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沐浴的时候, 庄颜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四周几根红烛火舌跳动, 屋顶浓黑得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什么也没有。
一边搓着手臂的时候, 庄颜在脑子里把这几个月的事过了一遍, 从五月得知母亲怀孕开始, 也不过半年不到, 没想到她要出嫁了, 果真是世事难料,如梦如幻。
想起庞致, 庄颜总觉得似曾相识,她好像了他不止半年似的,好似这缘分本是天赐, 谁也拆不散。
浴桶水暖,脑子昏沉, 庄颜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丫鬟来喊的时候才觉得水凉了。莲儿来伺候她穿衣裳,抱怨道:“喊了几声没人应, 吓死奴婢了, 小姐日后要是嫁到侯府去可怎么办才好。”
庄颜笑她可,道:“是嫁过去了,你难道不能照顾我了?”
莲儿大喜,睁大眼睛道:“小姐,您是说要带我去?”
“侯府那样大,若不带几个人过去,我如何自处。”
主仆二人进了内室,庄颜躺在床上,莲儿带笑问她:“小姐还要带谁?”
庄府一直是霍三娘把持着,可用的人不多,不是她想带谁,而是要看能带谁。两个贴身的丫鬟也都年纪不小了,莲儿自然是愿意去的,至于兰儿还得问了她的意见才是,苏妈妈泼辣,易得罪人,姜妈妈细心……
庄颜闭着眼带着困意道:“把灯熄了吧。”
莲儿也不再多问,熄了灯退出去,独留庄颜一个人在内室中睡觉。侧了侧身子,她用手抵着额头,脑子里还在想着带谁去侯府更好。
忽然一阵诡异的风声,庄颜往黑漆漆的帐子上看了一眼,仿佛是错觉?正要闭眼睡去,帐外深处的一只手给捂住了嘴巴,鼻尖闻到的是那熟悉的味道。
庄颜猜到是谁了,虽有些惊讶,也为出声。庞致在她耳边道:“娘子,你不怕?”随即松开了手。
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庄颜嗔道:“便晓得是你,怕什么?还有……谁是你娘子?”
庞致脱了鞋**,自己钻进被子里,似乎在笑:“不是娘子是什么?夫人?”
庄颜嘟哝道:“不也是一个意思吗?”
庞致把她拉下来,圈在怀里道:“数月未见,甚至想念。”
轻哼一声,庄颜道:“我是真的数月未见你,你却未必,这梁上君子做的有些时日了吧?”
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像狐狸的皮毛摩擦着他的皮肤,庞致道:“你忍得数月,我却是忍不得了。”
庄颜从他怀里冒出头来,一双白水银里汪着的两丸黑水银的眼睛在黑夜里发亮,狡黠道:“这世上总有礼教束缚人,纵是忍不住,也得忍。”
庞致的手臂越发紧了,“嗯,反正没几天再也不用忍了。”
细长的手指勾起他一绺头发,庄颜把玩着他的发丝道:“谁曾想到平南侯竟然这样多情……”
低头吻她光洁的额头,庞致道:“世间只有你晓得罢了,还有谁能晓得?你可要替我保住一世英名。”
庄颜被他逗乐,害羞道:“这等私密之事,我岂会乱说?”
庞致低低应了一声,沉默一阵后问道:“你母亲……给你看那种书没有?”
“什么?哪种书?”庄颜一愣,没明白过来。
惋惜地叹气一声,庞致道:“看来是没看了。”
庄颜追问:“什么书是我没看过的?你给我讲讲?”
庞致轻笑:“是……好玩的书,这种书讲是讲不出来的,和学琴一样,须得一手一手的教你。”
庄颜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长夜漫漫,那你教我是了。”
搂紧了她的腰,顺着如珠似玉的脊梁骨往上摸去,像她安慰他那样,庞致道:“娘子,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尤其是在你不了解的情况下。”
庄颜一头雾水,她说什么了?
他的唇擦过她的耳郭,声音又低又沉,闹得人心里怪痒的。
庄颜又靠近他些,贴着他的胸膛乖巧道:“那我不乱说是了。”贴的太近,她似乎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有个大且硬的异物。
庄颜伸手往下探去,不大确定道:“侯爷……这是带了什么?”
庞致不怀好意地笑笑,咬着她的唇调戏道:“你说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滚烫滚烫的……那是庄颜的脸。
松开手,庄颜翻个身背对他,羞道:“我说是什么奇书我没读过,原是侯爷逗我来了。”
庞致搂着她的腰,“不是逗你,是真有这种书,不光有这种书,还有……”他又不说了。
庄颜好奇地扭头问:“还有什么?”
庞致叹了口气,“先不告诉你,以后你便晓得了。”话锋一转又抱怨道:“你娘怎么还不给你看那书?”
女子出嫁前,总要懂一点这种事的。
庄颜小声道:“我娘不教我,你也早晚要教我……你……后退些,太戳人。”
庞致后退一点,掐着她的肩□□中烧,这几日真是难熬,比之前的日子都要难熬。
两人这么保持着距离睡着,天快亮的时候庞致先醒了,亲了亲庄颜的睡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庄颜起来的时候摸着旁边的位置还稍稍热着,料到他已经走好一会儿了才放心下来。
早起梳洗罢了,庄佩又来了。
庄颜自然很欢迎她,庄佩一进门满面笑意,甜甜道:“姐姐,我还怕你不得空呢。”
“嫁衣还剩一点衣襟没缝上,你若得空来找我玩,正好我也闷得很。”
姐妹两个在梢间里说话,丫鬟们都退到了外面去,只留了莲儿一个人倒茶伺候。
庄佩盘腿坐在榻上,道:“这几日母亲总催我来,我也乐得来看你。”
庄府分家,庄颜即将嫁给平南侯,大房和三房都非常想和二房交好。
庄颜笑道:“你来我也高兴。”
庄佩吃了两颗青梅,酸得皱眉,喝了口茶又觉得口中发涩,吐了吐舌头,庄颜被她逗笑,忙给她擦嘴。
庄佩道:“姐姐你听说没有?”
庄颜这几天忙着绣嫁衣,根本不太管外面的事,反正霍三娘等人的下场,猜也是能猜到的。
剥了两粒花生出来,庄颜去了薄薄的皮衣道:“听说什么?”
庄佩与二房同仇敌忾道:“静姐儿亲事也定下来了,和崔家那畜生,听说婚期也近了。”
“意料之中,她不嫁给崔博文,要么做尼姑要么去死。大伯母总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去死吧?”
庄佩冷哼道:“现在可不能再叫大伯母了。”
“怎么了?”
“听说大伯铁了心要休她,不过顾着静姐儿的面子,想等她成了亲再休。”
垂着眸子,庄颜眼里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到底还没有休,人前你可别说漏嘴了。”
庄佩挽着庄颜的手臂,亲昵道:“只有在姐姐面前我才敢这么讲,是在我丫鬟的面前,我也不敢说的。”
庄颜笑着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小丫头粘人,像小猫儿似的。
庄佩又感叹道:“还以为我要比姐姐先嫁的,没想到姐姐嫁的更快。”
是啊,一切始料未及,往事也无须再提,她将去侯府过她自己的人生去。
庄佩走后,隔几天还会来看庄颜一次,黄氏也来过一次,是来教她“懂事”的。
黄氏在讲那些内容的时候,庄颜静静的听着,有时不明白了,想想他,约莫能听懂母亲在讲些什么,她也晓得那晚戳人的是什么东西了。
黄氏知道女儿害羞,讲的也不深,只说嫁了人,都懂了。
庄颜想,庞致一定是个好先生,会把她教得什么都明白的。
黄氏走之前,庄颜心里还有一桩事没交代,着母亲今日讲的东西一并说了。
庄颜告诉黄氏,宜月曾经告诉她,银月给庄守义吃那种能短时间内壮阳,但很伤身体的药,那种药虽能提高兴致,长久用起来,只能说是拿命换一时的快活。
黄氏知道了之后果然惊讶,这种脏东西,至少在她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件事庄颜说交给黄氏自己处理,毕竟是父母之间的事,又极为私密,她实在不好插手。
况且,庄颜对父亲的感情也被磨的不剩多少了,现在她只愿母亲和弟弟过得好是。
黄氏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只嘱咐庄颜忘了这事,安心待嫁,便离开了。
*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庄颜满心忐忑紧张地迎来了自己大婚的日子。
南直隶平南侯府到庄府大道上都早已洒扫干净,铺满了红毯,庞致骑着高大的枣红马来庄府迎亲,前有人执烛前导,后有马车紧紧跟随,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和节日里一样多。
到了庄府,庄颜已经穿了大红的嫁衣在内室里等着他来。
庄守义穿着干净整齐的大袖袍衫,也在屋内焦急等待,一听到下人高声来报新姑爷来了,忙去正门口迎接。
庞致把礼给了庄守义,看见庄颜被人搀扶着,穿着红色嫁衣,裙摆有褶皱,遮住一双金莲,头上也盖着如意纹的盖头。他可真想把盖头给掀起来啊,看看他的娘子今天美成什么样子了。
庞致请庄颜上车,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扬起嘴角一笑,是她。然后上马,命侯府驾车的人快马加鞭回家!
侯府内替庞致主持内务的是赵远眉,她穿着大紫色的马面裙,打扮的庄重端庄,待客一丝不差,处处周到。
把庄颜接进家门,庞致与她牵巾拜堂,礼成后,便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