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于桐和喜羊羊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喜羊羊见于桐背了个小包,他黑亮的眼珠滴溜转了一圈,又屁颠屁颠跑回了卧室,推了个大号行李箱出来,那行李箱比他都高出一大截。
于桐瞧见,赶忙走上前,蹲了下来,拍拍行李箱,奇怪问:“喜羊羊,拿行李箱干什么?”
喜羊羊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道:“电视里说,找爸爸都要带行李箱的,然后爸爸妈妈会一起住的。”
于桐尴尬-_-||:“可是爸爸妈妈今天不想一起住。”
喜羊羊瞬间失落,低下脑袋,掰着他的小手指,一脸委屈。
于桐没辙:“好好好,你想带,我们带吧。”
于桐站起来拖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喜羊羊又喊道:“妈妈。”
于桐回头,欣喜:“嗯?”是不是她家小子开窍了,不想带行李箱了?^o^
喜羊羊指指后方的衣橱,嘟嘴问:“妈妈,行李箱里不装衣服吗?”
于桐扯扯唇角-_-||:“装,装~怎么能不装呢。”个臭小子,专门坑她呢!
于桐只好拽着行李箱折了回去。
花了半小时,把大号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喜羊羊满意了,这才合上,母子两人出门。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于桐去哪里,于桐想了想,说了方城工作室的地址。
于桐望着窗外风景,伸手摸了摸脖子里的玉戒指,寻求一丝慰藉。片刻后,于桐垂眸看了眼那条银项链上的粉玉葫芦,不,应是血玉葫芦,她微微蹙眉。
于桐心里有些不畅,也有些郁闷。
须臾,于桐叹口气,手撑着脑袋,又想到她与方城之间的“骨联”,时灵时不灵。刚认识那会儿,她一下能说出他在哪儿,后来这能力渐渐淡了下去。昨晚他们明明在一个寺庙里,她却一星半点都没能感知到。
她估摸着,这“骨联”兴许也随着人的心境而变吧,以前她能感知到他,是骨头为了撮合他们。现在心意相通了,能指引前行的只有心了。
喜羊羊甩着他的小腿,趴在窗口,叫:“妈妈。”
“嗯?”
喜羊羊天真问:“我们为什么要找爸爸啊?”
于桐被问住了,她为什么要找方城,为什么要突然回来,是因为她爷爷的一番话,是因为喜羊羊,还是因为她自己。
于桐瞎掰了个理由:“妈妈我是文盲,妈妈不能让你当文盲,你得上学,所以要带你去找爸爸。”
喜羊羊回头:“妈妈,什么文盲?”
于桐拿出手机,给喜羊羊百度了下,念了出来:“文盲是指不识字并且不会写字的成年人。”
喜羊羊越来越困惑了,“妈妈,可是你识字呀,也会写字呀。”
于桐捏了下他的脸蛋:“但是妈妈没上过学。”
她小时候看着别人背书包上学堂还是很艳羡的。虽然和爷爷一起卖地瓜,爷爷教她识字,也没什么不好。
喜羊羊似懂非懂点了点脑袋。
于桐到现在还没给喜羊羊上户口,她和方城仍是婚姻关系,登记户口要用的东西很多,其中有一样是结婚证,可她没有。要是离了婚的话,喜羊羊倒是可以上她于家的户口。现在他们分居三年,按道理应该是可以和离的。
“美女,到了。”
出租车司机唤回了正在游神的于桐。
于桐付了钱,和喜羊羊一起下车,拖着个行李箱去到前方那栋工作室大楼。
于桐和喜羊羊站在花坛前,于桐远远瞧了眼门口的那个保安,三年过去,保安都换了,现在的这个估计也不会开后门放她进去了。
喜羊羊松开了于桐的手,蹲在了那个大号行李箱后面,肉嘟嘟的小手托着脸,观察着地上一只正在搬面包碎屑的蚂蚁。于桐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多了,方城应该在里头上班。
于桐犹豫了下,攥着手机去到门口的保安那里,客气说:“师傅,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字画组的方城。”
保安上下扫了两眼于桐,“方城?”
“嗯,对。”
保安问:“你叫什么名字?”
“于桐。”
保安点点头:“好的,稍等。”
保安走到里头打电话,可似乎电话占线,没打通,保安没办法,用对讲机叫来了另一个保安看门,让于桐继续在这儿等着,他亲自上楼一趟。
于桐颔首,回到花坛那儿,一只手扶着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插着腰,微微侧过脸觑着躲在行李箱后头观察着蚂蚁搬家的喜羊羊,小小一团,实在可得紧。
*
字画组,吕蒙扬招手,“师傅师傅,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弄。”
方城搁下手里的活,走去吕蒙扬那儿,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示范起来,一点点撕着水黏上的粗纸,他指导说:“小心点撕,撕破了,这画作废了。”
“你试试。”方城撕完一个角,将镊子递还给吕蒙扬。
吕蒙扬拿着,觉得重担到自己身上了,他弯腰,仔细瞧着古画:“师傅,我比较粗心,不及你细心。”
方城淡淡道:“熬久了,你细心了。”
王老师傅在旁赞同:“哈哈哈,蒙扬,这点你师傅说的没错。”
吕蒙扬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他都在这儿这么久了,也没学到半点他师傅的细心。
方城瞧着吕蒙扬的动作,几下之后,吕蒙扬熟练了,方城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他拿起身后木桌上的保温杯,端起来,微微抿了口热水。
“方师傅。”字画组门口来了个保安,叫着方城。
方城回头:“嗯?”
保安比了个向后的手势,说:“方师傅,门口有人找。”
方城皱眉困惑。
吕蒙扬抬头问:“保安大哥,谁找我师傅啊?”
保安大哥“嘶”了一声,想了想说:“叫什么来着……叫……”
“啊,叫于桐!”
“哐当”一声,方城将手里的保温杯摔了,热水直直洒在了他的皮鞋和裤子上,温度很高很烫人,可方城似乎没感觉到,他睁大眼望着保安,吓得保安连举着的手都忘了放下。
听见他师母的名字,吕蒙扬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看向王师祖,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随后又望着他怔在原地的师傅。
方城愣了许久,有些手忙脚乱,他弯腰,想收拾被他打翻的水,王老师傅阻止了,挥挥手说:“阿城啊,快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好。”
方城觑了眼王老师傅,素来沉稳的他面露焦急道:“王师傅,我去去回来,去去回来。”
王师傅:“快去快去。”
话毕,方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字画组,吕蒙扬起哄,凑热闹说:“师傅等等我!我也去!”
方城喘气站在电梯前,吕蒙扬跟在他身后,等了半天,也不见电梯下来。方城立刻折回去,改走楼梯,吕蒙扬晕头转向跟了上去。
方城快步下着楼,可到了二楼,他又停了下来,吕蒙扬被方城这个急刹车弄地差点撞他身上,幸亏他反应快,及时收住了脚。
方城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尖泛白,不知在犹豫什么。吕蒙扬纳闷,这都心心念念了三年,现在回来了,他师傅怎么又不走了。
吕蒙扬在方城身后轻声提醒:“师傅,你再不去,师母可又走了……”
方城闻言,人一僵,复“噔噔噔”快速下楼。
吕蒙扬抚抚胸口,他师傅这脑回路他有点跟不上。
方城来到一楼,站在大堂里,远远望着门外花坛旁单手撑着行李箱的那个身影,他静静立了好一会儿,迟迟没跨出一步,生怕他走这一步,那人又要消失。
吕蒙扬挑着眉,看看方城,又看看外头的于桐,还真是他师母啊!他师傅这时候还不主动出击?
“师傅师傅,快啊快啊。”吕蒙扬催促。
方城木讷点点头,才迈开步伐。
感觉到侧方来人,于桐视线从行李箱后的喜羊羊上挪开,站直了,偏回头去看。
方城正板着脸向她走来,于桐嘴角抽搐,这脸也太臭了吧。
她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还是阿妮阿塞哟?
于桐吞了吞口水,慢慢向前挪几步,也算主动示好了。
方城站在于桐面前,目不转睛觑着她的脸,于桐不太好意思,尴尬的气氛迫使她把头埋了下去,可刚埋下去,她又觉着这样也太墨迹,太少女了吧。
于桐猛地抬头,扯了个笑:“方城,好久……”
还没等于桐把话说完,方城把她死死按进了自己的怀里,勒得于桐都快喘不过气了。
吕蒙扬:师傅,干得好!是这样!yeah!^o^
保安大哥:-_-||光天化日的……这里还有人呢……
方城语无伦次,他贴在于桐耳边,只用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于桐,你听听我的心跳,你听听。”
于桐此刻正好侧着脸,贴在他胸口,方城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
于桐结巴:“我,我,我听着呢……”
方城又搂紧她一些,沉沉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它都快死了。”
于桐尝试推推他,有些抗拒,但无果,她淡淡道:“这不跳着呢吗……”
方城松开她,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睨进她眼底,于桐也仰头望着他,这么久不见,方城好像瘦了,脸上轮廓更加明显,气色也不是很好,看起来似乎经常熬夜。
方城拽着于桐的手腕想往楼里走,于桐指着身后的行李箱,还未来得及开口。
“妈妈——”
喜羊羊从行李箱侧方探出个头。
吕蒙扬:╭(°a°`)╮哪里来的小屁孩!
方城愣住,缓缓回头,望着那个探出的小脑袋。方才喜羊羊被行李箱完全挡住了,压根儿没人注意到他。
喜羊羊站起来,小碎步跑到于桐面前,抓住她的一根手指,有些害怕叫:“妈妈。”
于桐尴尬笑笑,抽出被方城拽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喜羊羊的脑袋。
方城皱眉盯着那个屁点大的孩子,叫于桐……妈妈?于桐的孩子?领养的?还是……
吕蒙扬:╭(°a°`)╮靠!这孩子跟他师傅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方城慢慢蹲下,与喜羊羊平视。喜羊羊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他,又抬头看看于桐,似在寻求她的确认。于桐向喜羊羊浅笑颔首。
喜羊羊突然眼睛发亮,笑着看方城,奶声奶气叫:“爸爸~”^o^
方城身形一僵。
吕蒙扬:╭(°a°`)╮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
“爸爸~”^o^
喜羊羊松开了于桐的手指,去搂住方城的脖子,寻求抱抱,方城还没缓过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按照本能,抱着喜羊羊站了起来。
喜羊羊:“妈妈,这是童话书里的爸爸,对吗?”
于桐应声:“嗯。”
方城看着孩子,迟疑开口问:“你叫……什么?”
“我叫且闲,爸爸你也可以叫我喜羊羊。”
方城“咯噔”一下:“喜……羊羊……”
方城去看于桐,于桐嘿嘿一笑,赶紧低下头,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方城将抱着的喜羊羊往吕蒙扬怀里一放:“蒙扬,看一下我儿子。”
吕蒙扬抱着这个烫手山芋:╭(°a°`)╮儿……儿子?!
方城二话不说,拉着于桐向里头走。
于桐回头:“我的行李,行李箱——”
方城:“蒙扬——”
吕蒙扬领会:“知道!”
“妈妈……爸爸……”喜羊羊噘嘴嘟囔,怎么不要他,自己走掉了。
吕蒙扬哄着喜羊羊:“喜……羊羊?跟叔叔上楼喽~”
喜羊羊:(>﹏<)我不会是被拐卖了吧!
*
方城带着于桐去了顶楼花园,方城四处看了下,没人,随后他将门给锁了,让别人不能随意进入。
于桐低头,身体贴着墙,脚尖一下下轻点着地,方城不说话,她也不知从何说起。
“于桐……”方城声音有些动容。
“嗯……”
方城慢慢上前一步,稍弯腰,手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随后将下巴搁在于桐肩上,他声音闷闷沉沉:“于桐……”
于桐僵着两条手臂,片刻后和以前一样,环住他的腰,算是一个回应。
方城歉疚道:“对不起……三年前没能保护好你。”
于桐张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她爷爷说得没错,方城什么都不清楚,她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方城问:“那个孩子……不是已经……”
于桐轻声说:“我让我哥骗你的……”
方城“嗯”了一声,又箍紧她一些,乞求道:“以后不会再那样……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你别走……别走了……”
于桐心头一酸:“方城……”
她还有心结,可她不能直接对方城说,她很矛盾,所以这三年,她总在逃避。如果她告诉方城一切,他现在这样她,他会受不了的,像三年前的她一样。
“方城,如果我说,我们离婚……”
方城蓦地松开她,红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于桐壮着胆说:“离婚……”
“我不同意!”方城直接回绝。
方城将于桐堵在墙壁与她之间,他凝重说:“你三年来流鼻血了吗?”
于桐摇头:“没有。”
方城有些失控:“你没流鼻血说明你还我!离什么婚!”
于桐嘀咕:“那不离了……”
方城闭眼,眉头高高蹙起:“于桐,你回来,难道不是代表你想通了,打算再给我一次机会的吗?”
于桐咬咬唇:“我回来是为了给喜羊羊上户口……”
方城一语戳破她的谎言:“你真想上户口,我不信韩旭没法子!”
于桐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她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假的。方城的话像把她扒光了,赤条条站在他面前。
没错,她的那些话,都是借口。
于桐手负在身后,拼命搅着,强忍眼泪,承认:“是啊……我还你……”
方城摸着她的脸,让她抬头看他,他声音有些颤抖:“这够了……这够了……”
“方城……你不明……”
方城用吻封住了于桐接下来想说的话,他害怕她拒绝,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长发,更加捧高她的脸,迫使她承受着他炽热紧密的吻。
于桐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方城的舌头扫过她的齿间,勾住她的舌头,吮得她生疼,她却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
方城松开于桐的唇瓣,脸埋进她颈间,喘着粗气,一下下呼在于桐脖间的肌理上,热烈的,思念的,沉迷的。方城余光落在于桐戴着的那两个挂饰上,他伸出手指,欲触上那个葫芦。这葫芦他以前肯定见过,可在哪里见过,他想不起来。
于桐赶忙用手握住了那个玉葫芦,她眸光微闪,既然她今天不说,那以后……她也不打算说。
于桐纠结,悄声说:“方城……”
方城站直,低头觑着她,“嗯。”
于桐人向前倾,前额靠在方城胸前,手紧紧攥着那个玉葫芦,“我们拿着结婚证,去给喜羊羊上户口吧。”
方城直点头,可于桐低着头,看不见。他又抱着她,“嗯”了好几声,生怕她没有听见。
于桐咧嘴一笑,这样吧……这样吧……
既然剪不断,那乱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