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神仙好~谁知神仙也烦恼~人人都道神仙妙~谁知是个小草包~”
清晨, 云来客栈千庭苑小花园里, 郝瑟一边喝着尸天清的特质小米粥,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唱得不亦乐乎。
旁侧, 有两人黑线满面。
宛莲心:“小郝……”
流曦:“郝公子……”
有两人忍无可忍。
炽陌:“郝瑟,你今天这歌尤其的难听!”
文京墨:“郝瑟, 你赶紧给我闭嘴!”
还有两人十分好奇。
尸天清:“阿瑟今日唱得是什么?”
舒珞:“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嘿嘿,”郝瑟歌声一停, 用目光一示意。
众人顺着郝瑟目光, 恰好看见一脸仙风道骨的丹霄道长急匆匆赶往连商计老爷房中。
“有好事!”郝瑟鼻孔喷出几个大米粒。
“脏死了!”炽陌一脸嫌弃。
“嘿嘿嘿――”郝瑟回头,又喷出一个米粒。
文京墨额头爆出青筋,舒珞以扇遮脸, 尸天干咳, 流曦噌一下远离桌子半尺,宛莲心连忙取了一张丝帕塞到了郝瑟的手里。
“小郝, 赶紧擦擦。”
郝瑟胡乱抹了两下嘴巴, 身体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同志们,我昨天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众人皆是一愣。
“什么秘密?”舒珞好奇道。
“舒公子,你上次不是说在丹霄道长身上闻到一股腥臭味道吗?我知道是什么味儿了。”郝瑟竖起手指, 瞪大三白眼:“是尿味!”
“噗――”尸天清喷出一口粥。
流曦身形一歪,宛莲心掩口抽眉,炽陌眼角狂抽, 舒珞扇子僵硬,文京墨额角蹦出青筋,豁然挥舞九如珠盘:“郝瑟!”
“是真的――”郝瑟一侧头,躲过文京墨攻击,双眼烁烁道,“昨天,有五个不长眼的家伙来绑架丹霄道长,我全程围观,仙人板板,原来那个丹霄道长根本没有内功,他上次内力吹衣袂的功夫,其实是在道袍下面藏了袖珍鼓风机!”
众人:“……”
“而且,他一看那五人杀过来,吓了个半死,最后甚至――”郝瑟憋笑,“吓尿了――”
“不会吧……”宛莲心掩口惊呼。
“你们不信?不信等会把他叫过来咱们当面对质。”郝瑟叉腰。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哼哼!”郝瑟冷哼抓起勺子开始喝粥,目光却是一直盯着院门。
不多时,就见两名侍卫护送丹霄道长走了出来。
“丹霄道长,请留步!”郝瑟噌一下蹿了出去,拦住了丹霄。
丹霄道长手持佛尘,慢悠悠抬眼瞥了郝瑟一眼,皮下组织隐隐抽动:“郝少侠何事?”
“道长,我的几位朋友有几个问题想请道长解惑,还请道长移步。”郝瑟眉飞色舞。
丹霄脸皮剧烈一抖,身形微微前倾,低声道:“郝少侠,您到底想干嘛,昨天我不是都给你封口费了吗?”
“嘿嘿!”郝瑟咧嘴一笑,拽住丹霄的大袍袖就往院里拖,还不忘向身后的两名侍卫道,“行了,你们忙去吧,我一会儿送道长回房。”
说着,就拉着丹霄道长一熘烟到了众人桌前。
“人我带来了,我说的是真是假,一问便知。”郝瑟一拍胸脯。
众人目光唰一下射向了丹霄道长。
丹霄直直立在桌旁,握着佛尘的手微微发抖,然后――耳根以可以目测的速度红了起来。
众人愕然。
突然,就见丹霄道长猝然抱拳举过头顶,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作揖,口中高喝:“诸位大侠行行好啊,贫道只是混口饭吃,诸位千万千万嘴下留情,别揭穿我啊!”
一片诡异沉寂。
“怎么样,信了没?” 郝瑟一脸得意。
众人对视一眼,一脸惊诧,良久,最好脾气的舒珞才憋出一句:“咳,那个丹霄道长,先坐吧。”
丹霄抬头,双目灼灼扫望诸人:“诸位可愿放贫道一马?”
众人出奇一致将目光投向了郝瑟。
郝瑟撑着腮帮子,一脸色眯眯:“只要你肯实话实说,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咳咳咳――”干咳声此起彼伏。
“多谢郝少侠,多谢诸位大侠!”丹霄感激涕零,撩起长袍两腿一蹬跳上石凳,一撸宽袍袖,抓起一个小笼包塞到了嘴里,“我的娘诶,这几个月可把我憋坏了,说话睡觉吃饭喝水都要端着,就连拉屎放屁都要慎之又慎,太他妈累了。”
众人数目圆瞪,一时竟是没能从此人的剧烈反差中回过神来。
“哎呦尸大侠您这手艺可太好了,这包子太香了,比连商计那胖子的饭好吃多了,每天早上我看你们吃饭都馋的要死,真是太折磨了!”丹霄一手一个包子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纳闷,“哎,大家怎么不吃啊?”
“额,我们――吃饱了。”郝瑟看着丹霄油乎乎的香肠嘴,艰辛道。
“那可就都便宜我了!”丹霄大喜,立即将整笼包子端到了自己眼前,一口一个。
“咳,丹霄道长――”文京墨提声。
“行啦,都是自己人,别丹霄丹霄的,我俗名叫宋颂。”丹霄一副自来熟的表情。
“噗――胆小……怂怂――这名字,哈哈哈哈――”郝瑟拍腿大笑。
“咳,我天生胆小,所以,师兄弟们就给我起了个胆小道长的外号,此次出门,就顺手拿来用了。”丹霄道长,也就是宋颂干笑道。
众人皆有些忍俊不禁。
“宋兄为何会――”舒珞扫了一眼宋颂,“装作这般。”
“别提了!”宋颂叹了口气,“此次掌门让我们二十个师兄弟下山,兵分五路,结果,和我同组的几个师兄弟嫌我武功太差,居然扔下我跑了,我身上银子花完了,饿了好几天,差点饿死,正好看见连胖子家请人做法事,就去了――不过……”宋颂不自在拽了拽衣领,“若是按我原来的形象,连胖子肯定不会请我,所以,我就装扮了一下。”
众人:“……”
“所以,你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郝瑟挑眉。
“哎哎哎,怎么能说话呢!我做法事的本事可是跟师兄学的,有三成功力呢!”宋颂顿时急了,脸红脖子粗道,“我每天早出晚归做五场法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众人纷纷黑线。
“不知宋兄下山所查的是何事?”文京墨问道,“这位是敛风楼少楼主舒珞,或许能助你一二。”
“我昨天问过郝少侠了。”宋颂道,“掌门让查的就是两年前从万仙派逃走的一名堕仙,听说后来在乐安镇被杀了。”
尸天清和文京墨面色微微一变,看向郝瑟。
“是啊,宋兄昨天问我堕仙的尸体去哪了,我如实说了。”郝瑟道。
“乐安镇的那名堕仙……”舒珞慢慢摇着扇子,“时隔两年,万仙派为何今日才想起来查?”
“鬼才知道嘞,掌门那老头天天神神叨叨的,搞不懂脑子里想些什么,师兄弟们都说是什么深不可测,我倒是觉得――”宋颂指了指脑袋,“恐怕是太老,这里煳涂了。”
“宋兄说话倒是――颇为特立独行啊。”文京墨看了宋颂一眼。
“我怕什么,我一个外门弟子,功夫勉强就学了一个皮毛轻功,内功也没学到,更不用天天拍马屁去抢什么丹药,我这是无欲则刚!”宋颂一脸自豪,“我怕他一个快进棺材的――”
“请问丹霄道长可在院中――”突然,门口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哦,何事?”一道声音从桌上响起。
众人勐一扭头,瞬时一惊。
但见那宋颂不知何时竟又恢复了之前的高冷范,直熘熘端坐桌边,佛尘挂臂,双目微敛,嘴角的油渍,满手的油腻早已不见,甚至就连身上的道袍都铺得平展无比,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卧槽!这变身的功夫太惊悚了吧!
郝瑟眼珠子几乎脱眶。
“道长,我家老爷有请。”小厮恭敬抱拳道。
“好。”宋颂挺直腰肢缓缓起身,佛尘一甩,朝着众人作揖,“今日与诸位论道,贫道甚有收获,望以后能多有机会与诸位再论大道之法。”
众人纷纷起身,个个面容表情扭曲,艰难抱拳。
丹霄道长敛目颔首,挺着细腰肢随小厮离开。
众人定定看着丹霄背影,对视一眼。
“噗――”
“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
吃罢早饭,众人稍加收拾,便准备护送连商计前去万事大吉医馆,可刚走到客栈门口,却发现根本无法出门了。
客栈外的街道之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摩肩擦踵,一眼都望不到头,有人捧着瓜果,有人举着鲜花,个个神情亢奋,翘首以待,看那造型神色,竟是和候在机场迎接偶像明星的粉丝有几分相似。
“嚯,这是啥子情况?”郝瑟惊诧。
众人也皆是一脸懵逼。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魏方询问掌柜。
“今日是五月初一,乃是万事大吉医馆馆主前去云隐门旗下药铺查访的日子。”掌柜道。
“查访?”魏方顿时急了,“那今日馆主可还看病?我们买的牌号还算数吗?”
“算的算的,客官莫急,馆主今日只查几家,应该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你们且在客栈中稍后,待人群散了,再去医馆也来得及。”
“掌柜的,那这些人是――”郝瑟问道。
“这些乃是仰慕馆主的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早早候在街边,就为了来见馆主一面。”掌柜笑道。
“卧槽,牛逼。”郝瑟咋舌。
众人无法出门,只能在客栈大堂寻了个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和宛莲心还算坐得安稳,郝瑟则是搬了凳子登高望远,炽陌不甘示弱,索性跳到了房梁之上,连商计和一众家仆也是翘首观望,唯有丹霄道长一人端端坐在屋内,端着高冷范,可是屁股时不时噌凳子两下,显然是强压好奇心。
“哦,来了来了。”郝瑟激动高呼。
“哎呦,好大的阵仗。”炽陌提声。
尸天清等人也来了兴致,纷纷走到客栈门口,展目望去。
但见那街道尽头,缓缓行来一辆四驾马车,车身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了装饰,随着光线变幻折射七彩光华,车顶之上,嵌着一颗珍珠,竟是有鸡蛋大小。
马车自东而来,透过朝阳的阳光,隐约能看见层叠车帘之内,有两道窈窕身形,形姿曼妙,俨然是女子。
马车四周,随了八名膀大腰圆的侍卫,皆是神色紧张,满面戒备。
街上等候人群一看到这辆马车,就好似疯狂了一般,又是欢呼,又是大喊,抛瓜果的,撒鲜花的,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人想要冲上前去摸一摸那马车,却都被随车侍卫熟练挡了回去。
众人目瞪口呆。
郝瑟咋舌:“先人板板――这太夸张了吧……”
“诸位客官有所不知,自北宋起,云隐门开山祖师便是受万人爱戴的高人,历代万事大吉医馆馆主凡出门必定万人空巷,花瓣飘香,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客栈掌柜乐呵呵说完,竟也领着三个店小二提着花篮冲到门口,开始撒花瓣,嘴里还高喝:“馆主万事大吉!馆主万事大吉!”
就在此时,突然一名小童从人群中冲出,扑在了马车前方,扑通跪地,提声高喝:“求馆主救命啊!”
整条街道蓦然一静,万事大吉的马车停住了。
“何人拦车?”车中传出清脆女声。
“我是成都府外城东三街的李三,求馆主救救我爷爷!”小童头颅碰地,全身隐隐发抖,衣服上补丁盖补丁,显然是穷人家的孩子。
“馆主,有人求医,可接医?”车内有女声询问。
马车内静了一瞬,紧接着,就见车帘慢慢卷起,从里面依次跳下两名女子,一位身穿红衣,一位身穿绿衣,身材□□,面容姣好,皆是一等一的尤物。
“哦哦哦哦!”郝瑟顿时激动起来,“这两个美人是谁?”
“她们是馆主的贴身侍女,红衣的是骆嫣,绿衣的萧画。”客栈掌柜解释道。
“果然是金虔的弟子,和老子一样有品味。”郝瑟双眼放光。
“咳!”尸天清、舒珞同时干咳,外加一个文京墨缓缓举着珠盘嚯嚯向猪样状。
郝瑟咽了咽口水,缩回脖子。
就红衣骆嫣迈步上前,扶起那小童,轻声道:“你爷爷在何处?”
“就在这边!”小童一抹眼泪,忙向街边人群奔去。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在最后方,躺着一个垂垂老者,面色发青,唇色发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左腿呈现一个诡异造型,血色泛黑,显然是伤了有一段日子了。
“我爷爷半月前被一辆马车压断了腿,我们没钱,成都府所有医馆都不肯接诊,我听说万事大吉医馆的馆主妙手仁心,所以特来求馆主救命!”小童埋首高呼。
不知为何,小童此言一出,整条街道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中,落针可闻。
“啧!”马车纱帐内传来一声嗤笑,虽然声音不大,却是清晰无比。
“馆主?”绿衣萧画回身问道,“如何处置?”
一只戴着蚕丝手套的手从纱帐中探出,朝着萧画勾了勾手指,萧画上前,附耳聆听片刻,点了点头,转身提声道:
“李三,万事大吉馆的规矩,拦车求医,诊费便是你最珍贵之物,你可知道?”
“我、我……”李三满面惊慌,“我没钱,但只要馆主肯救我爷爷――我、我最珍贵的,就是我的性命,我愿意卖身为奴,终身侍奉馆主――”
“我们万事大吉医馆可不是安善堂,没有闲钱收留乞丐,而且,你的烂命也不值钱。”萧画打断李三道。
“那、那……”李三一脸无措,满面流泪。
周遭围观百姓则开始窃窃私语。
“喂喂,你们猜,这次馆主打算用什么做诊费?”
“那可猜不到,上次那个拦车的富商,馆主要他付十万两黄金,结果根本付不起,被轰出了成都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富商是人口贩子,听说最爱买卖娈童供贵人玩乐,馆主那是故意为难他的。”
“上上次那个小姑娘,说要卖身医母的,馆主要了她――一张帕子?”
“对对对,一张亲手绣的手帕。”
“还有去年,一个书生拦车求医救他的夫人,馆主要的诊金是一百颗夜明珠!”
“嘿,那个书生是一个官老爷的仆人的假扮的,他所谓的夫人,其实是那个官老爷的第十八房小妾,据说也不是啥大病,就是有点积食了。”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各种五花八门的讨论声传入了郝瑟的耳朵。
“呦,这倒是有趣了――”郝瑟饶有兴致看了一眼密不透风的马车,又将目光移向了萧画。
只见那萧画绕着李三转了两圈,停步提声道:“最近,馆中缺一个刷马的刷子,我看你这头发长得挺好,就剃下来给我们馆主做刷子吧。”
“诶?!!”整条街道顿时轰动了。
李三更呆在原地,一脸懵逼。
“头发――”郝瑟看着李三那一团脏兮兮的乱麻头发,抹了一把冷汗。
“果然,这馆主果然和郝瑟你一样有品位啊!”炽陌一旁阴阳怪气。
“起、起码发量茂密……”郝瑟脸皮抽搐。
尸天清等人不由憋笑。
几人说话间,萧画还真取了一个剃刀三下五除二将李三的头发剃成秃瓢收进了木匣,抬手示意。两名侍上前,一个背起李三的爷爷,一个扛起李三,转身匆匆离开。
骆嫣和萧画一人捧着木匣,一人收起剃刀,同时跳回马车:“走!”
至始至终,马车内的馆主连头发丝都未露出一根。
“馆主万事大吉,馆主万事大吉!”
街上百姓继续欢呼抛花扔果,场面较之前更为热烈,一路欢呼着送马车远去。
“百年一遇的天才,数百年的名门旺派,医术毒术登峰造极,有美女贴身侍奉,声名显赫,众人爱戴,家财万贯,名字叫――南烛……”郝瑟双臂环胸,一脸酸熘熘,“这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简直让人牙根直痒痒啊……”
“怎么,羡慕啊?” 炽陌翻下房梁,一脸嘲弄。
“羡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羡慕了?”郝瑟瞪圆三白眼,“我这是□□裸的嫉妒!”
一句话把炽陌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尸天清摇头,舒珞轻笑,流曦叹气,宛莲心憋笑,文京墨默默掐额头。
“咳,诸位道友,连老爷有请诸位准备出发去万事大吉医馆了。” 丹霄道长宋颂端着高冷范前来通知。
“好!老子今日就要去会一会我老乡的徒子徒孙!”郝瑟噌一下站起身,挺起胸脯走了出去。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什么老乡?”宋颂一脸疑惑,看向最后留下的炽陌。
炽陌神色一动,冰蓝眸中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