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是两个人,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年龄稚幼,皆是一身雪色白衣,双目紧闭,面无人色,呼吸微弱。
竟然是吕盛丛和吕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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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庄主!嵘儿!”舒珞身形瞬时化作一道藕色疾风,凌空急掠,冲向溶洞中央。
“先人板板!冲!”郝瑟脚掌猛一踏地,飞跃而起,身侧,尸天清、文京墨、六西同时飞跃而下。
岂料在此时,异变突生。
雪色棺材旁晕倒的家仆中,赫然有八人一跃而起,朝着半空跃下的五人狂洒数道白色烟尘。
“噗!”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烟尘遮盖,腐尸烂肉之味顿时充斥整座溶洞,郝瑟只觉全身的力气猝被抽走,手脚一软,噗通一声直直扑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总算把你们引出来了!”
刺鼻的白色烟尘之中,吕齐锐张狂大笑震得整座溶洞嗡嗡作响。
待烟尘渐渐散去,视线渐渐清晰,郝瑟费力抬头脑袋一看,顿时惊呆了。
在两口棺材两侧,尸天清、文京墨、舒珞还有六西都软软倒在地上,脸上、眉毛上、露出手的皮肤上,甚至连衣衫上,皆布满了细细的白尘,好像一层皑皑秋霜覆盖全身。
而四人的脸色,皆与这白尘一般,惨白渗人,皆是手脚瘫软躺在地上,仿若四个软趴趴的破布娃娃。
更糟糕的是,尸天清和舒珞的嘴角竟是已经开始溢血。
卧槽!那白色烟尘有毒!
郝瑟大惊,想要动一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全身酸软,好似爬了好几百公里的山路,唯一能动弹的只有手指头和脚趾头。
“云隐门……白骨尘!”倒地的舒珞只说了六个字,便再无力气说第七个字。
“意游公子果然是意游公子,这几乎失传的毒粉,你居然也能认出来。”
吕齐锐站在那八个家仆中间,呵呵笑了起来:“白骨尘,尘白如霜骨,沾身入骨髓,内力越深,中毒越深,一旦沾身,会全身酥软如烂泥,任人宰割,对付你们这些狂妄自大、擅接玉竹信的江湖高手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内力越深,中毒越深?!
郝瑟转了转眼珠,扫了一眼前方面色青白尸天清和舒珞,再转目看看嘴唇泛青的六西,还有还能勉强抬眼瞪人的文京墨,立时了然。
我勒个去,看来现在老子是状态最佳的战力了!
“白骨尘,臭若腐尸,尘如霜雪……原来如此,小生明白了!”
文京墨抖着胳膊撑起身体,可刚坐起一半,又软软倒了下去,可一双眼睛却是愈发诡光四射,“谁能料到,这偌大一个奉泽庄的下面,皆是密道络,谁又能想到,这奉泽庄内所有的家仆,都是帮凶!所谓的密室,不过是个障眼法,你从密道潜入屋内,再以这白骨尘将那些江湖高手制住,令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任你挖去心脏。然后你再令这些家仆将尸身清洗干净、为尸体换上新衣,清理屋内地面、家具,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除去这白骨尘的烟尘和气味,以防他人看出端倪!”
“哈哈哈,文公子果然心细如发。”吕齐锐脸上涌上自得笑意:“这白骨尘虽好,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是这烟尘气味太呛人了些。若是让大家发现这白骨尘,那可没法用妖物挖心的故事来发玉竹信、邀请江湖高手来奉泽庄捉妖了……”
“所以……你是利用这妖物挖心之案设局,利用敛风楼连发玉竹信,骗那些江湖人前赴后继来到奉泽庄,以供你挖心炼药?!”文京墨声音骤厉。
“这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呢!”吕齐锐长长叹了口气,“要知道,这天底下,适合归虚鼎炼药的心脏可不好找,有的要身体健壮、有的又要内力深厚、还有的,则是需要命格特别的——”
说着,吕齐锐慢慢走近尸天清和舒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七七四十九心,我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凑够了四十七心,如今只差最重要的两颗心……”
说着,贪婪目光盯在舒珞身上,“意游公子,人如美玉,玉心玲珑……”又将目光移向尸天清,“尸天清尸大侠,谪仙之姿,若世上真有仙心,那定是你的心!”
说着,骤然回头,昂首高呼:“诸位,今日有玉心、仙心入鼎,长生仙丹即日可成!”
“唯我长生!唯我长生!”那八名家仆仰首高呼。
“来啊,取神器!”吕齐锐骤喝。
欢呼家仆中立时走出一人,钻入适才的小溶洞之中,取出一个托盘,恭恭敬敬捧到了吕齐锐面前。
那托盘之中,竟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镀金大钵,碗身以镂金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光亮璀璨。
吕齐锐一脸恭敬上前,双手捧起镀金大钵,竖起了钵口。
郝瑟双目豁然暴突,其余几人也是面色□□。
那钵口之内,嵌着一圈锯齿状的锋锐刀片,每一个锯齿都泛出绿莹莹的光芒,散发出渗入骨髓的寒意。
吕齐锐左手指尖在金钵底用力一按,听咔哒一声脆响,那钵中的锯齿猝然延长出两寸,飞速旋转起来。
高速飞转的锯齿之中,甚至还飞溅出粉红色的新鲜肉沫。
吕齐锐步步紧逼舒珞,笑得愈发狰狞诡异:
“舒公子,你应该高兴,你和尸大侠已经是最后的两颗心,已经不需要再用虞美人保存尸体和心脏,待你们死后,我定会厚葬你们!”
说着,吕齐锐双眼一亮,骤抬手臂,将金钵朝着舒珞胸口狠狠贯下,眼看要将舒珞穿骨挖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听“嗖”一声,一道黑色蜂针毫无预兆射刺入吕齐锐手臂。
“啊!”吕齐锐惨叫一声,金钵脱手,赫然回头,瞳孔剧烈一缩。
但见半丈之外,一身华贵紫衣的三白眼青年倚着雪色棺材懒懒而坐,抬手保持着一个打响指的姿势,面容之上似笑非笑:“喂,姓吕的,你这什么白骨尘不行啊,老子居然还有力气解裤带呢!”
“裤带?”吕齐锐眼角剧烈一抽,目光移向郝瑟腰间。
果然,那条金灿灿的腰带此时正握在郝瑟的手里。
“不好!”吕齐锐大叫一声,血掌狂舞,一把揪住身侧一名家仆,朝着郝瑟狠狠抛了过去。
可哪里还来得及!
听“啪啪啪!”三声脆响,灿金色的腰带瞬间重组千机重晖,十根手指飞速狂敲而下,蕴含着浓烈杀意的古诗词夺声而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霎时间,无数蜂针狂喷射出,仿若一蓬遮天蔽日的喷泉,将郝瑟身前半丈之内全部笼罩。
只不过,这喷泉喷的不是水,而是夺命的蜂针。
狂针涌喷之中,吕齐锐挥舞血掌,将身侧八名护卫家仆全部拍向了郝瑟,自己却以人为盾,飞速后退。
而那被当做人盾的家仆,都歪七扭八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皆插满了细细的蜂针,犹如刺猬一般。
千机重晖一波攻击完毕,溶洞之内,一片死寂。
吕齐锐远远避在溶洞边缘,面色惊惧瞪着郝瑟。
郝瑟靠在棺材上,抖着嘴唇,呼吸急喘,按在千机重晖上的手指微微发颤。
该死,用不上力!
好像有两处敲错了!
可脸上,却是扯出大大的笑脸:“喂!姓吕的,你还想听什么诗?”
吕齐锐死死盯着郝瑟,突然,嘴角一勾,抬手击掌。
下一刻,令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之前那些因为归虚鼎失去意识倒地家仆竟都直挺挺站了起来,慢慢转身,朝着郝瑟等人逼近。
“雕虫小技,算来一百个,老子也照杀不误——”
郝瑟正要敲下千机重晖,却是忽然僵住了。
因为那些朝着自己走来的家仆,虽然都面无表情,双目之中,却泪流不止。
“不、不要杀我们……”
“不要、不要杀我们……”
郝瑟豁然瞪向吕齐锐。
“虽然他们中了我的蛊毒,行动不受所控,可心里却是清醒的,而且,只要他们受到重击,蛊毒会涌入心脉,无力回天!怎么样,你若想杀我,那要先杀了这些无辜的人!哈哈哈哈哈!”吕齐锐仰天狂笑。
“人渣!”郝瑟双眼豁然爆裂,狠攥手指,可几乎跳动在指尖的攻击密码,却是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了。
“绑住他!”吕齐锐击掌高叫。
立时有数名家仆冲上前,七手八脚将郝瑟绑成了一个粽子。
郝瑟狠咬牙关,狠狠瞪着吕齐锐。
吕齐锐冷笑阵阵,从地上捡起一柄匕首,将刺入之际手臂的蜂针连肉带血挖出,随意一甩,二次捧起了金钵,眸闪杀意,狠力贯向舒珞胸口。
岂料在此时,舒珞眸光一闪,猝然探出一指,狠狠击在了吕齐锐的肩头。
吕齐锐顿时僵住了。
诶?
郝瑟顿时大惊。
下一刻,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尸天清、文京墨和六西竟都慢慢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吕齐锐惊诧道。
“吕管家,闻到了吗?”舒珞温和一笑,“香气。”
话音未落,听溶洞高处的密道口中传来一声清喝:
“尸大侠,舒大哥!我们来啦!”
霎时间,一双红绸宛若惊鸿掠影,飞旋而至,两道剑光似惊电双闪,裂开阴穹,四道人影如旋风过境,迅速席卷了整座溶洞,顷刻之间将洞内所有被控制的家仆点**定身。
竟是叶英招、仲华方、冥灵和紫梨四人。
“尸大侠、舒大哥!你们没事吧!”叶英招上前一步,面色焦急询问,而在他的手上,还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团香。
一股十分淡雅的清香从其上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郝大哥!”冥灵和紫梨上前解开郝瑟身上的绳索,忙向郝瑟扇了扇香气。
淡香涌入鼻腔,郝瑟只觉一股力气从丹田渐渐腾起,迅速涌入四肢百骸,待回神之时,竟发现自己可以行动自如了。
“这是啥子香?”郝瑟奇道。
“这是仲孙大夫给我们的!白骨尘的解药,生机香。”
“仲孙大夫?”文京墨眯眼,“他为何会有白骨尘的解药?”
“因为在下是云隐门的外门弟子。”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嗓音。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仲孙率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正抱拳施礼。
“原来仲孙大夫是云隐门的弟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文京墨望着仲孙率然,抱拳轻轻一笑。
尸天清、舒珞、六西也同时颔首。
“喂喂,仲孙大夫,你有解药早点拿出来啊!差点害死我们啊!”郝瑟环抱双臂,一脸不爽。
“郝哥哥,莫要怪仲孙大夫,他是为了给我们解**,才耽误了时辰……”紫梨拽了拽郝瑟袖口。
“是啊,仲孙大夫不会武功,所以不敢一个人进密道的。”冥灵也道。
郝瑟回头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叹了口气:“算了,念在你及时赶到,又救了两个小美人,老子既往不咎了。”
冥灵和紫梨立时乐成了两朵花。
郝瑟立时也跟着乐了起来。
文京墨扶额、舒珞摇头、六西呆愣,尸天清——又略显僵硬。
“多谢多谢!”仲孙率然连连抱拳,“在下之前实在是因为有要事在身,不可暴露身份,所以才——还望诸位海涵。”
“仲孙大夫所谓的要事……莫不是与这奉泽庄有关?”舒珞提声问道。
“正是如此!”仲孙率然向舒珞一施礼,走到吕齐锐身前,小心将吕齐锐掌上的金钵捧起,定眼看了看,面色骤然一变,赫然提声问道:“吕管家,这迁神钵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吕齐锐冷冷瞪着仲孙率然:“什么迁神钵,吕某只知道,这是天人给我的神器!”
“天人?”尸天清神色一凛,不禁看了一眼郝瑟。
“狗屁神器!这是个挖心的凶器!”郝瑟叫道。
“你们知道什么!用此神器集齐七七四十九颗心脏,再以归虚鼎融血炼药,便可制成长生不老之丹,可活死人、治万病,长生不死,与日月同寿!”吕齐锐面色狰狞,仰天长啸道,“到那时,你们这些凡人,不过都是蝼蚁蚊蝇,命在旦夕之间!唯我长生!唯我长生!哈哈哈哈!”
“啊哒!”突然,一记铁拳狠狠砸在了吕齐锐的眼窝上。
吕齐锐骤然一仰,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恶狠狠瞪着出拳的郝瑟。
“长生你个锤子!”郝瑟吹了吹拳头,“玄幻小说看多了脑残了吧你!”
“你说的那个天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何时来过奉泽庄?!”仲孙率然却是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揪住了吕齐锐的脖领子追问。
吕齐锐冷笑看着仲孙率然,慢声道:“那位天人,风姿卓越,仙华无双,你们这些凡人蝼蚁,永远都无缘得见,你们这些凡人,是蝼蚁、蝼蚁……哈哈哈哈哈!”
吕齐锐狂笑声中,他的眼耳口鼻七窍突然冒出缕缕的白烟。
那情形,竟是和之前方璞络尸身爆炸时的境况一模一样。
“不好!”
舒珞提声大叫,众人更是神色大变,四散狂逃。
郝瑟只觉腰身一紧,自己被一缕清凛之气包围,下一刻,眼前一黑,被尸天清死死压在了地上。
“轰!”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中,溶洞微微一震,却远远没有方璞络尸身爆炸时的威力,反倒在空中腾起一股绿色的烟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糟了!”舒珞清喝声立时冲入绿色烟尘,飞速寻了一圈,却是空手而归。
“咳咳,是□□……不是炸弹……”文京墨挥手散去绿烟,眯眼道。
舒珞从绿烟中走出,望着众人,摇了摇头。
“该死,居然让这家伙逃了!”叶英招狠狠咬牙。
“舒公子适才不是点了他的**道吗?”冥灵问道。
舒珞苦笑:“舒某适才刚刚散毒,怕是指力不够……根本没有制住他的**道。”
文京墨瞅了一眼舒珞:“舒公子这次太大意了。”
“抱歉。”舒珞垂首抱拳。
尸天清微微蹙眉,扫射一圈:“归虚鼎和迁神钵也不见了。”
“卧槽,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郝瑟抓头大叫。
“看来只能发江湖悬赏令了,你说是不是,舒公子——”文京墨望向舒珞。
众人目光也唰一下射了过去。
而此时的舒珞,却是站在吕盛丛的棺材旁,定定望着吕盛丛,郎眸黯淡,神色复杂难辨。
“无妨,这二人只是中了迷香,并无性命之忧。”仲孙率然上前给吕盛丛和嵘儿号了号脉,定声道。
舒珞抬眼看了仲孙率然一眼,抱了抱拳,又望向众人:“此次,多谢诸位相助,吕庄主和嵘儿才能免遭毒手,舒某在此替吕庄主谢谢大家了。”
“舒大哥不必客气!”
“这本是我们应该做的!”
叶英招和仲华方抱拳。
“甘华姐姐也定是希望能手刃仇人的。”
冥灵和紫梨垂首道。
舒珞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与平日并无不同,依然**着春风之意,可眉心处却隐隐透出一点凝愁,久久不散。
“尸兄、文书生,老子怎么觉着——这舒公子有点不对劲儿啊……”郝瑟双臂环胸,低声道。
“频频出错,心神不宁……”尸天清蹙眉。
文京墨在两口棺材上扫望一圈,又望向舒珞,慢慢眯起了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