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儿他虽然已经找到了那件丢失的玉雕马儿,但是他并没有声张出去,只是命令那两个找到玉雕马儿的小厮们,嘴巴要严一点儿。
同时,再避开众人的耳目,把这一次随着他们队伍一起来到沐阳郡的玉匠“快手张”、和他的徒弟们,一起暗地里叫到了老管事儿的房间里面。
同样,因着老管事儿也没有把这件事儿,通知给自己手下那些谢府的小厮婢女们,所以在那些小厮婢女们恍然不觉的情况下,那些在夜色之下安安静静的搜查仍然在继续着。
这些人们在尽职尽责的搜索这各自的房间,因为一直没有接到他们管事儿停下来的命令,所以这搜查也仍在继续,众人也不敢停下来歇息一下。
搜查完了这间房间,那再去搜查另一间,等所有房间都搜查完了,那再与其他人交换一下继续去搜查已经搜查过的房间。
之后,依旧还是没有接到他们管事儿让停下来的命令,这些小厮婢女们对着一个已经搜查过好几遍了的房间,再多搜查几遍。
反正这人力是有限的,那么在自己搜查这些房间的时候,一定会有哪些地方被遗漏了,所以需要自己再一遍一遍的搜查着,把那些被遗忘在脑后的犄角旮旯的地方统统找出来。
总之,是无论如何,他们在没有接到自家管事儿停下来的命令之后,谁都不敢停下来,算是自己心里面有所埋怨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努力的做出一副仍旧在忙碌的假象。
所幸,谢府的下人一向是手脚利索,所以算是已经心中有所埋怨,但是这些小厮和婢女们依旧还是做到了老管事儿的要求,在搜查的时候手脚安静、声音要轻,要让这驿馆里面已经沉睡下的其他人一点儿也发觉不到。
这些要求谢府的下人们已经都做到了,但是同样也并没有在这些房间里面发现什么可疑到需要报上去的东西。
这让找了一夜的谢府下人们觉得实在是有点儿憋屈!
但是觉得比他们更憋屈的则另有其人……
在这间驿馆的后院里面,那件偏僻无人的小房子中。
几个穿着驿馆差役服饰的人们,正聚在一起,暗地里对着那些在驿馆里面还在努力搜寻不停的谢府下人们,长吁短叹个不停!
这些谢府的下人们怎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小玩意儿?!
这要是他们一直到找不到,那自己还怎么突然冲过去拿他个人赃并获?!
这若是拿不到有效的证据,自己那怎么可以把这个屎盆子顺利的扣谢府的脑门上?!
你们这些谢府的下人怎么这么笨啊!那个东西明明藏在你们那个管事儿的房梁上,你们都眼瞎吗?怎么找不到呢?
哎,急啊!
在场的几个人面上都带着一副焦急的神色,一个个的要比那些整整搜查了一个晚上的小厮婢女们还要着急。
简直是一副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拉着那些小厮婢女们,把那个藏东西的地方指给他们看!
眼看着这等待了一个晚上,这谢府的人还是没有停下来,但是现在东方的天边已经有微微的光亮若隐若现,天色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天马上要亮了。
其中,这几个差役中,有一个年轻人样貌的差役,像是实在是等不了了,沉不气的转身去问他们的头头:“头!这些谢府的人一直都忙个没完了,咱们还要再等下去吗?”
他们的那个头头,伸手一抹满脸的胡茬子,高大健硕的身躯站了起来,也大步走到了窗边,透过那扇小小的窗口,往驿馆那边住宿的楼房方向望过去。
自从谢府的下人们来这里的驿馆住宿那天开始,他们受人所托,早早的也盯上了这谢府的人马。
所以他们在给谢府的人安排住宿的时候,也是特意的选择了那些挨着后院这面的房间。
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后院的小房子,位置极偏僻又不起眼,但是只要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口,能够那谢府众人所住的房间尽收在眼底,那些谢府众人的一举一动也能够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所以在半夜里,那些谢府的人自以为隐秘安静的搜查行动,在他们这些人差役的眼中,却是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是也是因为如此,现在的那个差役们的头子,也可以透过这扇小小的窗子清晰的看到,那些谢府的下人们的搜查还没有结束。
着已经越来越不再暗沉的夜色望过去,依旧可以看到那些谢府众人下榻的房间里面,有许多恍惚不清的人影、手里面端着一盏灯火如同黄豆般大小的微弱光芒,不断地在房间里面安静的走动着。
看着这些印着窗纱上的模糊人影,差役们的头子又沉默的离开了窗边,默默不语的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些谢府的下人们还在搜查着,那也意味着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件丢失的玉雕马儿。
现在依旧还不是冲进去的好时机!
看着自己的头头又坐了回去,方才那个沉不住气的年轻差役,又忍不住开始焦急的问了起来:“头,咱们现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要是那些谢府的人一直都找不到那件东西,咱们还得这么一直等下去不成?”
听这个年轻差役这么一说,另外的那几个差役们也都忍不住开始躁动起来,不断地开口询问自己的头头:“头!要不咱们别等了吧……”
“对啊!头,要我说咱们直接杀进去……”
“是,直接跑到那个管事儿的房间里面找到那件东西……”
“然后当拿他个人赃并获,接着再想法子把这件事情给宣扬出去……”
“最后搞臭他们谢府的名声,接着咱们可以去找雇主拿报酬去了……”
顿时,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人们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闹成了一团儿,直把他们的头头给吵得脑仁儿发疼。
其中,在这些差役们吵得乱纷纷的时候,甚至有人被这房间里面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干脆连‘头’也不叫了,直接向着他们的头头说道:“豹哥儿……”
“豹哥儿,咱们都听你的,您老现在倒是给拿个主意啊……”
那个身材健硕的头领,一听到他手底下的人称呼他为‘豹哥儿’,顿时猛地睁开眼来,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四射、怒意盎然。
“蠢货!”
他一巴掌掴向了那个胡乱开口的差役,顿时把这差役打的在原地“滴溜溜”的转了半圈儿,脸颊上清晰的印出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半边脸颊都肿的老高!
“我不是早叮嘱过你们吗?以后都称呼我为‘头’,不许再叫豹哥儿!那是以前咱们落草时候的称呼,现在咱们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兵了,你竟然还敢这么叫!”
他狠戾的盯着那个捂着脸颊、期期艾艾不敢再说话的年轻差役,又往前逼近了两步,用自己短粗的手指狠狠地戳着那个差役身上所穿着的官服,恨恨的说道:“你这是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吗?”
“想当初,我发了多少的功夫,这才把咱们兄弟几个从落草的山贼洗成了清清白白的官兵,我有事跟你们说过多少遍,咱们落草时候的称呼不准再说,咱们落草时候的山贼习气也不能再犯……”
“你们全都是没有给我听见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大声地吼出来给在场其他的差役们听得。
果不其然,眼见得他的怒火滔天,又被他给一通大吼之后,原本还纷纷乱乱、吵吵嚷嚷的众人,瞬间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噤若寒蝉的贴在了墙角边,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姿态简直是像个呆呆傻傻的鹌鹑一样。
眼见得自己的手下人都是这副蠢样子,豹哥儿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重新的坐了回去。
这个豹哥儿,原本只是个岭阳郡里面吃不起饭的穷苦人家,和那穷苦的岭阳郡万千的老百姓一模一样。
后来天灾一来,庄稼颗粒无收,他们更是吃不起饭了!没办法,家里面的老娘都已经饿死了,自己也早揭不开锅了,所以豹哥儿干脆纠结了几个穷弟兄,一起上山落草去了。
在岭阳郡,算是到山上当山贼的日子照样也是不好过,但是好歹能够饿不死。
再后来,又一次豹哥儿在下山的一趟途中,听了集市上的几个南来北往的行商在聊天,从这些行商口中,从来没有出过郡县的他,第一次听说了沐阳郡的名字。
在那些行商人们的口中,这个位于关同洲之南的沐阳郡,简直是人间里面的仙境一样,不禁富庶的流油,还从来都没有人饿死,甚至连吃饭、都能每顿饭都能吃上白面馍馍!
那个豹哥儿一向是个胆大果断的人,在他回山上之后,他但是思来想去,做出了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他们不再当山贼了,他要带着他的那几个穷弟兄,一起搬到沐阳郡里去。
一起到那个没有人饿死,还能每顿都能吃到白面馍馍的好地方去。
后来无数次,豹哥儿都在暗地里佩服自己的这个英明的决定。
他们哥几个抛弃了一切,从岭阳郡来到了沐阳郡,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去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他们曾经落草为寇过,只是以为他们是从岭阳郡逃难过来的灾民。
每年都会有岭阳郡活不下去的灾民逃到其它的郡县,尤其是最富庶的沐阳郡,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豹哥儿他们哥几个被当成了岭阳郡的灾民,在沐阳郡落下脚来。
之后他们的运气又实在是好,不知道豹哥儿又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博得了这当地的一个小官儿的青睐,收了他们哥几个做了手下,给他们在驿馆安排了个差役的身份。
这样,他们不但这么在沐阳郡落了户籍,还当上了一个小小的差役,从此吃上了皇粮,一飞冲天。
回忆到了这儿,豹哥儿依旧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的神色却是怅然的,在看看自己那一群不知道轻重好歹的手下,又是禁不住狠叹了一口气。
这些手底下的老弟兄们都是蠢货,现在还以为他们来污蔑那谢府的名声,只是为了那幕后的人所允诺一大笔银子!
他怎么可能为了银子,把自己和这一班兄弟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直接得罪名震边关的谢大将军府?!
这还不是他们以前落草的身份害得?
这个幕后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势力,竟然能够查到他们兄弟以前曾经在岭阳郡里面落草的事情!
然后,那人以此拿捏着他们兄弟的把柄,在暗地里要求自己照他们所说的去做,不然把这件事给抖露出去。
现在他们还在穿着官府吃皇粮,但是这件事儿若是被人抖露出去,以后莫说再当个差役了,不被那些官老爷们绑去治罪不错了!
然后,那人又在明地里拿着一大笔的银钱,诱惑着他的那一班老兄弟,承诺事情办成之后这笔银钱是他们的了。
这么一来二去,这件事这么摊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好似在钢丝刀尖上行走,前面是刀山、后面是火海,无论怎么走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可是是现在,自己的那一班老兄弟们也不给自己省心!
想到了这儿,豹哥儿又是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倒是他手下的那一群人,看着自己的头只是坐在座位上老半天不说话,不由得又壮起了胆子,慢慢的靠近过去,问道:“那……头,咱们这么干等着吗?”
豹哥儿知道他的意思,等他再懒懒的瞟上一眼窗外的天色,便答道:“若是他们谢府的人依旧还是找不到那个玉雕,到时候咱们直接到那个管事儿的房间里面去找,依旧算是个人赃并获。”
显然,他的这句话又激励到了这群手下,众人又纷纷的打起精神来。
其中,刚刚那个被他狠抽了一巴掌的年轻差役,不顾自己半边中的老高的脸颊,又记吃不记打的凑上来问道:“头,那为什么咱们现在不冲到那个老管事儿的房间里去?不管怎样都好过咱们继续在这里傻呆呆的等着……”
“蠢货!愚不可及!”
豹哥儿又是有气无力的呵斥了一声,现在面对着他这群不省心的手下,他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的想想!咱们之前想要搜查,那些谢府的下人们怪怪的叫我们去搜了吗?”
“现在这些谢府的下人们可是全都醒着呢!咱们这才几个人啊,若是现在再贸贸然的要闯进他们管事儿的房间里面,这些谢府的人怎么可能会乐意?”
“到时候,别再我们又被别人给拦在外面动弹不得,又打草惊蛇、使那些谢府的众人又警惕起来,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听自己的头这么一说,还是有些道理的。
于是豹哥儿的手下人便面面相觑着,总算是心情不再那么躁动了,但是最后还是又问了一句:“头,那咱们要什么时候冲进去,才是正好的时候?”
“这些谢府的下人们都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咱们哥几个也会陪着他们等了一个晚上了!若是他们再找上一个白天,咱们大家伙还得再等上一整天不成?”
“是,头!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们兄弟的身体可是吃不消啊……”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又有乱起来的趋势,豹哥儿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抬手制止住了众人接下来的话:“成啦!别吵了,用不着等那么久的!”
“他们谢府之所以要在夜里面开始搜寻,还要轻手轻脚的,那说明他们也不想叫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也是背着众人行动的。”
“所以等到天一亮,这驿馆里面其他的人起身,这人来人往之下,他们谢府的人手不好再继续搜查下去了。”
“再者说了,你们几个都说这等了一夜已经是很累了,这谢府的小厮婢女们劳心劳力的搜寻了整整一夜,岂不是更累?!到了天亮之后,即便是这驿馆里面没有其他的人,那这谢府的人也得回去休息了。”
“到了那时,等到谢府的众人都已经睡下来之后,再没有人能够及时的阻拦咱们,到了那时咱们再一举冲到那个管事儿的房间里面……”
……
果然是不出他所料。
当天大亮的时候,这驿馆里面的其他人都已经大多起了身,走廊上往来之间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而谢府里的小厮婢女们,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起来。
终于,整整辛苦了一个晚上的他们,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收获,但是也终于得到了自家老管事儿的命令,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对于已经精疲力竭的众人来说,这一道命令简直是不亚于天籁,等到他们个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各自的房间里面休息的时候,每个人见到自己的枕头好似见到了自己的亲娘一般。
等到这谢府的众人,脑袋一挨枕头迅速入睡之后,一个差役的人影,慢慢探头探脑的来到了老管事儿的房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于是便举起手来试探性的敲了一敲管事儿房间的房门:“请问,您老人家在吗?”
这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答。
见此情景,差役心中暗喜,于是便一边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一边继续装模作样的说道:“昨天晚上,我们怎么感觉到你们贵府这边的房间闹哄哄的?我们头担心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差我来看看!”
此时,他已经进入了这个老管事儿的房间里面。
这个差役的此举,也是事先他们已经商量好的!若是冒然带人闯进老管事儿的房间里面、找出那个丢失的玉雕,不管怎么说,都是动作太明显。
倒不如先派上一个人前来大头,先来装作好心来探查情况,再等到他进入两人老管事儿的房间之后,装作不经意间的一抬头,发现了房梁上的玉雕……
到了那时候,他们再闯进去,有了一个恰当的理由了!
可是却不曾想到,他们的设想很好,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却总是不尽人意。
当那个差役真的来到了老管事儿的房间里面之后,顿时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儿!
“您老人家在吗?”
他又站在房间里面叫了几声,却是得不到回应,瞬间了悟了,只怕是那个老管事儿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那这个时候不再自己的房间里面休息,又会跑到哪儿去?
差役的心里面顿时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等他急忙再抬头往上看去的时候,果真发现那房梁上的玉雕马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
“你说什么?!”
豹哥儿震怒的把自己手里面的酒杯‘砰’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
“你说那个老头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等你去的时候,那个玉雕也不见踪影了?”
面对着暴跳如雷的豹哥儿,那个探查回来的差役急忙惶急的点了点头,生怕他们头的怒火下一秒会撒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现在,豹哥儿也顾不得发脾气了,他背着手焦急的在屋子里面转悠了好几圈,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老头耍了我们,明明是已经拿到了那个玉雕,却还是装出一副没有找到的样子……”
不行,绝对不能让谢府的人找到机会,把那个玉雕销毁或者转移到外面。
“来人,快点儿去找找,看那个谢府里的管事儿还在不在驿馆里?”
豹哥儿想通了这一点,于是忙不送的去向自己的手下下了命令:“若是那个老头还没来得及出驿馆,那赶快过来通知我……”
一定要截住那个老头……
……
在谢府其中的一个房间里面,有着快手刘称号的玉匠,在带着自己的土地忙碌了一个晚上之后,终于完成了老管事儿的要求,满身疲累的把一个盒子交给了管事儿他老人家。
老管事儿接了过来,打开盒子仔细看着,不禁赞叹道:“辛苦张师傅了,现在您赶紧去带着徒弟们歇一歇吧……”
“歇息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打断了老管事接下里的话。
这个房间的房门,突然“咣当”一声被人给粗暴的踹开了,豹哥儿带着一种差役,出现在了门前,阴沉着脸色。
“你们谢府偷了俺们的东西,怎么,这急着销脏去吗?”
他紧紧地盯着老管事儿手里面的盒子,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