家来接人的时候,我们没见着,今天可算见到了,我是孙耀阳的夫人,这是我们的……”
没等她介绍完,顾江离便不留情面的纠正了她对他的称呼:“顾江离。”眼风扫过她身边的孙晓乔,孙晓乔吓得直往郝芳芳背后躲。
“瑶瑶呢?”
瑶瑶?他对她还真是亲切。
孙耀阳提到她的时候,孙瑶正从另一侧车门里下来,目光在孙耀阳一家三口身上转了一圈,嘴边不由自主的卷了抹嘲讽的笑。
多年不见,孙耀阳越来越有成功企业家的派头了,头发梳的油光闪亮的,穿着定制合身的西装,再也不见曾经的土鳖样。
想到曾经只因他被人骂了一句“土”,她母亲便带着她坐了n小时的车,去找当时d市最有名的裁缝,只为给这个男人做一套像样的西装。
值吗?为一个这样市侩的男人?
顾江离没有错过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他发现在孙耀阳一家的面前,她带不了假面。
女人拐了他的胳膊,倒知道拿他压人,她没有喊任何人,连孙父都没有喊。视线滑过孙氏夫妇,便转向了刚被保释出来的孙晓乔:“许久不见,孙小姐最近过的还好吗?”她对她伸出了手,看着她笑得温柔。
饱含深意的话,却让孙耀阳一家脸色瞬间难看之极。
孙晓乔气的脸色铁青,却因顾江离的在场而敢怒不敢言,在父母的眼色下,她伸出手与她快速握了握,握完还多此一举的负在背后擦了擦。
顾江离眼里划过一道笑意,心道她果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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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离身价虽然在那,但平日里的作息都与普通人无异,住着三两一厅的公寓,吃饭穿衣都没有太大讲究。
顾老夫人也是,虽住在顾家大宅里,却也不见浮夸。
但孙家不一样了,且不说别墅里到处透着暴发户的心理。
光是一个吃饭的长饭桌,摆了各种亮瞎人的餐具,生怕别人不知孙家有钱。
孙瑶脱下外套,顾江离破天荒绅士了一把,接过她的外套递给了背后的保姆,坐下前,甚至还先替她抽出了椅子。
孙瑶惊怪的看了顾江离一眼。
顾江离面无表情的在她身侧坐下。
孙耀阳摸不准顾江离的脾胃,只能把目标改成了孙瑶,他坐下后,频频让孙瑶招呼顾江离。
孙瑶不拆台,却始终坐着不动。
气氛冷场,孙耀阳夫妇打着官腔,笑脸迎人的对着顾江离各种夸,连带孙瑶也夸上了。
孙瑶听着嘴边直泛冷笑。
顾江离不动声色的等了几分钟,几分钟后抬手看了下手表后,不客气的直接对孙耀阳开口问:“抱歉,可以上菜了吗?”
孙耀阳夫妇石化。
接下来这一顿饭吃的是只闻刀叉响,不见宾客声,顾江离和孙瑶倒真的像来吃饭的。
孙耀阳开了一瓶好酒来,指着标签向顾江离献宝道:“这可是167年拉菲椹果庄院的酒,当年只产出一百瓶,专门进贡给梵蒂冈那些红衣大教主喝的。现在全世界只剩三瓶,其中一瓶在这里了。来,瑶瑶,给你老公满上。”
老公?
这个词有点陌生。
债主比较顺耳。
孙瑶偷瞄了眼身边的顾江离,他看着孙耀阳手里的红酒,眼里已露出了孙瑶所熟悉的——嘲讽。
孙瑶拔回头,好奇望向孙耀阳手里的红酒。
上面的标牌好像似乎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看!
天啦!
有一天顾江离要吃红烧肉,拿的是这瓶红酒让她去的腥。
专门进贡给梵蒂冈大红衣喝的酒给她当酱油用了?
孙瑶心脏一阵抽搐。
这是暴发户和贵族的区别。
献宝变献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孙瑶依看向顾江离。
顾江离沉默。
这时候,郝贱人却跳了出来,推搡着孙晓乔,道:“快给你姐姐姐夫斟酒。”
孙瑶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的看向指派孙晓乔的她。
她倒是忘了那天往她脸上呼巴掌的狠劲,更是忘了她女儿当初是为什么进得局。
“姐姐不敢当。”孙瑶抽出餐巾往嘴上擦了擦后,抬头看向郝芳芳:“当初顾家把我买走的时候,可是跟孙夫人说的清清楚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什么买啊。”孙耀阳笑着“和稀泥”:“今天江离第一次来家里来,咱么不说这些。”
“是啊,咱们不说这些,来喝酒,喝酒。”
孙晓乔“砰”的摔了酒杯,从位置上跳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嫁给豪门能……”
“孙晓乔!”
孙耀阳喝止。
郝芳芳赶紧起身去拽孙晓乔,一边拖孙晓乔上楼,一边柔声安抚:“妈咪知道你受委屈,吃了大亏,再忍忍,为了你父亲,再忍忍……”
郝贱人双目含泪,一副柔弱的慈母形象。
孙晓乔甩开她的手,冲孙耀阳愤怒咆哮:“你以为能靠她拉拢顾氏?买回去的老婆谁会当回事?你看看,从进门到坐下,他们谁给过你一个好脸色?”
“闭嘴,给我滚上楼。”
孙耀阳扯下桌巾狠狠往桌上一甩,桌巾正好砸到红酒杯,红酒杯“哗啦”一声倾倒,顿时碎渣一片,背后的阿姨要上来收拾,被孙耀阳推到一边:“还不给我滚上去!”
“她毁了我,你居然还请她上门吃饭,你是想看我死,看你女儿死吗?”
孙晓乔红着眼,面孔扭曲几近变形,让这几天在牢里脱了个人性的她看起来更加的惊悚,她指着孙瑶:“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人家把你玩烂了,还不是……”
“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啊!”
沉默许久的顾江离冷冷开了口。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在孙家投了颗惊雷。
孙晓乔声音一哑。
郝芳芳脸色惨白。
气氛陡然紧绷了起来。
“小女不懂事,我代她致歉,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是啊,我们乔乔不懂事,还请江……不,顾总看在……还请顾总看在孙瑶的面上手下留情。”郝芳芳跟在孙耀阳后面附和,此刻也“忘了”与她的恩怨,卑躬屈膝的拿孙瑶向顾江离求情。
真是一幅夫妻恩,疼子女的幸福画面。
若不是气氛太过凝重,孙瑶恨不能拍手叫绝。
也是这个男人呀,被媒体标榜为“富贵之后,不忘贤妻”的企业家楷模。把他和他“发妻”的故事大书特书,却不知此“发妻”非彼“发妻”,他真正的原配早在十几年前,他刚刚飞黄腾达的时候,被小三逼宫赶出家门,在路上惨遭车祸死了。
孙瑶低下头,几次深呼吸让要平息心中不断翻滚的情绪,却始终不能平静,她下意识去抠衣服上的亮片,连指甲断了都不知道。
“倒酒。”
顾江离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孙瑶惊诧,抬头去望他。
顾江离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倒酒,眼睛却始终没看她。
孙瑶虽然心里狐疑,但还是拿了酒瓶给他斟了酒。
孙耀阳定了定神,在饭桌前重新坐了下来,坐下前,给郝芳芳使了一个眼神,让她把孙晓乔拉上楼。
顾江离眼盯着一点点倒满的红酒杯,明明眼抬也没抬,偏偏在孙晓乔准备上楼的时候,冷声道了句:“也请孙小姐过来喝一杯吧。”
“不不……不用了……”
郝芳芳的推辞在顾江离一个清凉的眼神后自动消了声。
顾江离气场真不是盖的。
郝芳芳拉着孙晓乔一边探着顾江离的脸色,一边落了坐。
在这股子压抑又拧巴的气氛下,顾江离竟然悠然自得的喝完了一杯酒。
“我今天来,是有一些话想对孙先生说。”
顾江离看向孙耀阳。
“您……您请说。”
这时候,孙耀阳再也没敢跟顾江离拉近乎。
“当初顾家来接人的时候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她已经嫁到我们顾家,便是我们顾家的人。跟孙家,孙氏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低头嗤笑了一声,抬头再看孙耀阳时,眼里已带了几分戾气:“顾家向来不惹事也不怕事。我曾祖父在世时,顾家的家训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偿还之!”顾江离故意停顿,留给孙耀阳自个琢磨的时间。
孙耀阳果然面色一沉,狠狠瞪向了缩在郝芳芳怀里的孙晓乔。
“这次我之所以能对贵千金孙晓乔收手,不为别的,是因为我奶奶最近在吃斋。不过孙先生。”
顾江离冷笑:“我向你保证,像这样的好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顾江离面上一派斯文,说完便起了身:“既然饭了话毕。”他冲孙耀阳一家点了点头:“容我们先告辞。”
顾江离拾了衣服要走,却见女人还坐在椅子上,一幅呆若木鸡、不敢置信的模样,他干脆替她拿了外套,拽着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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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离把手上的外套丢给孙瑶,一出孙家大门,像换了一个人。他大步朝停在路口的车上走,把孙瑶一个人落在了后面。
“顾!江!离~”
孙瑶在他背后大叫了一声,惹得嫌丢人的顾江离立刻转身朝她瞪去。
“顾!江!离。”女人声音调高,脸上掩不住兴奋,她张开双臂,猛地朝他冲过了过来:“顾江离,你丫长大成人了,嘛。”她扑进他怀里,人往上一跳,双腿环住他的腰,便把他死死抱住。
顾江离眯起眼:“你说什么?”他扯下她往地上丢。
孙瑶抱着不放:“说你长大成人了。”
“下去。”
“不下。”
“下去。”
顾江离板起脸,即刻冷了声音:“你要是……”
在顾江离嘴里又要放“冷箭”的时候,孙瑶“咦”了一下,拉开距离,故弄玄虚的指着他的耳朵:“你的耳朵好红。”她的眼瞪得圆圆的,一派“天真无邪”的向他继续追问:“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顾江离冷眼一翻,抬手把她丢地上,双手□□口袋,转身走。
“是害羞了吗?”
孙瑶笑着探问,盯着顾江离的后脑勺不由放大了音量:“顾江离,你耳朵红是因为……”
“闭嘴!”(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