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遥映红日色,行路百姓熙熙忙;
旗幌飘飘连云海,小贩争唱卖货郎。
“哇塞!哇塞!!卧槽!!”
郝瑟站在乐安县城门之内,三白眼圆瞪,口齿大开,一副乡下人进城的震惊表情。
放眼望去,一条宽约十丈的街道迎面铺展而开,但见各色幌幡迎风招展,沿街望去,无数店铺迎街敞门,客人络绎不绝,小商摊贩驻在街侧,吆喝声声不绝于耳,路人百姓熙熙攘攘,一片热闹非凡景象。
“先人板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县城啊!”
郝瑟满面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一边胡乱四下张望,一边慢慢前行。
“布店、成衣店,缎行;茶叶店、鞋店、蜡烛店;山货店、茶馆、当铺、米行、磨坊……娘额,这简直比王府井大街还热闹!啊!看这家绸缎店!”
说着,郝瑟一溜烟冲到街道东侧一家店铺里,探着脑袋向店内一望,但见那店内绸缎成排,七色耀目,华丽无比。
“这绸缎肯定很贵!”
郝瑟连连咋舌,脑袋一缩,转了个身,又奔向另一侧的瓷器店,只见那店内,青花瓷器罗列,釉面细润,玲珑俊秀,精致无比。
“青花瓷!明朝的青花瓷!这肯定上亿了!”
郝瑟扒着门框,一双死鱼眼烁烁放光。
“去去去!这是哪来的小叫花子,别挡着大门!”店内的小二满面怒气把郝瑟给哄了出来。
而向来脾气不咋地的郝瑟却是毫无恼怒之色,反倒一脸羡慕看了那小二一眼,砸吧了两下嘴巴,退到了街道中央,死鱼眼定定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叉腰横立,只觉心中一股豪气凭空升腾而起。
“尸兄,咱们定要在这好好做一番大事业!”
豪气万千喊完,身后却无人应声。
“尸兄?!”郝瑟心头一跳,忙一回头,立时松了口气。
但见尸天清静静站在距自己身后三步之外,一双眼睛藏在厚厚刘海之后,看不清表情,仅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巴。
“尸兄,你倒是应一声啊,老子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郝瑟一把拽住尸天清胳膊,一脸激动向前走。
“卧槽!快看,尸兄,看这磨镜子的手艺,这早失传了啊!”
“我去!尸兄,你瞅瞅这棉布,天然无污染全手工啊!”
一路上,郝瑟嘴里发出的惊讶赞叹声一直没停过。
而且还越赞越激动,越叫越大声,听得擦肩而过的行人频频侧目,一副用“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的表情鄙视郝瑟。
尸天清任凭郝瑟拉着胳膊前行,厚重刘海之下,清眸定定望着郝瑟激动脸孔,一丝疑惑从微蹙眉宇间划过。
“馒头诶,热气腾腾的馒头诶!”
一声叫卖成功阻止了郝瑟奋勇前进的脚步。
郝瑟身形一停,站在一叠三层的馒头笼屉前,看着笼屉里热气腾腾的馒头,狂咽口水。
“小哥,来一个馒头吧,又白又好吃。”摊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一脸热情招呼道。
“多少钱一个?”郝瑟一脸紧张问道。
“两文钱一个。”老汉笑呵呵道。
“好,来一个!”郝瑟豪爽从怀里掏出刚刚被人施舍的两文钱,换了一个馒头,掰开一大半递给尸天清,“尸兄,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尸天清默默接过馒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馒头的大小,又将馒头递了回去:“阿瑟,我不饿。”
“哎呀,区区一个馒头,不用纠结啦!”郝瑟一脸不以为意两口吞下馒头,鼓着腮帮子道,“等会儿咱们赚了大钱,去馆子里好好大吃一顿。”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默默将馒头包好,塞到了自己怀中。
“好,尸兄,咱们准备开始了!”郝瑟一抹嘴丫,拍了拍手,转头对尸天清道。
尸天清笔直身形一滞:“什么?”
“开始赚钱啊!”郝瑟嘿嘿一乐,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骤然提声: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江湖高手路过宝地,现场演绎江湖失传秘技拳法,拳如雷霆,脚踢江海,不看悔三生啊!”
这一嗓门,拔得那叫一个高,震得整条街道的旗幌都摇了三摇。
街上的行人同时动作一停,齐刷刷看向郝瑟和尸天清方向。
一瞬的宁静。
然后,众人纷纷扭头,赶路的继续赶路,卖东西的继续吆喝,买东西的继续砍价,皆是同一个反应——无视!
一股小风嗖嗖刮过郝瑟懵逼表情和尸天清僵硬身形。
“我勒个去!”郝瑟一跺脚,扯开嗓门再喊,“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妙拳法!江湖宗师级人物亲身指导!有人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啊!”
嘈杂街道上,嗖嗖冷风继续冷冷吹过二人身形。
无、一、人、围、观!
先人板板!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郝瑟死鱼眼暴突,转头望向旁边的尸天清:“尸兄,为啥子没人来看?”
尸天清僵硬着摇了摇头。
“先人板板,这是啥子情况啊?!”
郝瑟转头望向人群狂抓头发,却未发现在转头之时,身侧的尸天清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偷偷松了口气。
“哎呦呦,小哥,你这可不行啊。”突然,旁边卖馒头的大爷幽幽来了一句。
郝瑟死鱼眼一亮,骤然冲到馒头摊前,一脸“求指导”表情问道:“大爷,你有何高见?”
“小哥你是外地来的?”大爷一边摆着馒头一边问道。
“是啊,初来贵宝地,想着寻个吃饭的活计。”郝瑟连连点头。
大爷一脸了悟:“看小哥刚刚那架势,是想做江湖耍把式的活计?”
“没错没错!”郝瑟继续点头。
“哈哈哈哈!”大爷闻言不由一阵大笑,频频摇头道,“哎呦小哥,你们一没有家伙式儿,二没有衣服行头,三没有血头,这样空手白拳去卖艺,肯定没人看啊!”
“哈?!”郝瑟听得满头黑线,“大爷您说啥子?”
“不明白?”大爷挑眉。
郝瑟摇头,又看向尸天清,尸天清急忙一阵摇头。
“请这位大爷指条明路!”郝瑟郑重一抱拳。
“老汉我可不当不起小哥的大礼。”大爷笑着连连摆手,“不过若是指路,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
说着,大爷抬手向前一指:“看见没,顺着这条街向前走,有一座石桥,过了石桥,看到岔路往东拐,再走个半盏茶的功夫,你能看见这县城里最热闹的市集,市集口有江湖卖艺的。”说到这,大爷一脸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郝瑟,“小哥你先去瞅瞅,再决定要不要吃卖艺这碗饭。”
“市集口?”郝瑟顺着大爷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点点头,回首向大爷一抱拳,“多谢大爷指点。”
“不客气不客气。”大爷连连摇手。
郝瑟又转向尸天清:“尸兄,走!和老子一起做市场调查去!老子我不信了,难道这大明朝的街头卖艺水平还能强过春晚去!”
*
老子错了!
老子大错特错!
郝瑟站在市集口,一脸懵逼看着市集口上东西两侧的卖艺团体,死鱼眼发直,浑身僵硬。
这大明朝的街头卖艺水平明显甩了春晚好几个芒果台标啊!
川流不息的街口,只有两家街头卖艺团体在工作,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质量——却是令人瞠目结舌。
北侧这一队,玩得是历史悠久喜闻乐见的胸口碎大石。
但见两个敞胸露怀满的汉子抬着一块厚过三寸的石板,放在了另一名同样造型的汉子胸口,然后两个汉子抡起两个粗壮的铁锤,轮流朝着那块石板乱砸。
随着每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隐隐颤动,然后见那石板下的汉子,一口接一口喷出血来,待那块石板碎裂抬下之后,石板下汉子喷出的血都攒了半盆足够洗脸了。
可是这般搏命的表演,旁边围观的百姓却是一脸意兴阑珊,稀稀拉拉鼓着掌,偶尔有几个投铜板的,貌似还是友情赞助。
先人板板!这哪里是卖艺啊,这是卖命啊!
郝瑟一脸震惊看着那吐血大汉起身,一边继续吐血一边收集着地上的赏钱,僵硬看向身边的尸天清。
“尸兄……这个,你行吗?”
尸天清双目瞪得溜圆:“阿瑟,天清内功已失……”
“要不,咱们再去那边看看?”郝瑟提议。
“听阿瑟的。”尸天清连连点头。
二人齐齐抹了一把冷汗,转战南侧这一边卖艺团体。
这一队明显人气较高,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百姓拍手欢呼,气氛很是热烈。
“好!好!再来一个!”
“哎呀!这才是真功夫!”
郝瑟死鱼眼一闪,给尸天清使了一个眼色,猫腰缩着脖率领尸天清挤入人群,成功抢占了一个内层围观有利位置。
可待站定定眼一看,再一次傻眼。
这一拨江湖卖艺的形式,更大大超乎郝瑟的预料。
此时登场的是一个身着赤红衣衫,身材火辣□□的蒙面妹子。一上场,用火把将手上浇了火油的长鞭点燃,手腕一转,在场中舞起火鞭来。
那鞭稍在空中啪啪作响,震耳欲聋,每次击打地面,是一道长长的火痕。耀目火星随着鞭身飞溅,在半空中画过一道道火虹,妹子凹凸有致的身形在其中摇曳生姿,犹如凤舞金花,甚是养眼。
娘额……
郝瑟低头瞅了瞅自己平板身材,又看了看身侧尸天清消瘦的身形……
喂喂,我方硬件设施不及格啊!
接下来,又上场一个大汉,身着露胸装,脚踏彩云靴,手持长剑,踏入场上,风驰电掣舞了一番之后,突然,长剑一抛,反手一握,竟是刺向了自己的口中。
“啊!”
观众一片尖叫声中,那柄长剑竟被男子吞了下去。
“好好好!”
“哇,这个牛啊!”
周遭叫好声不绝于耳。
“这个老子知道!”众人叫嚷声中,郝瑟一脸得意向身侧的尸天清讲解,“那柄剑是有机关的,可以伸缩——”
岂料,话音未落,见那汉子突然一转身,见一根剑尖从后腰出露了出来,还带着血迹!
“阿瑟,你刚刚说什么?”
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尸天清嘶哑声线微弱的几乎听不真切。
“没、没啥……”郝瑟一脸震惊看着那汉子握住剑刃,将沾血的剑身从后腰处抽了出来,在抽到剑柄之时,居然还做出了一种被卡住的感觉,噗嗤喷了一股血才抽出整个剑身。
“卧槽,这太逼真了,魔术大师的风范啊!”郝瑟胆战心惊跟着众人拍手,转目看向尸天清,“尸兄,这个太……”
岂料话刚说了一半,见尸天清脸色大变,双目瞪得好似两只铜铃,朝着自己使劲儿摇头。
郝瑟:“……”
喂喂,尸兄,难道老子看起来很像那种逼迫良家妇男吞剑放血的凶神恶霸咩?!
总之,在观摩完两场街头卖艺表演后,郝瑟市场调查的结果是——
“尸兄,老子觉得,要不咱俩还是去应聘个店小二跑堂洗碗工什么的比较脚踏实际吧。”
郝瑟蹲在市集口的大槐树下,一脸茫然望着人来人往的市集,艰涩道。
“天清,听阿瑟的……”
同样动作同样表情蹲在郝瑟身边的尸天清喃喃回复道。
嗖嗖小风吹过槐树树梢,摇下几片残叶,随风游走,凄凉无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