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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赵怀信只身入了帷帐, 未语先笑,手上攥着一堆绣帕和同心结, 凤九迎上前自然的接过处理了。
顾青竹鼻子灵敏, 闻见股子脂粉味儿,且还不是廉价的香料,约莫适才会了佳人。
没多耽搁,一群人向汴河行去,元宵节很多人沿着河岸放灯,求平安求姻缘,等到了河边,才知道没下脚的地方,孔明灯落不好会引起火灾, 所以开封府特意派人在汴河巡逻,劝导大家分开时段放,否则灯与灯相撞不安全,平安之意也传不到天上。
一时间有些扫兴, 顾青竹见河对岸支了好多摊子卖小食, 吆喝声叫卖声都传到这里来了,便说道:“咱们逛了半天, 也没尝点儿东西, 从桥上过去不远, 吃上一会儿,等人散些再来可好?”
卢玉怜乐意归乐意,可这天气,她早冻的受不住了,只得忍着肚里的馋虫摇头说:“不然你们去罢,我到鹿家包子店里坐会,喝点热汤什么的暖着,实在太冷了。”
顾青荷更怕冻,可她不好意思讲,见有人提,当下咬了唇说:“我陪卢姑娘一起?”
如此兵分两路,卢玉怜姐妹和顾青荷在店里休息,顾青竹程瑶跟着沈、赵二人去买零嘴儿,顺便可以拎点儿回来。
这个时节,有卖糖炒栗子、甜梨水儿、馄饨豆脑儿的,还有烤的方块羊肉、牛肉、盘兔等肉类,一串十五文好吃不贵。顾青竹熟悉的很,往年傅长泽会带着她们从汴河吃到朱雀门,上前要了碗甜梨水儿,红梨煮的软糯入口即化,端给程瑶让她尝尝,还能暖手。
至于两位公子,她便不操那份心了,沈昙已然向老板要了二十串的烤串儿,头个最先给了她,顾青竹不学淑女亏自个儿的嘴,给便接过,笑盈盈的说了句:“谢谢沈大哥。”
赵怀信嘴角勾的起,待顾青竹和程瑶说话,拍拍沈昙肩膀:“沈大哥。”
沈昙不着痕迹绕过他,挑眉道:“味儿太大。”
从酒楼出来,赵怀信还让贴身丫鬟红豆现买了截檀香,把外衣熏过,谁想那老板娘犯哪门子混,整个人像从香粉堆里钻出来的,一劲儿往他身上粘。
赵怀信不自在的挪了一小步,沈昙见他如此,反而笑的邪乎,抓起一叠烤串儿递给他,扬了下巴:“多吃点,一时半会散不去,以毒攻毒。”
世家长辈大都赏灯归去,余下些小年轻在河边游赏,三三两两的姑娘小伙凑在一堆,面庞上映着笑意。商陆一口气买来十多个孔明灯,抱着美滋滋的给自家公子瞧,沈靖木着张脸,隐隐透出嫌弃的眼神。
顾青竹对这两位颇有印象,之前在庙中,便是圆圆脸的商陆朝她们借东西的,所以拿过灯时还对他报以微笑,道了谢。
“唉唉,你看你看顾七小姐对我笑了!”商陆双手占着,激动的拿肩撞沈靖。
沈靖二十有四,不善言谈,默默将他推开后一言不发的走掉了。
往鹿家包子店去的桥上,俩个巡逻的衙役打着灯笼,正安抚个丫鬟打扮的姑娘,顾青竹莫名觉得有点儿眼熟,驻足的人不多,她放慢了脚步,丫鬟有所察觉的抬了头,这一抬,仿佛看见天神救星一般,也不顾衙役问话了,跑几步跪在赵怀信脚下,以头磕地的哭诉道:“赵公子,公子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赵怀信顿了脚步,拧眉良久,见那丫鬟嘴角儿长着颗小红痣,才想起她是朱凤珊身边的丫头:“你家小姐怎么了?”
朱家丫鬟尚存着些理智,速速道出来龙去脉,居然是遇见了流氓恶棍,主仆被人堵在死胡同里,朱凤珊让她通知家里人,可街上人那么多去哪里找?回府又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不敢冒那个险,寻空子逃出来后,见桥边站的衙役追上去,掩饰过身份,说是初到汴梁不久的商家小姐。
顾青竹和程瑶俱吓了一跳,朱凤珊与她们不合,但万没在此节骨眼落井下石的道理,世家闺秀重视名节,真有个好歹,朱凤珊家里再滔天的富贵权势,这辈子也要郁郁寡欢了。
赵怀信吩咐了凤九,沈昙仍半步不离的站在顾青竹身侧不远处,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倘若有个小摊小贩,兴许还能看上两眼呢。
“不若我和程姐姐去鹿家包子等着,沈大哥帮赵公子去寻寻人?”顾青竹试着和他商量。
“你倒有副菩萨心肠。”沈昙懒懒笑了声:“倒也是,不然我也承不了七妹妹那么大的恩。”
顾青竹不明所以,瞪眼儿瞅着他。
沈昙朝远处漆黑的街巷眺望片刻,说:“你与程姑娘随我们一起去,以防万一。”
街上灯火通明,背地的巷子却是另番景象,屋檐积了半指厚的雪,大大小小挂着很多冰柱子,最长的有十多寸。
赵怀信并未找太多人手,凤九领着个别心腹从外围搜索,他们都是手上有功夫的,夜里行进速度极快,朱家丫鬟带路到她最后逃出来的巷子,此时早已没什么人,黑漆漆一堵墙矗在尽头,显得冰冰凉凉。
丫鬟在墙边无措的转了圈,实在撑不住崩溃大哭起来,也不知是担心朱凤珊安慰,还是自个儿前途未卜。
顾青竹使上吃奶的劲儿拉着程瑶急走,脚腕初愈,每一脚踏的都极小心,累的气喘吁吁,满脑门子冒着汗,随即把披风解下让颂安抱着,到底没经过事儿,只想着不给他们添麻烦便好,哪知转眼发现拐角处的雪堆里有什么东西泛着亮光,定睛一看,原是只赤金梨花簪子。
“应该是往这跑了!”顾青竹弯腰捡了簪子,递给赵怀信他们看。
丫鬟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嘴里不停的念着佛,保佑她家小姐平安,沈昙表情不大好的看着那条巷子,和赵怀信说:“此路岔口极多,直穿过去是甜水巷,那地方店铺鱼龙混杂,这还是好的,往南可出了内城了,若真带着出了城...”话没说完,豁出去通知官府怕也难办。
赵怀信认同的点点头:“分头找,我已派人通知朱大人,半个时辰若没结果,由她家长辈定夺。”
分路后,顾青竹和沈昙朝南追,她心里头明白,朱凤珊要被歹人欺负了,在场没有个姑娘不方便,自己得出头安抚她,可那种场面怎是未出阁姑娘能预料的,越想越不踏实。
人一紧张脚步会凌乱,沈昙又是懂功夫的,轻易看出顾青竹的不对来,停下来对她说了句:“不必忧心。”
顾青竹缓了瞬正要开口,沈昙倏地抬手止了,另只手摆了摆,但见沈靖蹭的一下,三步并作两步的翻上路边的院墙,看的颂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出声。
附近一带好多店面,前头开门做生意,后头住人,院子都不大,沈靖没花多大功夫探了四五家,然后折回和沈昙禀报,说找着了。
沈靖从院里打开了门,沈昙这么大摇大摆的跨进去,商陆得了令在顾青竹身旁照顾,边走边叨叨:“姑娘怕什么呀,我们公子可是勇冠三军的高手,这点小场面还不够他热身的呢,您只管看着行,保证半根毫毛都伤不到的。”
话半点不带夸张,顾青竹在院子中央站着,只听里头啊啊两声惨叫,再无别的动静了,沈昙沉着脸出来到东边屋前侧耳听了听,一脚踹开门,让颂安进去探探,果真看到朱凤珊和她另个丫鬟,朱凤珊被粗绳绑在柱子上,嘴里勒着布条,而那丫鬟双眼无神的躺在穿上,已然被糟蹋过了。
颂安把被子给丫鬟盖上方让顾青竹进屋,朱凤珊人被解下来,脑子还不清楚,嘴上布条一松,立刻尖叫起来,各种词儿的骂着,眼睛都不敢睁,顾青竹费了老鼻子气力才哄好,朱凤珊大概认出人来了,死死抓住她不再放手,白生生的手背被抓出好几道血印子。保持半蹲的姿势直到朱家来人,顾青竹腿软的站都站不住,全靠颂平在一旁扶,沈靖赶来马车先把她们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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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顾青竹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儿。
手背有伤,颂平兑好热水伺候她洗漱,用药膏子抹了,准备拿布条包上,顾青竹打了哈欠说道:“两条印子,包上去怪吓人的。”
颂平可不依,硬将布缠到手上,脸色不好的说:“朱家小姐真是,平时嚣张跋扈的,到了关键时刻吓破胆,不分好歹的连姑娘都抓。”
“换做谁都差不多的。”顾青竹思及昨夜那副画面,虽然颂安尽量挡着,但还有几眼看到了的,小丫鬟的脸都没了生气,看得人揪心。
颂平当即皱了眉头,起身将铜盆里冷了的水送出去,换盆热的进来,绞了帕子递给她:“姑娘是要平安福顺一辈子的,昨儿个我和颂安偷偷放了孔明灯出去,保佑您今年无病无灾。”
顾青竹笑了笑,转念一想,急道:“坏了坏了,昨夜将表姐扔在外面自己回来,这会还未去祖母那边,她老人家定操心。”
“姑娘别慌!”颂平把她按回凳子上,赶忙说:“沈公子大清早过来见了老祖宗,怕是将因果说清楚了,于妈妈亲自来院子看的,让您多休息会,晌午直接去长松苑用膳成。”
顾青竹再次对沈昙办事之妥善叹了叹,这种事由她去解释,还真难张开嘴。
关起门子说话更不靠谱了,顾青竹无奈的提醒:“表姐这话可不要再说,万一被人听去,我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哎呀,我是个说话不过脑儿的人,和你在一块想起来甚说甚,千万别恼。”卢玉连笑眯眯的赔礼:“不过男未娶女未嫁的,有了意思也不用拘着,现在哪个闺秀不是削尖了脑袋为自己以后图个好郎君,只要合规矩,谁敢说谁不好?”
话尽没错,连顾青竹也这么想的,但赵怀信这座高峰她自问没魄力去攀,在宝珠寺那日听他和朱凤珊所说的话,再对比今日表现,只叹人心难测,这等手段普通姑娘哪儿降得住?摆了手道:“左右表姐别多心,虽我暂时也不知道缘由,但肯定不会和赵三公子有何关系的。”
卢玉阁听了半天,无不可惜的说:“其实除了风流些,也没其他不好,毕竟张着一张谪仙般的脸啊。”
卢玉怜点头附和。
“俗话说的好,红颜枯骨...”顾青竹纳闷城中闺秀的芳心如何都系在他身上了,扁起嘴说:“即使非选个颜色好的夫君,为何不找沈大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