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秀一大早等在寻常谷门口,快到了和文颂约定的时间胡迟还没出来,她不停仰头看着太阳,心底焦急也不敢催促。
好不容易看到白忌从房中走出来,她几乎是立刻围了上去:“白前辈,胡先生他……”
白忌面无表情的冷声打断:“他不去了。”
罗秀秀表情凝固,她之前等不到胡迟的时候的确猜想胡迟会不会不去,但是胡迟真的不去了,她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文颂的修为境界绝非她能堪破的程度,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而迁怒无道山或者玄雀谷……
“你在想什么?”白忌看着罗秀秀,表情严肃,“你在害怕?害怕区区一个魔修?”
“不是的大师兄。”一旁的罗信看出了情况不对,忙上前阻止事态恶化,“秀秀她一个女孩,遇到那种事情自然有些心慌意乱……”
“闭嘴。”白忌冷眼看着罗信,“她现在的样子你觉得很好看?”
罗信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对上白忌的视线后还是畏缩地后退了一步,却在看到身边面容有些呆滞的罗秀秀咬牙想要上前。
“是这样。”他的动作白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却让白忌眼神更寒,“什么事情你们都把她护在最后,无道山不用说,师傅的性子恨不得把这个表亲宠上天,你也一样,自称为她的表哥便处处为她着想。玄雀谷也因为女弟子少,事事照顾她,如这次被文颂毁去元神成了痴傻儿的那位道友。要是在平常时候,你这么照顾她我不说什么,但是现在,且不说魔修在外蠢蠢欲动,便是我们内部与魔修接应的人仍然没有找到,这时候你们能顾好自己我不用这么操心。”
“罗秀秀,我知道你天赋异禀也足够努力,但是你手上握着别人一生都不会有的优势,却仍旧事事都躲在背后。”白忌看着仿佛有些崩溃的罗秀秀,到底还是缓和了语气,“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法则我认为已经经历过家族灭门事情的你能够明白。”
白忌话音未落,罗秀秀仿佛站不稳一样跪倒在地。
罗信忙去搀扶她,却被她挥手赶开:“前辈说的对,我总不能连站起来都需要别人扶。”
她能说出这番话,哪怕是带着哭腔,白忌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她此刻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强着一口气,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文颂那边不用去了,”白忌并没有再看罗秀秀一眼,而是看着罗信说,“反正早晚都要撕开脸皮,没必要去和他谈什么。我回去了,你们自愿。”
白忌转身进了屋子,还关上了门。罗信犹豫着还是看向罗秀秀低声说:“我大师兄平时不会说这么多话,他只有在对谁好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多,你……”
“我知道。”罗秀秀站起身,眼眶红着,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确是没用,嘴上说着要变强,但其实还是在用身世来博得你们的同情。前辈说的话是为我好,我明白。”
“但是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罗秀秀对着罗信敷衍地摆摆手,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了几步,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忙退回来,对着紧闭的房门行了一个大礼。
的确,白忌说的话她都懂,时间紧迫,把那层她一直不敢面对的真相撕开在她面前,虽然会有些难以面对,但总会好的。
总会让这房间的人有朝一日能够对她刮目相看。
房间里的人却进了屋没再去管门外的人,知道罗秀秀心中还有那么一种执拗,也不枉费他说了那么多话掩饰胡迟的行踪。
原本和他同床共枕的胡迟,在他睁开眼睛之后变成了——那尾巴恨不得占据了一床九尾火狐。
这一幕真是熟悉的不得了。
上一次胡迟在打坐闭关,一觉之后成了只狐狸。
这一次胡迟口中的双修与闭关修炼也没什么区别,胡迟仍旧是变成了一只狐狸。
只不过上一次他摸了摸胡迟的尾巴尖都是小心翼翼,这次却坐在床边给胡迟的尾巴顺毛。
‘顺毛’这个词可能是多此一举,这九尾火狐的毛色亮丽光滑,尾巴蓬松的微微一握软绵绵地贴在手心,温暖又有些酥麻。
和上次一样的事胡迟虽然没醒,但却像是睡着了一样,紧紧抱着几根尾巴,呼吸扫过尾巴尖,上面蓬松的毛轻轻地顺着呼吸的方向吹来吹去。
仍旧有一根散落的随着呼吸轻轻在身后扫来扫去,白忌便是摸着那根尾巴,无奈地看着胡迟这幅模样。
也不知道胡迟醒过来之后知道他的原型被自己看破了,会是什么表情?
白忌这么想着,刚漏出来了一个笑意,却又慢慢淡下去。
“也不知道你这次能不能又睡上三年?”
睡什么三年?
胡迟神魂刚归位听到这句喃喃自语,忙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了一片红色。
随后是一声:“阿嚏——”
白忌一愣,忙松开胡迟的尾巴看着胡迟微微眯起的眼睛,原本以为要过上几年才能醒的人却突然睁开眼,他满脸的欢喜都来不及隐藏。
胡迟松开引着自己打喷嚏的尾巴毛,也没有要隐瞒白忌的意思,趴在床上恢复了人形。
“你尾巴挺好看的。”白忌眉眼带笑地低声说。
“尾巴有什么好看的,”胡迟撇撇嘴,却是从身后展开那九条尾巴,在白忌面前晃了晃,“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
胡迟的尾巴铺在床上,九条展开好像是一张毛绒的床垫子,光是看着觉得异常舒服。
白忌没忍住的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条的尾巴尖,那尾巴却好像被吓到一样忙被胡迟抱在怀里。
大概是觉得自己尾巴这种反应实在是给自己丢人,胡迟红着耳朵几乎是咬牙说:“……痒。”
那模样更是让白忌忍俊不禁。
“对了你修为怎么样了?”胡迟坐起身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没个打坐稳固?”
胡迟突然睡着了,他还哪记得什么修为。
但是听完胡迟的话,白忌还是坐好,认真梳理从胡迟那边得到的灵气。
那团灵气火热却不灼人,只感觉从头到脚都仿佛泡在了温泉里,暖洋洋的。白忌集中注意力,从那团灵气中认真谨慎地慢慢分出去几缕,经过浑身经脉慢慢沉入丹田。那团灵气不过才梳理了一半,白忌感觉一直以来卡在渡劫中期的那扇门有了松动,顾不上诧异,那团原本安稳在经脉中缓慢移动的灵气却好像被什么吸引了一般,不受白忌控制涌向丹田。
原本的温暖渐渐变得灼烫,哪怕是在一旁守着的胡迟都看出白忌的难熬,却连碰也不敢碰白忌一下,免得打扰到他。
他身上是纯仙仙体的仙元,本身比下界的灵气浓厚,但是之前帝君知道这件事时的口吻却漫不经心,想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胡迟也只好抱紧自己的尾巴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白忌。
这一看是七天七夜。
白忌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又打坐稳固了两个时辰,这才睁开眼。天色已暗,白忌眼中泛着的一圈金光更加明显,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还是让胡迟看了个清楚。
渡劫巅峰甚至不逊于下重天飞升修士的修为。
原来自己的仙元那么厉害啊。
胡迟心中暗自点头。
“什么时候了?”白忌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心底惊骇却又有种理所当然的复杂感觉,然而看到胡迟之后这些情绪也都放了下去,尤其是胡迟现在这一副抱着尾巴目光灼灼看着他的模样。
想亲一亲。
胡迟用手指比出:“七天。”
白忌看着他轻声说:“那你肯定是忘了文颂。”
文颂?
胡迟想了想才想起来有什么事。
“算了,我饶他一命了。”胡迟摆摆手,斟酌着语言想着应该怎么把现在的情况告诉白忌,这么一说势必要扯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知道白忌会怎么想。
“出什么事了?”胡迟的纠结白忌自然看在了眼中。
胡迟看着白忌,想了想还是全盘托出,上重天七次轮回龙生九子以及现在的天地劫难,也不管白忌究竟能不能听懂,几乎是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
白忌果然愣住不出声。
胡迟垂头数自己尾巴尖上的毛。
半天才听到白忌开口说:“你是天界的仙君?下界来照顾我这个帝君的独子?”
胡迟点头。
“然后天界要有大乱,我们之前遇到的事情都是那个心怀不轨的仙侍搞得鬼?所以你要回去应对天界的劫难,我需要好好面对下界的大灾?”
胡迟再点头。
“你要走,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要和我说?”
胡迟继续点……哎?
他抬头看着白忌,一脸茫然。
白忌却是微不可见地笑着:“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胡迟坐直身子,把尾巴收回去,转过头干咳了好几声。
“你有你的职责,回去吧。”白忌揉了揉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有心足够了。”
……我有什么心?你又知道了啥?
胡迟瞪大眼睛看他。
白忌明明看到了他的表情,但还是表情正经地说:“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我让帝君做主我们成亲吧。”
胡迟毫不掩饰,整张脸上写了三个字:
什——么——鬼?
“之前我因为无父无母,你对师傅的态度我也知道,一直没提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帝君是我的父亲,也一直很喜欢你,我们两个算是门当户对,自然可以成亲。”
我只知道你是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胡迟扁扁嘴,原来还比较纠结担心之类的情绪全被白忌这两句话给吵乱了。还成亲……他的婚事虽然从小照顾他的帝君是能够做主,但是修士成亲又不是什么凡人婚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白忌是挺好啊,他也不是不喜欢白忌。
但是那个喜欢和成亲的喜……
一瞬间和白忌唇齿相依的记忆一股脑的涌出来,让胡迟哪怕是想想都觉得失了底气。
“回头再说吧。”白忌看出他情绪的变化,也趁好收,免得胡迟真是恼羞成怒说出拒绝的话,“天界那边要准备的应该很多吧。”
“我不知道。”胡迟摇头,嘴上乖乖的回答,脑中却还是白忌说的话,“反正我只要人到了好,帝君让我早去早回。”
“那你回去吧。”白忌点头,“我这边和文颂也必有一战,正好需要时间稳固一下修为。等我飞升之后……”
“等上重天的事情解决了,我下来找你。”
胡迟抢在他之前开口,免得让白忌再说出什么成亲之类的话。
“我先走了。”
白忌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眉眼弯起,神情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