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埋在方城胸前哭了多久，等再也没有眼泪从眼眶里涌出，于桐慢慢推开了方城，人有些沉默，脑袋一直耷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桐？”方城唤她。
于桐沙哑：“你先别说话，让我说。”
于桐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渍，抬头与方城对视，她摆出一个微笑：“方城，不管结果是什么，都是我自己选的。”
“刚才……刚才我有点懵，毕竟正常人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
“没味觉没味觉吧，反正我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还有，你别觉得愧疚，我不需要。”
于桐这心态调整的有些快，快到太不现实，方城没说话，那么盯着她，总觉得她是故作坚强。
于桐心虚移开视线，人后退些，彻底离开方城的怀抱，她转身走回餐桌前，坐了下来，一勺一勺的将粥喝了个干净。
方城隔着个厨房洗手台，那么远远看她默不作声喝完，留下一个空碗起身回房。
听见关门声，方城才叹口气走到餐桌旁收拾起碗筷，动作尤其缓慢，人有些出神。端起碗的瞬间，他又搁下，拿起桌上一旁的手机。
方城打开微信，找到好友吕蒙扬，发了条微信过去。
方城：【蒙扬，我朋友的朋友因为生病，情绪有些低落，怎么样才能让她高兴一点。】
吕蒙扬秒回：【她？女孩子？】
方城：【嗯。】
吕蒙扬在家中的沙发吓得都快滚地上了，什么朋友的朋友，肯定是他师傅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女性朋友，他师傅这借口都用烂了，怪不得他师傅最近不正常，原来在苦恼怎么哄女孩子啊。
吕蒙扬：【女孩子嘛，包包，化妆品，好吃的，一般哄哄能开心了。】
方城：【她应该不喜欢你说的那些东西。】
吕蒙扬：【是不是病情严重，所以觉得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了？】
方城：【嗯……你这么理解吧。】
吕蒙扬：【那她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方城：【打架……爬楼……算吗？】
吕蒙扬：【……】
*
于桐一个人抱腿坐在窗台上，看着外边的天色由橙红变成了墨黑，手机设定的晚八点闹钟响了。
于桐回神，关掉闹钟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电话一下通了。
“爷爷……”
于桐拭去脸上的眼泪，本来觉得已经哭不出来了，可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心底又泛酸。
“丫头啊，醒了啊，我之前跟方城讲，你醒了让你在老时间给我打电话，诶呀，总算是给我打电话了。”
老爷子在那头又担心又开心，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丫头，怎么不说话？”
“爷爷……呜呜……”于桐这又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老爷子慌了，“怎么啦？怎么啦？方城那小子欺负你了？”
于桐哽咽道：“不是……爷爷……王晞她真的是孩童骨……”
王晞，她所碰到的第二个异数，再一次证明她重新划分界限是正确的。
老爷子默声片刻，问：“丫头，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爷爷……我没味觉了……”
那头静音，须臾，老爷子叹口气，感慨：“丫头，路是你选的对吗？”
“嗯……”
“结果也得你自己承担对吗？”
“嗯……”
于桐吸吸鼻子：“爷爷，道理我都懂，是……有点难受……”
老爷子笑了：“丫头，那你今晚难受难受，过了今天，这事儿翻篇了，知道吗？”
“嗯，知道。”于桐擦干眼泪。
她爷爷从小到大教她，什么不好的情绪都不要过夜，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于桐从高楼俯视小区里头发着黄光的路灯，她低声问：“爷爷，你那时候知道自己失去了嗅觉，难过吗？”
老爷子爽朗笑两声：“当然难过，但一想还有你，爷爷不难过了。”
于桐听后笑了，她的臭爷爷关键时候说的话还挺能哄人。
“爷爷……我是为了救王晞才这样。可你当时为什么要摸方城的骨头……”
老爷子：“我见他长得俊。”
于桐轻哼一声：“我才不信。”
老爷子真挚：“真的！”
“不信！”
老爷子那头风呼呼地吹：“行了，爷爷挂电话了，你要是难受的话再去被窝哭会儿。”
“我才不哭！”
“行！有骨气！是我孙女！爷爷挂了啊——”
老爷子还真是说挂挂，于桐无奈笑笑，跟老爷子打完电话，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心里舒服了不少。不是尝不出味道了嘛，反正她平日里也不挑食，没失明没耳聋没哑巴，已经是万幸了。
于桐下了窗台，趿拉上拖鞋，突然想到什么。
嗯？(⊙_⊙)
她爷爷刚才是不是说……他在她晕睡的时候跟方城通过电话？
于桐一吓，赶紧打开门小跑出去，忙喊：“方城！”
“啊？”方城回应，拿着筷子的手一抖。
于桐站在空旷的走廊，眨巴眨巴眼望向在厨房穿着围裙忙活的方城，“你在干嘛？”
方城温和道：“煮晚饭，怕你没吃饱……”
于桐愣愣，都已经八点多了……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给我煮的？”
“嗯……”
于桐摆摆手：“晚饭不重要，方城，你是不是跟我爷爷通过电话？”
方城：“嗯……”
于桐嘴角抽搐，完了，按照她爷爷的尿性，绝逼会瞎说八道！
于桐试探问：“方，方城，我爷爷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方城握着筷子的手又一僵，奇怪的话……孙女婿算吗……
他瞥了眼于桐，“没有。”
“真没有？”
“没有……”
于桐眯眼“嘶”了一声，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方城拿着碗说：“面快好了。”
于桐呆呆点头。
“你去坐。”
于桐继续点头，“喔。”
没一会儿，一大碗面摆在她面前，鸡腿面，配料十足，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方城将筷子搁在她碗上，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她侧面。
方城：“吃吧。”
于桐：“你不用做这么好，你知道我现在尝不出味道了。”
方城动筷子吃了起来，咽下嘴里的面说：“我知道，所以我替你先尝了味道，好吃才给你吃。”
“你只要知道它是好吃的够了。”他补充。
于桐黑亮的眸子觑着他，“方城，我说过你不用愧疚的。”
方城垂下眼帘，他明白于桐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刚才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的几个小时，他在书房也想了很多，怎么做才能让她宽慰。
方城不紧不慢道：“你既然尝不出味道，我替你尝。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都会负责。”
于桐哭笑不得，还是在愧疚，方城心思重的毛病改不掉。
她打趣：“中餐你怎么包？”
“来我工作室。”
于桐：“你开玩笑的吧。”
方城：“我像吗？”
于桐闭嘴，还是拿起筷子安安静静吃面吧。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她觉得很好吃，因为她闻得出香味！特别特别香！于桐乐呵呵笑了，刚才哭过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方城时不时偷瞄于桐两眼，于桐情绪似乎挺好。
蒙扬教他的这招真的管用？
吕蒙扬刚才跟他说：师傅，跟你那个朋友说，不管三七二十一，迎难而上，朋友的朋友身体不好，那先治病！病好了，心情好了。
虽然他觉得吕蒙扬说的是废话，但他认同其中一点，要迎难而上。
方城木讷问：“于桐，你心情好了？”
于桐吃饭依旧快，面汤喝了个干净，“好了呀～”
方城迟钝点头：“哦哦。”
好了行，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于桐真的是跟他认识的其他人很不同，如果是他自己，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跨过这个坎儿。
“哦，对了。”方城搁下筷子，站起来往厨房走。
“什么？”于桐擦擦嘴。
方城从厨房台子上的购物袋里掏出了好几样东西，一件件摆在于桐面前。
“红枣，不知道你要吃什么种类的，都买了，各种干枣，阿胶枣。还有核桃，买了生核桃，营养价值高一点，一会儿我给你剥好放盒子里，你没事吃几颗。”
于桐懵：“哦……”(⊙o⊙)
“还有……”方城又折回去，拍了拍橱柜下头的一箱牛奶，“以后每天早上会给你热一杯牛奶，你爷爷说你营养不良。”
于桐：“……”
她知道她爷爷会乱说话！！！→_→
*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九点多，于桐盘腿在沙发上玩手机。
方城切了水果放在茶几上，“吃水果。”
“谢啦。”
于桐用叉子吃起来，算了，方城现在因为愧疚对她这样好，她也阻止不了。
方城笃悠悠坐在于桐身旁拿起书看了起来。
于桐瞥他一眼，“你不吃？”
“嗯，我喝茶。”
于桐扫向茶几上的那杯清茶，“大晚上喝茶，也难怪你睡不着。”
方城淡淡回：“我以前都能睡着，现在睡不着是因为谁？”
于桐闭嘴，哼，对她是好，可依旧怼她，行行行，她认输。
可于桐眼珠滴溜转一圈又贼兮兮回嘴：“因为你奶奶，是她请我来摸骨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城：“……”
方城翻了页纸，忽地想起什么问：“那天……你流鼻血了，那你需不需要摸王晞的骨头？王晞会失眠吗？”
于桐摇摇头：“不需要，不会。”
“为什么？”
于桐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侧过脸看方城，挑眉：“因为有你这个正版在啊。”
王晞那根指骨只是为摸骨提供了便利，别的根本不值一提。
方城：“正版？”
于桐：“对啊，你是正版，不能再正的正版！要不带你去注册版权，上面写——摸骨师于桐专属！”
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