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晚上, 贾政和贾珠回来,也是满面喜气洋洋——他俩在今日当值的时候被同僚贺了无数回。
尤其是贾政,暂代工部尚书的左侍郎还特意夸了他好几句,说贾政教子有方,福气还在后头呢云云。
故而,从不愿主动拍人马屁但是却喜欢被人拍马屁,可惜活了四五十年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今日被人拍了个爽快的贾政居然整晚都保持了微笑, 虽还有训诫叫宝玉不可骄纵, 但是没黑着脸的他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因为用脚指头想来也知道, 明日后日等等时候来府上道贺的人会更多了, 原本很应该有个长辈带着宝玉应酬,可惜贾政贾珠都是要当值的。
便是因此,贾赦在家宴上跃跃欲试地自我推销, 说自己毕竟还有一些阅历,很愿意替侄子迎送来客。
贾母本不想答应的,但是宝玉却一口应了下来, 可把王氏气了个好歹:小儿子什么都好, 是心肠太软, 大房那对混蛋父子, 从前可没少去花想容拿胭脂, 还有什么譬如带着狐朋狗友去宝玉的花田庄子上连吃带拿的!别打量我不知道!
可是一家人具在场呢,王氏也不能反驳了啊,再看贾母、贾政、大儿子看着宝玉的欣慰的眼神, 以及大房贾琏夫妇感激的眼神,王氏觉得:好像小儿子这么做也没啥吃亏?
家宴散了之后,多吃了几杯酒的二老爷还主动奔赴王氏的屋子。也许是想犒劳一下给他生出佳儿的王氏吧……
反正当夜二太太院子叫了两次水。
┑( ̄Д  ̄)┍
而贾珠回到他自己的院子之后,李纨一边伺候贾珠喝醒酒茶,一边说:“我看大姐儿很应该学学规矩了,今天一直缠着老祖宗,说想看她二叔跨马游街。大爷看看,有哪家的小娘子这么顽皮。”
贾珠通红着脸说:“姑娘家,娇养着些又怎么了?老祖宗教养出来的指定不会差,从前大妹妹的规矩是错不了的,你看看三丫头、四丫头和林妹妹,哪个不出挑?你啊,别操心太多了。”
“还有苒哥儿,这进了族学一年多了,次次月考都是中不溜,兰哥儿当初可不是这样的……”李纨一想也是,遂先抛开大姐儿的事儿,一边给贾珠拧帕子,一边絮叨二儿子。
“兰哥儿从小是喜静的性子,苒哥儿和他不一样。再说了,即便苒哥儿读不进去书,以后从武也很好啊,现如今有了一个武状元的叔叔,可以叫宝玉日后多带带他。”贾珠不以为意地说。
李纨心说:【宝玉如今成了武状元确实光耀门楣了没错,可是毕竟世人只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叫苒哥儿日后也学得打打杀杀的,我可不放心……】
不过看贾珠如今眼皮子打架的样子,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李纨暂时按下了说道心思。
…………………………
果然,次日早上起,宁荣大街上的荣国府宾客是络绎不绝,门子嗓子都要哑了,可是依旧干劲十足:因着宝二爷的喜事,府里要发三倍的月钱呢,天天嗓子哑也愿意。
原本贾赦想得好好儿的,二房父子要上朝,自己出面待客,再带着琏儿,到时候宝玉这么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皮薄,毕竟是不好意思和人攀关系,那么又有人数上的优势(大房和二房二比一),又有年龄上、辈分上的优势,这几日下来,大房应该能结不少善缘。
然而,事实告诉贾赦,他太天真。
且不说宝玉带着贾环和贾兰一起待客,理由还是相当之充分的:他俩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都不是小孩子了,出来多见见世面,跟着赦大伯学学待客之道,于以后有好处。
贾赦觉得牙疼……
再说了,往来的宾客也不是傻的,荣国府大房二房这都分家多少年了?别打量人不知道,日后的荣国府啊,哪一房出息大早是一目了然的了。
故而虽然贾赦殷勤,但是宾客还是一意围着宝玉奉承。
最后是,贾赦原先设想的自己年纪大、辈分大,毕竟会比黄毛小子老道的。但是他小看了刷着绿漆的老黄瓜,老黄瓜在江苏官场混迹多年,应酬起来自有一套,不只是叫来客感觉如沐春风,连贾环和贾兰都瞧得一愣一愣的。
后宅里头,赵姨娘还瞅空和探春嘀咕:“宝玉真带着环儿去见宾客?”有这样的好事?
“姨娘这样偷偷摸摸咬耳朵像什么样子,宝玉惯来对环儿都很照顾,姨娘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姨娘咕哝一声:“照顾,照顾得环儿都不认我这个亲娘了。我看宝玉是奸猾的,把你和环儿都笼络过去了!”
探春焦急地一拍巴掌:“姨娘可住嘴吧,这一句话,你犯了三个忌讳,被人听到了,可落不着好!”
被女儿说了几句的赵姨娘悻悻闭了嘴,坚定认为宝玉带着环儿去应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譬如说用环儿庶出的身份去衬托他等等。
果然,赵姨娘自以为小心翼翼的抱怨不多时被人传到了王氏的耳朵里。
王氏一摔帕子:“我说宝玉是好心喂了驴肝肺,什么香的臭的都想着提携。要我说,带兰哥儿去尽够了!”
周瑞家的劝说:“也是宝二爷心善,最是像太太了。又气量大,想着毕竟是兄弟么。”自第一回周瑞去接江苏北上回京的宝二爷,献媚没得好之后,回头又被老祖宗敲打了一番,周瑞家的收敛了些,不敢撺掇着二太太瞎投资了。要说心里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谁叫宝玉是主子,还是强势的主子呢?周瑞家的如今是完全不敢直面其锋芒,只恨不得宝二爷再也想不起来自家有做过欺上瞒下的事情了。
“我肚子里可没爬出一个贾环来!罢了罢了,等他再大些打发出去,权当是看在三丫头的面子。”
后宅因为宝玉带着贾环出去应酬小起了些波澜宝玉是全然不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仔细给贾环、贾兰讲了往来的宾客与自己家的亲缘关系,以及亲身展示了面对不同身份的人应该如何接待等等,叫贾环和贾兰俩叔侄受益匪浅。
到了晚上贾珠的二儿子贾苒又在每日一赞宝二叔的时候,贾兰也点头附和一同称赞,可把李纨给愁死了……
以上是后话。
午时之后,宝玉准备着去兵部参加会试宴。倒是有下人想替宝二爷鞍前马后呢,但是一二三四更坚决捍卫自己等人服侍二爷的权利。
宴席上,太子殿下亲临,赏武状元盔甲、腰刀、银两等等。
因为这场合,十六也不便多留,稍坐坐给足了面子走了,走的时候强忍住了没给宝玉使眼色。
太子殿下走了之后,会试宴的气氛热起来了,兵部的老油子有真心凑热闹的、也有酸武状元武榜眼一步登天的;新进武进士们中,也有想要和贾瑛、吴钰打好关系的、或者是羡慕嫉妒恨(后两种情绪不敢表现出来)……总之,宝玉是整个会试宴上被灌酒的目标人物。
然而大家从失望、吃惊、震惊到敬佩:这贾瑛,他不是人啊!
兵部的人多能喝啊!
练武的人多能喝啊!
酒过三巡都倒了一大半,连吴钰都开始耍醉拳了,那贾瑛只是面色微红而已,还单手拉住了吴钰,免得他被绊倒。
最后,参加会试宴的老爷们被各自的下人一个一个接走,宝玉笑眯眯地与老奸巨猾的阴尚书道别。
这场景,有些眼熟啊!
次日宿醉头疼的众人才想起来,太子殿下还是苏北郡王的时候,那年大婚,听闻喜宴上有一白面少年,以一人之力放倒了皇室一众纨绔——那白面少年,好像叫:贾瑛。
宝玉上了马车,二更连忙送上解酒汤,宝玉挥了挥手:“不必这个。”
一更倒是更识趣儿,早早准备了薄荷茶,果然宝二爷还是要喝那个。
回府的时候,二更羡慕地对一更是说:“果然还是一更哥你更合二爷的意。”
一更看了二更一眼:“只有尽心和不尽心的区别而已。”
二更顿时不敢酸了,点头表示受教。
第三日,跨马游街。
有贾珠事先定好的包间儿,会来事儿的状元楼掌柜亲自登门荣国府给二房送上一个游街当天免费的包间——自来状元的家人都有这样的待遇。故而荣国府有三个包间。
前一晚,贾母发话了:去!府里的小辈去,看看他们二叔的荣耀;去!府里的女眷去,自家人状元游街是几十年难得遇到的;我也去!闭眼之前见到宝玉有出息,哪怕明晚去地下见了祖宗,我也有脸面了。
最后一句可把原先想要劝着老太太不要任性的贾政吓个半死,也不敢阻止了……
遂第三天一大清早,荣国府的又开始忙碌,能跟着主子出门的丫鬟都被别的丫鬟羡慕嫉妒恨了。
贾珠定的包间是好,可是状元楼送的包间位置更好,所以贾母带着女眷和几个年纪小的譬如茗哥儿、芃哥儿在这一间。
贾琏带着稍大的贾环、贾兰、贾苒等等。
另一间自是东府的蓉哥儿等等人。
等待的时间最叫人心焦,小孩子们一会儿一会儿便问:来了么,状元来了么。
大人总是说:来了,来了。
马上……来了!
锣声响起。
武状元游街的队伍……来了!
新科状元贾瑛身骑雪白无杂色的骏马(没错是长风,滚滚在花田庄子呆了几个月,老实得很,长风现如今倒是不必总和那个喜欢卖蠢的小妖精呆在一起了),座下鎏金鞍,着状元盔甲,腰佩宝剑,手捧圣诏。一身明晃晃的盔甲让他原本中性而秀丽美的容貌多了几分气势,叫人怎么说呢!
对!看起来,更加像是男人而非大男孩了!
一副好容貌,叫路边瞧热闹的百姓都看呆了!
我滴个亲娘,这真的是武状元?武、状、元?
感觉比文状元还要斯文俊秀!!!
这样一对比,原本也算是五官端正、充满阳刚气的吴钰都不如往常帅气了。更不要提后头那些肤质粗糙、肤色黝黑的壮汉,简直活生生成了状元郎的对照组。
什么叫状元郎?
这是!
郎这个缠绵婉转的字眼,放在嘴里嚼一遍,无端生出许多绮念。
不知道从谁开始,鲜花、罗帕、香囊、荷包、珠花、耳坠、玉佩……纷纷都朝着状元郎身上飞去。
好歹那长风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点也不惊慌,径自哒哒哒地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总归百十个人里,会有人夸一夸这匹马俊。
【是这么骄傲!】长风的头扬得更高啦!
状元楼上的众人则是看得更清楚,那一队队的士兵手举状元灯、扛着写有状元名字的红黄色旗帜和写着“肃静”、“回避”的奉牌走在前面,旗鼓开路,荣国府的贾瑛前呼后拥,气派非凡。
贾家的男丁们,平时不管是上进还是不上进的,这时候都生出一股豪气和无穷的羡慕:金榜题名、扬名立万,大丈夫谁人不想如是?
而女眷们则是悠哉得多了,探春笑眯眯地小声和黛玉说:“林姐姐,你看给宝二哥丢帕子的姑娘家可真多……”
“你们两个小丫头在说什么呢?”贾母一回头看到探春笑得促狭,遂好奇地问。
被探春抱着的茗哥儿小鹦鹉一般把话重复了一遍。
众人对黛玉发出善意的调笑。
王氏一边笑一边认命:公主啊,郡主啊,都没指望啦。只希望黛玉性子再温和点,别给我儿后院添乱行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摸摸头大大的火箭炮。
我明天会比较忙,如果明晚六点没更新,那说明是要到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更。么么哒(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