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听音儿,这明摆着在暗指了祸由她起,但近来光应付小日子都徒增三千烦恼丝,其他时候又围在父亲身旁,顾青竹咬唇反思半晌,楞是没理出半点头绪。
“是我何处惹得你不快么?”沈昙之于她恩情厚重,定然不愿两人间生出难以解开的心结误会,顾青竹决定直言而问。
沈昙观她云里雾里的表情,不像有意避开自己,后被人拆穿的尴尬,随即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眼神转向柜前一盆结了果的金桔小树,一字一顿道:“前日我见你穿着极厚,便想领你来这铺中选些穿戴之物,当时你说天色已晚;昨日我两次进你园子邀约,竟干脆连面儿都未见着。”他顿了下,微不可察的笑一笑:“是我应问问什么地方惹青竹厌弃,引得这般的避之唯恐不及了。”
这语气真是,幽怨的难以言表。
算的她绞尽脑汁,也难料到沈昙因为这个而有的怨念。
顾青竹为难的抿了唇,实话肯定说不得,但以他的聪慧,乱扯谎言又越描越黑,当真进退两难。
沈昙等她半天,没听到只字片语,心越是沉下来,面儿上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想说罢了,当我未提。”
顾青竹慌忙摇摇头:“沈大哥对顾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能会有什么嫌弃,只是身体不爽利,又非大病症,想着多休息下好,昨日在房里几近睡了一整天。”
沈昙挑了眉,似是不信她的话:“如果是真,昨日你那丫鬟不会找那漏洞百出的借口了。”
“颂平说什么了?”顾青竹一惊,颂平出门子前,她可是嘱咐过的。
“说你在沐浴清洗。”沈昙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哪家生病时,大白天还洗澡沐浴的?
顾青竹简直想扶额,问题那时候,自己千真万确是在浴房,至于为甚,可不是又沾染了一身衣服,颂安劝着不让她洗,奈何干净惯了,又在房里休息着,眼瞧着浴桶可用为何不去洗洗呢?
顾青竹憋着半天,垂首糯糯的表明心迹:“青竹待沈大哥绝无不耐之意。”
可惜沈昙十六七岁不甚懂风月,在军中和糙汉子们生活惯了,换了那些常在小娘子身边转悠的个中老手,瞅着顾青竹羞于出口的样子,还不顿时醍醐灌顶?
还好此时,掌柜的拿来数件做工精巧的衣裳下了楼,化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小姐瞧瞧我家款式可有喜欢的?”掌柜的笑语嫣然,把衣裳逐个放在墙角的塌上,示意顾青竹去挑选。
沈昙见顾青竹似乎询问一般望着自己,到底心头软了软道:“去看看吧。”
顾青竹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这事儿是揭过去了,笑一笑起身走到掌柜的旁边。
泸州本地姑娘穿着更仿江南那边的风气,讲究裙摆飘逸,远观有峰峦叠嶂的妙趣,顾青竹在家大多请裁缝到府中量身定做,参详画好的花纹和样衣,精贵是真,但总比不过街头巷尾各色所需做出来的样式多,故而站着倒是无从下手了。
掌柜的做的是来往相迎的生意,自然看得出她想法,笑了声道:“小姐平日喜欢简便的还是贵气的?可有心仪或者想要的颜色?跟我说来听听,从里头推荐给您。”
“清淡色的罢。”顾青竹说话间指了件水蓝色的锦织长裙:“类似那种的。”
这厢挑挑拣拣的差不多,掌管的暗暗瞄了她一眼,心内大叹:方才只见那位郎君矜贵不凡,结果身旁小姐去掉了帷帽,更是画上瑶池仙女的姿态,通身气质怎么都不是泸州这样的小地方孕养出来的。
带顾青竹选好,掌柜的把她要的重新归到一块儿,热情道:“姑娘随我上楼试个样子,若是大小合得上,我便与你包好送到府上了。”
顾青竹呆了下,还以为买成衣单选了便好,平时换两件无妨,但如今却不方便试穿,弄不好倒生出糗事来,于是道:“麻烦掌柜的直接帮我送了行,试衣便不必了。”
掌柜的没甚意见,痛快道:“也好,我瞧着小姐身材窈窕,尺寸虽不如定制的好,但差不了太多。”
正当掌柜转身欲包衣服时,顾青竹忽感身下如泉涌般落了阵湿意,登时吓得半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木木站在动都不敢动,苦楚难言的锁紧眉头。清晨明明问过颂安,连张姨娘也被她讨教叨扰许久,都言这末尾几天是贵如油的春雨,一两个时辰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端端的春雨,怎能说变变!
“掌柜的留步。”顾青竹窘的耳根均染了粉色,改主意说:“还是劳烦您带我去楼上试一试。”
待掌柜开了隔间的小锁,顾青竹闪进屋去,呼了口气,紧张的拢着自个儿裙摆,想看看又不好意思。
“小姐是受小日子折磨吧?”掌柜的捂嘴笑了笑,拍拍她肩说:“没甚好羞的,旁边是净房,我再给您找个用的换了。”
顾青竹在上头兵荒马乱,掌柜的抱着衣服便下楼问了沈昙需要往哪儿送。
“原来是许府的客人。”掌柜的说两人身份不一般,能住在许园可不是是贵客么?于是笑着道:“晚会儿我那店员来了,差他送过去。”
沈昙点头,后微微抬眼看向楼梯,问道:“能否请掌柜的上楼看下我那朋友,有些久了。”
“姑娘家逢这个日子,能快到哪儿去?”掌柜的还道他耐心不足,摇头说:“公子耐心等等,路上也最好坐个马车,累不得呀!”
闻言,沈昙目光犀利的投向楼上,迷在局中的当局者,受到旁观人的提点,突然如被点开的心窍般,通透大亮,故作风平浪静的脸上不禁扬起抹笑意,生生耀的人眼发疼。
掌柜的扭头拍着胸口,一路嘟囔道:亏得我玉娘这把年纪了,再小个十来岁,刀山火海也要和这小郎君渡那良宵一晚啊!
顾青竹紧赶慢赶的换好,也费了许多功夫,下楼还忐忑着怎么和沈昙道歉合适,转眼一看,人家春风满面的立在门前,显而易见的比方才怡悦多了,大概听见她脚步声,回眸笑了笑:“衣裳穿的合适么?”
“挺好呢。”顾青竹其实半件没试,幸好自个儿衣服无碍,换了月信带妥,掌柜的还好意端了杯热茶给她暖腹。
沈昙此时心里头笑自己一叶障目,那么多蛛丝马迹可寻,偏偏冷脸去问人家,如今真想大白,只觉得顾青竹应该怒斥他一通,才能抵消罪过。
“我雇了马车,咱们这回许园。”沈昙道。
马车宽敞,坐四个人绰绰有余,顾青竹不明所以的登上车,座儿上用张锦被铺了,柔软舒适的很,旁边还有靠在腰间的小垫,侧手边儿放着个灌了水的袖炉,手探上去摸了摸,热度刚好。
顾青竹越想越脸红,沈昙怕是从掌柜的口中得知,才赶紧备上这些东西。
到底是小姑娘,再大的心也做不到坦然自若,所以顾青竹下车也没敢看他的脸,鞠了礼匆匆想走,可沈昙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山色渐晚,西边天迹红霞遍布。
许园比城下凉了些,离住的园子还差几道门,周围草木深深,一棵古香樟树遮天蔽日,周围没有旁人,连鸟虫都没了声音,静的令人心悸。
顾青竹的手腕被他握着,能感觉出对方并没使出什么力气,可仍是如枷锁般,圈得她半步不能移。
“沈大哥这是做什么?”她按捺住慌张,转着手腕试图从他的钳制从挣脱开。
檀口在眼前开开合合,沈昙睨着那两片沾了花瓣儿一样的唇,水莹玉润,撩的人难以自定,从心底滋生出想要一亲芳泽的*来。
此等想法,从未在任何女子身上有过。
想他长久在军里,家中纵然觉得该有个人教导他男女之事,也鞭长莫及,再者魏国公出身贫苦,沈府没有安排什么通房丫头的世家陋习。但该懂该会的,他俱了然于心,军营休整时,不是没和同胞到勾栏瓦舍诸类地方逛过,只因心不动,那些玩意儿也不甚在意。
这冲动连他自己都惊异了。
沈昙压着嗓子挤出两字:“别动。”
顾青竹听后立刻乖顺的像只兔子,垂了胳膊,不再跟他较量力气,思索着道:“沈公子越矩了,被人看见不好的。”
称呼从大哥变公子,顾青竹倒没真恼,而是婉转提醒此举不妥当,两人寄住许园,别人地盘上拉拉扯扯太不雅了。
“看不见成了么?”沈昙见她故意摆了脸色,笑着抬手理着顾青竹耳边的碎发,随后半跨一步,两人之间便只容得下半个脚了:“但凡院外有人路过,我都听得到。”
所以,这是让她不用担心吗?
顾青竹被他灼热的眼神盯的抬不起头,想了想,倒有了主意,也顾不得羞语难言,说:“我腹痛难忍,你便放我回去罢。”
赢得佳人芳心总要徐徐图之,沈昙倒不纠结,嘴上答应下,却忽然弯腰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道:“抱歉,今日是我鲁莽拉你出门,晚上吩咐人给你熬汤补补血气。”
顾青竹都快做得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赶紧狠狠点了头,胳膊方被他松开,正是长嘘一口气的时候,耳垂边儿骤然热了热,沈昙唇瓣贴了上去。
前后也一瞬。
待他重新站直了身,笑着用拇指在自己唇边揩了揩,眼中如同装了漫天星辰般,闪亮夺人。(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