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江湖?
这个词很难准确来定义,而且它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在大部分时候,江湖往往会和武林等同,可更多的时候,江湖它所涵盖的范围要更广。
而彼时江湖中更是喧嚣,正道中不仅有少林,武当这等被人耳熟能详的门派,更有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华山派和恒山派这五岳剑派,又巴蜀之地的青城派和峨嵋派如今也是立派数百年,门下英才济济,几可和五岳剑派并驾齐驱,可以说正道门派呈现着百花齐鸣之势。
与之相对的是正道众人口中的“左道”,这左道中又以位于黑木崖上的日月神教为最,它可以说是左道中的领头羊。当然了正道又如何会称呼它为神教,在他们口中日月神教往往被用“日月魔教”来代替。
不过正道众人这么叫归这么叫,在日月神教内部以及左道中,可没有谁会这么称呼,甚至于他们还会叫日月神教为圣教呢。
这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得出的结论不同了。
咳。
反正呢,正道和以日月神教为首的左道,是正邪不两立的。先不说正道里的各门各派是否相安无事,又是否同心,单来说日月神教内部也并非上下一心,甚至于教内近来愈发暗潮涌动,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将要发生。
如今日月神教的教主名为任我行,他似是没意识到教内不谐之处般,待教内副教主,十长老还有光明使者等人的态度和往常无二,甚至于待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东方副教主的态度更胜以往。
这一切都被光明左使向问天看在眼里,他倒是有心提醒任我行,长此以往下去,东方副教主怕会野心膨胀到想对任我行这个教主不利的地步了,可这不过是向问天的揣测而已。他如今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若是贸然和任我行提起,恐怕到时候不仅没得到任我行这个教主的赞赏,反而还会得罪到在神教中地位比他高的东方副教主。
这是得不偿失的。
向问天思忖再三后,只得将这一揣测放在心底,并决定在暗中多加留意东方副教主的动向。
向左使这一心向着任我行任教主,却不曾想到他们家教主早已心如明镜,即看穿了东方副教主是野心勃勃之辈,也知道这个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教主意存跋扈,对他这个教主起了二心。
恐怕他那副教主还当他是个睁眼瞎,看不到他平日里的小动作呢。
任我行在心里嗤笑一声。
任我行本是个唯我独尊的性子,他自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副教主来挑战他的权威,只是东方副教主毕竟是任我行一手从风雷堂长老座下一名副香主,破格提拔到如今地位的,又为日月神教累积下不少功劳,在很多教众看来东方副教主是任我行任教主的亲信,任我行若是贸然对着还没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东方副教主下手,那自是对他在教中的威望不利,另叫长老们寒了心那不美了。
这种一个处理不好得不偿失的事,任我行可不会去做。
可任我行又不能容忍东方副教主继续做大,他思来想去下决定把日月神教中的镇派功法《葵花宝典》,赏赐给东方副教主。
这似乎有点不太对?
关于这个问题,只能说这《葵花宝典》上记载的武功确是厉害不假,可在这功法的扉页上却是有那么一句话,“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这里的自宫,是那个自宫。
说白了是在自宫后,本人不会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讲,不啻于是最难以接受的事。
任我行作为一个男人,他无比清楚这一点,可他也很了解东方副教主,东方副教主是一个有野心之人,而《葵花宝典》上记载的绝妙武功,莫说是有野心的练武之人,是任何学武之人,在见到之后绝不可能不动心。是任我行自己,如果不是他在这之前学了“吸星*”,他说不定都会去练这《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了。
也是说任我行很笃定东方副教主在得到他赏赐的《葵花宝典》后,肯定会引刀自宫。想到从此后被教中不少人敬佩的东方副教主,从今往后成为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任我行不由得张嘴狂笑起来。
“哈哈!”
狂笑过后,任我行还更进一步的想了想往后的事。在他看来,东方副教主在练了《葵花宝典》,武功更进一步后,必定会想着来找他这个教主取而代之。不过他们这令人敬佩的副教主也只有想想了,任我行得意洋洋的想到,因为他到时候会后发制人,正好借机光明正大地把他给一举铲除,到时候看教内还有谁敢对他这个教主再心生二心!
任我行志得意满极了,仿佛已看到日月神教所有教众跪在他面前高呼“任教主千秋万载”的场景。
那任教主“预想取之,必先予之”的策略,到底有没有奏效呢?
东方副教主名东方不败,他既是日月神教的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他在黑木崖上的居所自是独成一院,又院落宽敞,前后有三进,修建得极具匠心,便是最前面被东方不败当做书房,以及待客之所的一进院,都是绿竹与翠柏昭显辉映,颇有几分清雅。
只如今这进院落,并无仆从来去,又夜色渐深,树影幢幢,竟是莫名多了几分阴森诡谲。
书房中并没有照常点起油灯,到底仆从们今日得了东方不败吩咐,不得往书房里叨扰,可换句话说东方不败确是在书房中的。可着不甚皎洁的月光往书房里看,不但瞧不见任何人影,更甚者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书房中寂静的如同没人在一般。
那此间主人到底在何处?
掩在书房下的石室内,油灯早已被点亮,散发出晕黄的光,而此间主人正盘腿坐在石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似有些年头的书卷,正看得津津有味。
哦,原来此间主人在凿壁借光。
并不是……
不过不释卷倒是真,但见此间主人也是日月神教的东方副教主,他年纪不到三十,穿着一身深青色长衫,剑眉入鬓,虽像时下男人蓄起胡子,可这并不影响他的英俊,总体来说是英武不凡,顾盼烨然的。如今他全心全意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双目半阖,眼角眉梢间又多了几分恬静,怎么看怎么都不太像是被外界认为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副教主,反而更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
只是一般书生可不会在手边备有长剑。
那柄长剑在东方副教主手边,一伸手能拿到,且看那长剑锋利异常,似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想来东方副教主从前是用这柄长剑,来对付或是来声讨日月神教的正义之士,或是手底下不听话的教众等人的。
可以说这柄长剑曾染上过难以计数人的血,是一把独属于东方副教主的神兵利刃。
以及若是仔细看的话,在东方副教主身前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一摊还没有干透的血迹。
是不知道这一摊鲜血从何而来?
难不成像那也不是什么好鸟的任我行所言,东方副教主他为了练《葵花宝典》中的绝妙武功,一狠心挥刀自宫了?
可现场好像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当事人此刻也很安然若素,又此刻神情自若的东方副帮主他把那书卷看完,视线转到了那柄可削铁如泥的长剑上,目光中似乎带了一分跃跃欲试。
等等,这对吗?
说好的挣扎再挣扎呢?
说好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呢?
还是说东方副教主被那句“欲练此功,挥刀自宫”给刺激得不轻,导致短时间内移了性情?
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东方副教主不仅仅是移了性情那么简单——他如今已不再是原本英气勃-发,野心澎湃的东方不败了,而是换成了不知道转世多少次的大穿越家(……)顾青。
说起这件事来,和《葵花宝典》是脱不开关系的。
东方不败确是野心勃勃,一心一意想要取代任我行成为日月神教教主,于是处心积虑的谋划,但任我行毕竟是做了多年的教主,其羽翼之丰不是如今的东方不败能一举剪除的。而任我行不怀好意赏赐来的《葵花宝典》,对东方不败来说不可谓不是如虎添翼,也正是他目前最深切需要的。
这《葵花宝典》,东方不败在日月神教多年自是清楚他的来历,其乃是日月神教上一任十长老从华山派抢回来的,为此十长老和五岳剑派斗了个你死我活。只东方不败在打开《葵花宝典》前,是并不清楚它扉页上那八个字的,不过他得到《葵花宝典》便是如获至宝,自是迫不及待的翻阅起来。
然后他知道了。
那八个字如一桶冷水浇下,东方不败刹那间冷静了不少。
作为一个真性情的大好男儿,除非迫不得已,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丢了“根基”,东方不败也不例外。他暂且把那八个字总纲丢下,好好查阅起剩余的部分。
任我行给的这本《葵花宝典》自是真迹,其中所记载武功绝对是上乘的,看东方不败在翻阅完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可见一斑。
这时候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东方不败面前。
一个是自宫后练《葵花宝典》,一举夺得日月神教教主之位;
一个是对《葵花宝典》视而不见,任由它宝珠蒙尘,而他自己继续和任我行尔虞我诈,可东方不败跟随任我行多年,他很清楚任我行是什么样的人,他猜忌心甚重,教中不服他的便是长老,也能叫他给架空权利,任由其自生自灭,而自己的武功不如任我行,尤其是任我行还修炼了可吸他人内力的吸星*……
在踌躇过后,东方不败试图找出一个两全法,那是在没有自宫的情况下,强行催动了《葵花宝典》上的法诀。这么做的结果是他真气紊乱,进而走火入魔,在吐了一口心头血后神魂消散,紧接着便被再次转生的顾青接替了身体。
值得一提的是东方不败原打算若是强行催动法诀行不通,那他挥刀自宫的,看长剑都准备好了。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咳。
而对顾青来说,他在意的点有所不同了。
顾青他例行在穿越过后快速地接收原身的记忆,等他将全部记忆接收后,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便是须得练前先自宫的《葵花宝典》。
这不例外。
顾青他从前接触过不可计数的武功秘籍,作弊般的武功如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传奇般的武功如长生诀和道心种魔*,在性别上有特别要求的也有阴癸派的天魔*和慈航静斋的《慈航剑典》,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功法,《葵花宝典》还是头一份。
顺理成章的,顾青对《葵花宝典》感起了兴趣。
在翻阅完《葵花宝典》册页后,顾青大致清楚为何这功法需要练者自宫,又对曾穿越成为过非人类甚至是连人形都化不成动物的顾青来讲,他并不是多在意他的“皮囊”,加上他想亲身实践下《葵花宝典》,因而有了先前他看着东方不败准备自宫用的长剑时,露出一分跃跃欲试的一幕。
而很快的,顾青打消了念头。
原因很简单,顾青可以不在意“皮囊”的完整性,可他不能不在意当“皮囊”不完整后,给他这个洁癖症晚期患者带来的困扰。
在权衡了不到一息的功夫后,顾青果断放弃他自己来练《葵花宝典》。
这对顾青来说无异于是少了一个乐趣,因而他想着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想到这儿,顾青垂下眼帘再次看了看那薄薄的一本《葵花宝典》,通过先前吸收的记忆可以知道这是原身的顶头上司奖赏给他的,只是纵观如今日月神教的情况还有那任我行的秉性,可以知道任我行之所以会把《葵花宝典》赏给东方不败,不过是任我行想要摆东方不败一道——《葵花宝典》在俗世中人看来自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修炼起来说不得害人害己。
以及东方不败确实抵抗不了绝顶武功带来的诱惑,他可是打算自宫以练《葵花宝典》的。
简单来说是任我行想让东方不败练,东方不败也想练,那何不满足他们的愿望呢?
“唔——”顾青拖长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眼中兴味更浓,说到底他从前并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他是男扮女装过不假,可那时候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得循序渐进的展现一个自宫后,因体内激素发生转变进而反应到外部上的过程,另外还得兼顾到这一过程中的心理变化,可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不知道有没有前例可以借鉴?或者说若有“珠玉”在前,那他总得预防着被看穿吧?
关于这个问题,据顾青目前能从他得到记忆中得知的,《葵花宝典》是日月神教前任十长老从华山派那里抢来的,至于华山派是怎么得到《葵花宝典》的,似乎和如今华山派气宗、剑宗的创始人岳肃与蔡子峰有关,而《葵花宝典》它是怎么流落到华山派弟子手中,时间久远东方不败知道的并不是特别清楚,可显然华山派无论是气宗还是剑宗,都没有弟子练过《葵花宝典》。
又从日月神教得知华山派有《葵花宝典》,到日月神教抢夺回来中间也不过数日,而《葵花宝典》被抢回日月神教到如今,有机会看过它的也只有任我行和东方不败。
总而言之,《葵花宝典》似并没有旁落。
这么一来没多少后顾之忧,再者说了即便到时候被拆穿,又能如何?当然了在那之前,顾青得把他的武功重拾回来。
剑法啊,该学回哪一个好呢?
先不说顾青这想法若是被五岳剑派听了去,他们会怎么羡慕嫉妒恨,但来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任我行他比往常还要密切的关注着东方副教主那边的动静,在得知一日得知东方副教主因是前夜和兄弟们喝太多酒,而导致第二日宿醉没去处理教务,接着在教务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短后,任我行确定东方不败果然按耐不住去练了《葵花宝典》。
“哈哈!”
任我行心情舒爽得很,转身假惺惺地去关怀他那副教主。再怎么说他们俩还没有撕破脸,知道自己“亲信”有疾,如何能不去关照下呢?
又任我行还“不经意”的像向问天透露了他把《葵花宝典》赠于东方不败的事,这样不出两日,教中长老级别以上的都知道了这件事。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葵花宝典》的扉页上写着多骇人听闻的话语,只知道《葵花宝典》上有上乘功法。
这么一来,他们能理解为何东方副教主近来对教务有点力不从心,原来是去练《葵花宝典》了啊。还有是在不明里的教中人看来,任我行这个教主对东方副教主还真是青睐有加啊。
他们这么想,则正中任我行下怀。
任我行如今等着东方副教主到时候被万夫所指,众叛亲离,他相信距离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这不太远归不太远,可总不可能会是近段时间,毕竟《葵花宝典》功法既是上乘,那少不了很深奥,而且不可能一蹴而。因而在任我行等来东方副教主篡位前,先等到了络腮胡没有了的东方副教主。
说实话,任我行在乍看到短短数日不曾见的副教主时,他的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只见得原本英武不凡的副教主没了络腮胡,脸色似比从前白皙了两分,且他精神饱满,唇色异常红润,又今日竟穿了件有金线滚边的翠绿色衣衫,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比往日更……俊美。
说好的神情憔悴呢?
说好的悲愤欲死呢?
任我行在心中“咯噔”一声,难道东方不败他竟没练《葵花宝典》吗?不,不,东方不败不可能放任着那么一本可助他武功大涨的武功秘籍不顾的,可是他怎么能看着比从前还要精神焕发?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任我行内心思维翻飞,面上倒还能做到不露分毫,等人家上前来时,还当自己并不知道要练《葵花宝典》需自宫般的,笑着问起来他武功练得如何了?
当下,从英武转向俊美的顾青他愣了愣,尔后垂下了眼帘,微微欠身道:“回教主的话,《葵花宝典》它不愧是我神教长老们费尽心血从华山派抢夺回来的上乘功法,我练它不过数日,只觉得武功有所进益。教主若是有闲情,也可和我切磋一二,好检验一番。”
顾青这番话语调不紧不慢,多有起伏,再加上他姿态谦和,乍然听起来不可谓不是情真意切,然而听到任我行耳朵中变成了绵里藏针,笑里藏刀,以及虚情假意,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根本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看来他确是练了《葵花宝典》,进而恨上了自己。
任我行在心中冷笑,嘴上却道:“我很高兴你武功有进益,只切磋不用了,打打杀杀的难免会受伤,到时候老弟你那几个姬妾不得因而记恨上我,我可是知道你们可是蜜里调油的紧呐。”
往后可不会有什么蜜里调油咯!
这时候有其他教众来凑趣,任我行几句话被哄得哈哈大笑,可余光中一直都在观察着被他狠狠踩了痛脚的顾副教主。只见他低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想必是已经握成了拳,青筋毕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