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宇这人八卦,但是他有个原则,是该八的时候他才八,不该八的时候,他也不会乱说话。
如果清醒状态下,杜慕这事他算好奇死,也不会对不该透露的人透露半句的。
但现在他喝醉了,一喝醉他超胡说八道,而且往往还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会儿听到林安和这么问,尤宇扶着脑袋想了半晌,问他:“什么什么病?”
“阿慕的病。都在传呢,你最近没在国内,可能没听说?”
尤宇点头:“还真没听说。什么病啊?”在林安和以为可能他也不清楚的时候,蓦地听到他补了一句,“也说他有病呢。”
林安和感到自己心跳得有点快,他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敏娴也过来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她用嘴型示意他:“继续问。”
林安和只得转过去接着问,很小心地:“哪个?”
尤宇醉得厉害,趴在桌上嘟嚷着:“是啊,阿慕给找的医生,在纽约,我听到他说他是有病。”八卦因子发作,他越过桌子来揪着林安和的衣袖,“我还以为听错了呢,什么病啊?”嘀嘀咕咕地笑,“呵呵,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
他一边笑得猥琐一边掏出手机,“嘿嘿,我打电话问阿季,他肯定是知道的。”
把林安和跟林敏娴吓出一身汗,前者差要灭口了,赶紧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机:“嘿嘿,别问啦,外面还等你喝酒呢。”
尤宇毕竟是酒喝多了,脑子迟钝,被他三下两下一打岔,也随他了。
外面喝得一团乱,男的女的放浪形骸得不能看。
林敏娴毕竟自持身份,看场面要失空觑空先走了,在外面等了没一会,林安和也出来了。
两人都上了她的车。
林安和说:“没问到具体地址,但确定是在纽约,找个叫的医生还是不难的。”
林敏娴点了点头,感觉身体都有些空。
她以为杜慕是她找到的最完美的男人,但是现实似乎准备狠狠甩她一巴掌。
林安和喝得也有点多,他将头抵在车窗上静了静,呢喃着说:“难怪他会找上她……一个一无所有身陷困境的女孩子……大约是最好收买的吧?”
突然觉得很难受,想起那一年,她红肿着眼睛求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袖和他说:“安和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这样下去,我爸爸会死不瞑目的。”
那时候她还很单纯,身陷囹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求个人接手亿隆,不要让它继续烂下去。
她说:“我什么都不会,但是我什么都可以给。”
她已经是那样求他。
但是林安和却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
这么多年,她雌伏在杜慕身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一点点收起性子,从以前的明媚阳光恨分明的小女孩,慢慢变成了今天那个沉静冷漠却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所谓的女强人。
林敏娴听到他的话,手指慢慢收紧,冷哼一声说:“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你喜欢的人,守着个不能人道的,指不定现在还冰清玉洁呢。”
“冰清玉洁”几个字,她说得嘲讽的意味十足。
林安和不由得叹气:“阿娴,你这是打算迁怒我么?你要知道,今天晚上这事要是让尤宇发觉一点点,你知道我的后果会怎样?”
尤宇看起来性格还不错,似乎比杜慕要好接近,但事实上他那人超级混,惹恼他了,半点情分都不会顾。
他说着也彻底冷了脸:“要不是姑父一再要求我帮你查清楚,你觉得我会淌这浑水?杜慕能不能人道,有没有病,说起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安和作势要下车,林敏娴看他是真恼了,扯住他:“好了,你还真生气啊?我这不是心情不好么?”
林安和笑得嘲弄:“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你又不是真喜欢他,摆在身边的花瓶而已,他能不能人道,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吧?”
林敏娴瞥了他一眼。
林安和看着她,语气很淡:“我难道说得不对?你真正喜欢的那个,拜你所赐,现在还瘫在床上呢。”
“林安和!”
林安和转过脸去,也知道话有些过了,缓了缓语气,说:“现在知道被人戳到痛脚是什么滋味了?所以阿娴,别随便去戳人家的,很痛的。”
这一次,他没再停留,掰开她的手,很快下了车。
楚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楚卿房里的灯居然还亮着。
她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在楚卿门上轻轻敲了敲。
“谁?”清朗的声音,听着似乎比她离开时吐字更清晰了。
楚歌心里一喜,应的声音也欢快了些:“是我。哥你睡了吗?”
“没。”
门没有锁,楚歌拧开门把探头进去,楚卿靠坐在床头,另一头的电视还开着,而他手里摸着一个游戏手柄,显然这个时候还在玩游戏。
看到她,他及时地按了暂停键,冲她招了招手。
楚歌过去,俯身拿过遥控把电视关了,又把他手上的游戏手柄也拿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呀?作息要正常,早睡早起身体才好。”
楚卿笑笑地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还好意思说我不?
楚歌吐吐舌头,“moo的单签下来了,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很忙,趁现在还有点空,能回来肯定我想回来啦。而且,有好些天没见你们了,我也想你们了。”
在楚卿面前,她仍然表现得像是那时候的楚歌一样,娇俏、活泼、对家人很是依恋,像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女孩。
楚卿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
“脏,”她把头挪开一些,“下飞机后还没洗过澡呢。”和杜慕在一起久了,她也讲究起来了,进屋不洗澡觉得一身都不舒服,掖了掖他的薄凉被,“很晚了,哥你早些睡。”
他点头,嘱咐她:“你也是。”
第二日她特意晚走了一些,在家里陪楚妈妈和楚卿好好吃了一餐饭,到下午才回的城。
之后是一直忙,因为有半年独占权,和moo合作的事楚歌并没有放出风声,但是商场上,这些消息真正想要捂住也没有那么容易。
传言满天飞,连带着颓了好久的新亿隆股价也陡然飙升。
尤宇看着天天红盘收市的新亿隆股价心塞得不得了,追在楚歌后面:“你太阴险了,说好这事不传出去的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只多了十来天,他要比预估的多出好几倍的钱好吗?!
还好背后还有个杜慕想把股权买回去,哪怕多出再多的钱他也不怕亏,尤宇才好歹心里平衡了一点。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容忍楚歌拖到将近六月尾的时候才把这合同签下来。
那时候,像是回应那燥热的天气似的,整个a股都很躁动。
在合同上签下各自的名字,盖好印鉴,尤宇终于吁了口气:“好了,总算弄好了。”
他其实也不怕亏,一旦和moo合作的事正式宣布,新亿隆的股价还得往上翻,所以他现在拿到手的,是个金蛋蛋啊。
一开始听到楚歌说想转让股权的时候他还以为她给他挖坑呢,好一阵子不敢接,会让楚歌拖,也是他自己想把合同审得更严谨一点而已。
他忍不住叹:“这么好的事,楚歌你怎么便宜我啊?”望着她,开始胡猜,“该不会你真的上了我,所以用这种方式和我表白吧?”
回应他的,是楚歌一个冷漠的背影。
尤宇跟着她进了她的办公室,在她后面唠叨,“我是说真的,新亿隆眼看着要发达了,你怎么舍得这时候转让股权?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更好的项目?”
楚歌在桌前坐下,声音平平:“没有。”
“那你想要做什么?”
“尤先生,”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咳。”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有便宜也是你让我占的嘛。”
语气暧昧,还开起她的玩笑。
楚歌语气很淡地反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想占我的便宜?”
尤宇被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几声,申明说:“话不能乱说啊,什么便宜不便宜的,我们这是互惠合作。”他表情正直,还朝她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往后新亿隆拜托你啦,这可是把我这辈子赚的钱都砸进来了。”
股权虽然转让了,但是按照协议,尤宇并不直接参与新亿隆的生产管理,而且这个股权转让是私下行为,暂时的,楚歌并不想要进行公示。
这也是楚歌会考虑尤宇的最大的原因,其他人,都不会答应她这个条件。
转让股权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怕她实际已失去了控股权,但至少控制权,她还是能希望留在自己手中,然后等着未来那一天,重新把它买回来。
她希望那一天,不要太久。
尤宇是个好热闹的,这么大的事不能公布,但是私底下的庆祝还是要的。
“晚上要不一起喝一杯,庆祝合作成功?”
楚歌很不想去,但是他给了她这么大的退让,她不可能这点要求也不满足,便点头:“好。”
因为已近晚饭的点,楚歌便收拾收拾和尤宇一起走了。
参与庆祝的也是几个知情人,她、尤宇,还有双方律师。
尤宇觉得人少了些,路上打电话又喊了好几个,还给杜慕也打了:“晚上一起吃饭,有空么?”特意加了一句,“楚歌也去。”
杜慕估计说是没空,挂了电话后尤宇“靠”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最近约他,十次有九次没有空……哎呀,人生寂寞,老朋友一个一个的都渐行渐远了。”
不伦不类的感叹,把车上的人都逗乐了。
楚歌也抿唇笑,然而心里却有些莫名——事实上,她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杜慕了,刚从田纳西回来时,见不到人他每天都还会有一两条信息,现在连信息也渐渐少了。
楚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有时候想起田纳西那一顿丰富的中西餐,想起他一字一句数出来的要娶她的理由,仿佛像是自己做的一个荒诞的梦,而事实上,他早已经放开手了。
“到了。”尤宇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楚歌回过神,跟在其他人身后下了车。
尤宇今日选的是本地相当有名的一家海鲜馆,盛夏时分,正是吃河鲜海鱼的好季节。
他撺掇着楚歌喝酒,不停拿话挤兑她:“上次纪书记在你都喝了,今日不能跟我喝一杯?”
尤宇后面喊过来的朋友都忒没节操,听到他这么说纷纷起哄:“喝个交杯酒呀!肯定得是交杯酒!”
倒把尤宇吓得不行,笑骂说:“交你们个头,有量你们和楚小姐交杯去,别害我。”
一行人闹得厉害,到最后除了楚歌都喝得有点多。
楚歌叫了餐馆的工作人员帮忙一个个拎上车,人实在有些多,代驾都叫不过来,最后尤宇还是楚歌自己送的。
楚歌不知道尤宇具体住在哪里,问了两句,见他颠三倒四的也说不清,干脆给他找了家酒店。
等服务生把他放到床上,确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后,楚歌也跟着一起退了出来。
行到门口,她的电话响了,是楚妈妈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回家一趟。她水磨功夫不错,最近又磨得邹阿姨原谅了她,热情十足地重又给楚歌介绍了个对象。
楚妈妈电话里说的是男方的情况,说也是做生意的,在哪里哪里有自己的工作室,人很不错呀这次千万不要错过什么什么的。
楚歌听得笑,说:“好,有空我回去。”电梯到了,她迈步准备进去。
然后在看清电梯里的情况的时候,不由得微微顿了顿。
电梯里一男一女,男的懒洋洋地靠在电梯一侧,女的则差不多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两人姿势十分暧昧。
电梯门开时,女的没有动静,倒是男的不经意地抬起了头,神情清冷淡漠,目光锐利。
竟然是杜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