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寻凝足足走了七日,才到达伊祺岛。
蓝朔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魔修,好几次遇到的都是修为高深的,倘若没有蓝朔在一旁协助,杜寻凝怕是一个人走不到伊祺岛的。
她觉得疲惫极了,然而却半分也不敢松懈。
好在离别之时,王思思送了一个介子空间予她——那里面原本是一个秘境,后来被王思思(玛菈姬丝)得到,发现里面灵气充沛,人类在里面竟然也能生存,而且在里面修炼能够事半功倍。
杜寻凝将明千绫安放在里面,将介子空间的器态——一枚戒指,戴在脖子上。
“前方是伊祺岛的入口。”蓝朔淡淡开口。
杜寻凝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衣裙下摆还沾有鲜血——她刚刚斩杀了一个想要杀人夺宝的魔修。
“咱们快些走吧。”司茗道。
杜寻凝当然欣然应允,三人又继续走着。
不过杜寻凝却觉得,伊祺岛好像和从前来的时候不大一样了,或许是太久没有来了,记错了,也或许是这儿的确是改变了样貌。
司茗已经全然不记得小时候在这儿缠着蓝朔让他无数次“相亲”都失败的事情了,他走在蓝朔身后,仔细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形。
他们是走水路来的,船一靠岸,消失得无影无踪,杜寻凝虽然心下生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蓝朔也什么都没说不是吗?
这儿树木茂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丛林,杜寻凝心想,大概是很久都没有过人烟了。
她往前一步,脚下却忽然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她险些摔一跤,连忙扶住身旁的树木。
低头一看,脚下正是一个人的头骨。
杜寻凝被吓了一跳,顿时太阳**“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儿绝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年的伊祺岛正是因为风景优美才被选为瑶华会的地址的,现在这幅光景,可绝对称不上是“风景好”。
“茗儿,当心脚下。”蓝朔淡淡地提醒道。
司茗应了一声,绕过地上一堆白骨。
“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尸骨?”司茗疑惑道,“数量还不少,难道伊祺岛有什么秘宝不成?”
“秘宝不知道,”蓝朔回答他,“但是危险,却是少不了的。”
他神色非常平静,显然知道这儿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
“跟着我。”蓝朔忽然低声道。
杜寻凝见他忽然弯下腰走着,便也跟着他的动作慢慢潜行。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传来。
杜寻凝忍不住闻了闻,觉得那好似琥珀和广藿香的气味,却有带着一丝麝香气息。
“什么味道?”司茗显然也闻到了。
蓝朔没有说话,却是微微蹙眉。
杜寻凝只觉得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但是却觉得好闻极了。
很快,他们知道香气的来源。
他们终于走到了丛林的尽头,也见到了制造出这香气的器具。
那是一个香炉,很小,约莫只有两手摊开大小。
那香炉相当精致,镂空雕花,却是琥珀材质,上头点缀着红绿宝石,显得相当华贵——杜寻凝从未见过有人用琥珀做香炉的。
但很快,一个人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是个女人。
大概是。
因为看不清楚面容,杜寻凝只能这样胡乱想着,她走近望着,只见香炉旁摆放着一张小榻,榻上侧卧着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披散着一头长发,姿势相当随意,她一手随意握着一卷书,竟然是睡着了。
这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她沉睡着,纤长睫毛如同鸦羽,面色白皙得好似不像人类,可是嘴唇却红艳似血。
“刷”地一声,杜寻凝只感觉身后一道凌厉的剑气射了过来,她一偏头,那剑气便射偏了。
“师姐!”司茗低叫一声,连忙跳了出来。
杜寻凝出剑,道:“阁下是何人,躲在暗处暗箭伤人,岂非正人君子?”
只听一声清脆的笑声,倒是动听悦耳。
丛林之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杜寻凝还未来得及看,便听剑中何箫大叫道:“容昔!”
她是容昔仙子?
杜寻凝一愣,随即望向那人。
只见那人也是一身黑色长裙,面容清丽,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容昔看了看杜寻凝,又看了看蓝朔与司茗,笑道:“你们贸然闯入我家,我倒是要问问了,你们这样做,岂非正人君子?”
杜寻凝略显尴尬,她实在是不知道会有人摆张小榻在外边睡觉的。
她道歉道:“抱歉,我们无意闯入仙子的地盘。”
容昔轻轻笑了,慢慢走了过来,目光却是停留在司茗脸上,不由得“咦”了一声。
司茗被她看得久了,便有些紧张地面红了。
容昔仙子觉得有趣,又笑两声道:“我曾经见过你。”
杜寻凝没想到她还记得司茗,却不记得自己与蓝朔了。
司茗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娃娃,她如何记得?
司茗有些疑惑道:“仙子姐姐,我何时与你见过呀?”
容昔大笑:“你叫我姐姐,我年纪可以做你师祖的姐姐了——大概是几十年前,你应当是个小娃娃吧,那时候你哭闹着要你师兄不要成亲,你吵得我心烦意乱,便随便给了你一个小玩意让你不哭了,你还记得不?”
司茗显然是不记得了,那小球玩过了,便过身了。
蓝朔却是记得,他从储物戒中找出那个镂空小球,递到容昔面前道:“仙子,可是这个?”
容昔看也不看,只是看了一眼道:“你是当年他那个师兄?”
蓝朔道是。
容昔又问杜寻凝:“那你是当年跟着他们的那个小女娃了?”
杜寻凝也应是。
“这可真是有趣了,”容昔笑笑,“你们来这儿做什么呢?”
杜寻凝见容昔面上还是带着笑意的,似乎是没有因为他们闯入地界而生气,于是便大胆道:“我听闻仙子乃是半步飞升的大能,想请仙子救救我的师妹,我师妹被魔修击伤,如今魔气攻心,怕是命不久矣。”
她能够如此冷静说出这一番话,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只要一想到千绫很有可能会因此离开自己,杜寻凝便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容昔听了杜寻凝的话,只是微微颔首道:“是吗?”
她看了看那还卧在踏上熟睡的女子,道:“你们同我来,别惊扰了她。”
杜寻凝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连忙点头,亦趋亦步地跟在容昔身后。
容昔带着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那股香气彻底消失,她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是一处旷野,荒无人烟,却凭白多出一块空地。
“让我看看你的师妹。”容昔面无表情道。
杜寻凝便从介子空间中将明千绫带出。
明千绫依旧是沉睡着,嘴唇上的血色却已经褪尽,只有手指一点温度昭示着她还活着。
杜寻凝抱着她,容昔却道:“你也不嫌累得慌,将她放平在地上。”
杜寻凝怕明千绫磕着碰着,想要在地上铺摊子,容昔却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规矩?”
她声音太大了,把司茗都吓住了。
杜寻凝沉声道:“抱歉仙子,师妹是我的最珍贵的人,我实在是不愿她受委屈。”
容昔似乎是不耐烦了,她摆摆手道:“不听你们这些,看不看。”
杜寻凝于是连忙轻轻将明千绫放在地上。
容昔看了杜寻凝一眼,又看了看明千绫,微微蹙眉。
她弯下腰,朝着明千绫伸出手,竟是从明千绫发间取出一朵小花来。
很小的花儿,但是杜寻凝一看便知道,那是什么花。
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是冥界之花,盛开在通往冥界的道路上,为什么明千绫发间会有这朵花?
杜寻凝不愿意将事情往坏的那方面去想,但是自己的心却是越来越慌。
她几乎有些无助地看着容昔,却见容昔两指并拢搭在明千绫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
杜寻凝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手心都湿成一片。
“真是奇怪,”她听见容昔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她的命数昭示,她不该死的,可如今,却也是已经到了三途川了,这可真是奇怪了……”
杜寻凝没有听懂,却是问:“仙子,我师妹是不是,不会死?”
容昔听见杜寻凝的声音,微微眯了眯眼,道:“你师妹原本命不该绝,现在看来,似乎是要死了,她已经到了三途川,要过黄泉路了。”
她又看了看杜寻凝,道:“你曾经是否九死一生?”
杜寻凝听那一句“要过黄泉路”,只觉得自己恨不得要死去陪师妹走完那段路,却不知道话题为什么扯到自己身上,于是想了想,自己当初将灵力渡给明千绫的时候,的确是快要死了,但是却因为何箫协助,修了魔功,这才活了下来。
她无力点点头:“算是有那么一次吧。”
容昔伸出两指,亦点在杜寻凝眉心,良久忽然开口道:“真是奇怪,你本该早死了,为什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反而有如日中天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