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心愁文络 , 持笔苦走文 , 正道沧桑望 ,版正运德生。 整座大厅里唯一一个状况外的家伙, 就是郝瑟。
此时,郝瑟正苦大仇深死死瞪着那三个箱子,一双死鱼眼凶光迸现, 好似要在那箱子上凿几个洞出来才肯罢休。
旁边的黄大壮黄二壮看得是心惊胆颤, 一旁嘀嘀咕咕。
“喂喂, 你看郝军师这样子,莫不是跟银子有仇?”黄大壮一脸不解。
“人家都说读书人视钱财如粪土, 原来是真的。”黄二壮咋舌。
而实际情况却是, 某现代法治公民正在一边回想某撒的经典节目, 一边思考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问题。
上一次强抢民男勉强还能算是不知情,可这次却是全程参与!
话说抢劫罪啊要判几年来着?
老子记得貌似是根据抢劫数额来定罪的……
“来啊, 把我的大刀拿来!”卯金刀突然提声一喝,惊得郝瑟豁然一抬头。
但见孟三石从大厅最后的太师椅之后取出一柄宽刃长刀, 送到了卯金刀手中。
卯金刀横手握刀,深吸一口气, 抬臂朝着铜锁狠力一噼。
就听“锵”一声,铜锁应声斩裂落地, 杨二木立即上前,拉起箱盖顺势向上一掀——
霎时间, 光华满室, 满厅震惊。
那箱子中, 竟是满满当当码着整整一箱的银元宝!
一瞬死寂之后,整座大厅都沸腾了。
众匪欢呼击掌,拥抱大笑,还有几个甚至喜极而泣。
我去,这一堆银子平摊到每个人头上,起码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郝瑟死鱼眼暴突。
大厅中,卯金刀一脸喜气走到第二个箱子前,再次挥刀噼下。
第二个箱子一打开,整座越啬寨都沸腾了。
这个箱子中,竟是满满一箱子的珍珠,灯火之下,那珠宝特有的润泽光彩险些没闪瞎众人的双眼。
“发财了发财了!”
“天哪,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啊!”
“哈哈哈哈哈!”
众匪徒全体癫狂。
毁了!就冲这箱子里珠宝的价值,起码十年以上……
郝瑟噗嗤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抓头,死鱼眼翻白。
“大当家,赶紧,打开第三个箱子看看!”
“快快快!”
“就是,刚刚那六个人只顾护着这个箱子,这个箱子里的东西肯定最值钱!”
众人七嘴八舌大叫。
卯金刀一张油脸噌噌放光,挥刀噼开了最后一个箱子的铜锁,掀起箱盖。
一瞬宁静。
卯金刀瞪着箱子的□□眼豁然绷大,忽然,面色一沉,咚咚倒退两步,大叫一声:“晦气!”
“怎么回事?”杨二木急忙上前,定眼一看,也是面显惊色,大叫道,“晦气晦气!快快快,把这个箱子扔出去!”
这一喊,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涌上前去围观。
黄二壮黄二壮也凑热闹把蹲在原地估算自己罪行的郝瑟给拖了过去。
待众人来到箱前一看,皆是脸色一变,最后被拖来的郝瑟打眼一瞅,更是险些厥过去。
先人板板,啥子鬼呦!
第三个箱子里,非金非银,非宝非珠,而是一卷破破烂烂的草席,呈一个“弓”字状窝在箱中;草席卷头露出一团乱糟糟的黑发,草席卷尾则露出一双沾满泥土的干瘦双脚。
那脚上破皮干裂,脚趾甲都翻了起来,皮肤颜色更是灰暗如土,一看就是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
完了完了,无期or死刑没跑了!
郝瑟一脸苦逼。
“老二,老三,你们赶紧带几个人把这个箱子搬出埋了!”卯金刀冲着身后大喊。
岂料此言一出,紧跟在卯金刀身后的杨二木立即立即一捂脑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在一边,哎呦呦叫了起来:“哎呀呀,大当家,刚刚老二我冲锋陷阵,被削了脑袋,这会儿头晕眼花,实在是动不得啊!”
说着,顺势一躺,就晕倒了。
身边的一众豆芽菜跟班们立即一阵咋呼。
“二爷,二爷您没事吧!”
“赶紧,二爷,我们先到那边坐一坐!”
说着,就前呼后拥将杨二木给架到一边,又是扇风,又是倒水,好不热闹。
这边的黄氏兄弟一看顿时就急了,赶紧给身后几个兄弟使眼色,这帮兄弟立即心领神会,呼啦一下窜上前把孟三石给抬了起来。
“三爷!三爷您没事吧!您刚刚可是受了重伤啊!”
“哎呀呀,你看三爷这脸色,简直白得跟鬼一样!”
“三爷,咱赶紧去那边躺一躺!”
说着,就不由分说捂住孟三石的嘴巴,七手八脚把孟三石抬到另一侧,扇风的扇风,端水的端水,简直和那边的杨二木一众不出二致。
结果就在眨眼之间,卯金刀身边就空荡荡一片,只剩了一个人——郝瑟。
纳尼?啥子情况?
一时未反应过来的郝瑟一脸懵圈,眼睁睁看着那卯金刀一脸欣慰上前拍了怕自己的肩膀,笑道:“果然还是郝军师仗义啊!”
诶?
“郝军师,这个箱子就交给你了。”
诶诶?
“就埋到后山吧。”
诶诶诶?
“记得埋深一点,免得被那野猪给拱出来撕烂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坑爹啊!
郝瑟再次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月弦残悬黑云密,树影摇曳若鬼行。
越啬山后山之上,漆黑一片,夜鸟偶鸣,阴风阵阵卷起如烟黄尘。
“吭嚓”一柄铁锹狠狠插入地面,撅飞一铲黄土。
“这帮没义气的家伙,太不仗义了!用老子的时候,一口一个郝军师、郝兄弟,叫得比蜜还甜,可一到紧要关头,都丫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吭嚓!”又一铁锹土铲到一边。
“老子我好歹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学历人才,居然让老子来埋尸?!这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杀鸡焉用牛刀!”
“吭嚓嚓!”铁锹狠狠插入土坑,停住了。
弯腰挖土的身影骤然直起,双手一撸袖子,叉腰长啸:“先人板板!老子不干了!这箱子跟老子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凭啥让老子来埋啊?!”
说着,一脚踹翻铁锹,雄赳赳气昂昂扭头就走。
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就这么把箱子扔在这,是不是不大厚道啊?俗话说人死灯灭入土为安——呃……”
再迈出一步:“那也不能半夜三更的来挖坑,这若是有个尸变闹鬼啥的老子可镇不住!”
迈出第三步:“大不了明早天亮了老子再来——”
“咚!”
一声闷响突然在背后响起。
郝瑟身形一僵,保持着高抬腿的姿势,一帧一帧转过身。
“咚!”又是一声。
我勒个去,不是吧!
郝瑟死鱼眼暴突,目光直直射向声音的来源——
好、好像是那个装着尸体的木箱……
闹、闹鬼?!
诈尸?
还是僵尸王?!
难道这是玄幻剧?!
一阵阴风嗖嗖吹过郝瑟惨白的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山顶又恢复一片死寂,竟是连夜鸟的叫声都消失了。
“咕咚!”郝瑟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落下脚。
“咚咚!”那箱子猝然又响了两声。
“妈呀!”郝瑟尖叫一声,手脚并用飞爬回去,一把抓起铁锹开始拼命挖土:“大哥、大哥!我错了!我这就给大哥挖坑、挖个大坑、挖个妥妥的大坑!保证大哥你睡的舒舒坦坦一觉到天亮——啊呸,是含笑九泉!”
“咚咚咚!”那箱子又响了起来,这次,甚至整个箱体都有些晃动。
郝瑟死鱼眼一爆,汗珠子好似蹦豆子一般冒了出来,手下的铁锹简直舞成了风火轮,扬得黄土漫天乱飞。
“大哥大哥!您别急啊!小弟我正挖着呢!大哥您放心,小弟我可是蓝翔毕业的,挖掘功夫那绝对是棒棒哒,这坑绝对是宽窄合适舒适度一流阎王见了也要扭三扭!”
“咔!”那箱子发出一声脆响,又恢复一片死寂。
郝瑟保持着挖土的姿势僵在原地,汗珠子顺着脖颈子滑入嵴背。
嗖嗖山风呼啸而过,吹得郝瑟后背汗毛倒竖一片。
“大哥?”郝瑟抖着嗓子叫了一声。
箱子没有反应。
郝瑟咽了咽口水,瞅了一眼自己挖得大坑,竟是已有一人多深。
“大哥你满意了?”
箱子依旧一片沉默。
“呼——”郝瑟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脖子脑门上的汗珠,把铁锹放在一边,上前绕着那箱子转了一圈,小声问道:“大哥,你要是不出声,小弟就当你满意了啊!”
箱子没有回应。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郝瑟双手合十死鱼眼含泪朝天拜了一圈,紧了紧裤腰带,一把拖住箱子,死命向坑里拖。
“大哥您放心,小弟我明天就给大哥你立个碑,日日三炷香供着,保证大哥你在这吃得好睡的香,大哥您就妥妥地安息吧,可千万别——诶?!”
地面拖行的箱子突然卡住了。
“喂喂!大哥,不带这样的啊!”
郝瑟急忙趴地检查,发现竟是一块石头诡异卡住了箱底。
“搞啥子呦!”郝瑟一头黑线,只好换个方向拖行,不料那石头卡得很是蹊跷,转了半天也转不过去。
“先人板板,老子还不信了!”郝瑟直起腰,往手上吐了两口吐沫,双手探入箱子底,狠力一抬——
“娘额,这箱子咋这么沉——”郝瑟惊呼一声,手臂一软,整个箱子骤然失去平衡,向旁边一翻,箱子盖咔哒一声打开,那卷草席咚一声掉出,顺着山坡咕噜噜一路滚了下去。
“我勒个大去!”郝瑟双手捧脸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追出。
待好容易追上,那草席早已零落散开,露出草席中的尸身直挺挺躺在地上。
郝瑟壮着胆子上前一瞄,顿时发根倒竖。
地面的尸体,身形颇长,显然是一具男性尸身,凌乱套着一身黑色粗布短靠,长发乱遮在脸上,整张面容都看不清,露出的手脚皆是指甲翻起,肤色黑紫,手臂上还有块块烂肉,散发出诡异臭味,显然是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郝瑟抖着死鱼眼皮朝着四下一顿乱拜,弯腰捡起草席,用两根手指拎着,颤颤巍巍走到尸身前,蹲下将草席盖在了尸体上,双手合十:
“大哥对不住啊!小弟一时失手,您别见怪啊,小弟这就——”
“嚓!”
突然,诡响骤起,草席飞翻,一只枯手猝破草席窜出,死死抓住郝瑟肩膀。
一团黑发倏然逼近眼前——宛若无脸之鬼!
郝瑟死鱼眼瞬间爆裂:“聊斋啊啊啊啊啊!!”
误入歧途的郝瑟一口老血窝在心里,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爽,整个人都胃下垂了。
老子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以为这帮是普通猎户?
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明明就是打家劫舍的不法气质,老子居然还扯下脸皮抱大腿求包养……啊啊啊!老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那个倒霉的时间机器给夹坏了!
“不过俺黄二壮还是最佩服俺家三爷。”冲天发髻夸完大当家,又开始夸那位收留郝瑟的三爷,“猎刀三爷孟三石,一把猎刀横行江湖,响当当的汉子!”
郝瑟看了前面三爷孟三石的背影一眼,按了按突突乱跳的额头:“黄二哥,您刚刚不是说寨子里有三位当家?”
“切,那老二不提也罢。”冲天发髻黄二壮一脸鄙夷,“脸黄头大眼睛小,还一肚子坏水。”
“二弟,还是要给郝兄弟提个醒啊。”光头黄大壮皱眉道,“二当家名为杨二木,擅用棍术,人称黄面二爷……”说到这,黄大壮不由顿了顿,凑近郝瑟压低嗓门,“二当家一直看三爷我们这帮兄弟不顺眼,郝兄弟你若是碰到这人,可点长个心眼。”
“是是是,小弟了解!”郝瑟连连点头。
我去!感情这一个小小的土匪寨子还有派系斗争?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黄氏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和郝瑟聊着,不觉就进入了山坳之中。
“郝兄弟,我们到了!”黄大壮向前一指。
郝瑟抬头一看,但见一片绵绵山坳之间,隐隐显出一座寨子出来。
石墙围垒,塔楼高瞭,粗树扎门,高愈三丈,远远看去,还真颇有几分气势。
“三爷回来了,开——寨——门——”
随着门楼土匪哨啰一声大喝,前方寨门缓缓大开,迎三爷一队入寨。
郝瑟硬着头皮随队进入,转目望去,寨子中皆是一帮膀大腰圆的粗狂汉子,且个个武器加身,形容不善——
先人板板!老子现在说想脱团会不会被群殴致死?!
一路数次尿遁屎遁都无疾而终的郝瑟一脸晦暗,更显得一双死鱼眼匪气森森,看得身旁黄氏兄弟同时一个哆嗦,忙寻了个新话题,指向前方道:
“郝兄弟,前面就是咱们寨子的大厅了!”
大厅?
郝瑟抬眼一看,不由瞠目。
拜托,这充其量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茅草房好伐。
没错,眼前所谓的议事大厅,不过就是一间看起来规格大一点的草房,黄泥砌墙,原木为柱,稻草铺顶,甚是穷酸。
待走进去,更是凄凉,屋内又阴又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厅中间摆着的一个火盆;房屋尽头置有一张太师椅,上面铺着半张已经看不出种类颜色的毛皮;在太师椅两侧,齐齐排着两行座位——呃,依次为木椅、板凳,马扎子,最后就剩几块砖头……
我勒个去,这土匪窝也太穷了吧!
郝瑟顿感一阵眼晕。
“呦,老三回来啦?怎么样,今天打到鹞子了吗?”
突然,一个尖锐嗓音从后方传来。
郝瑟顺声扭头一看,立时眼皮一抖。
只见前方走来十几个汉子,穿戴打扮和三爷这一队十分相似,可身形却是大相径庭,皆是精瘦细长,远远行来,就像一队豆芽菜似的,个个摆头晃脑,摇曳生姿。
为首一个汉子,手里提了一个黑黝黝的粗棒,头大脖细,面黄肌瘦,小眼小鼻,整个人往这一戳,就是三根筋挑个头的圆规造型。
“是二爷。他肯定是听到消息,来抢咱们的鹞子了!”黄大壮一脸不忿道。
哦,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一肚子坏水的二当家杨二木啊。
郝瑟了然。
“老二,我们有没有打到鹞子,和你没啥关系吧?”三爷孟三石抱着猎刀,沉脸瞪着杨二木道。
杨二木挑了挑眉,探着脑袋向众人身后一望,噗嗤一声乐出声:
“呦,老三你出门一整天,就抓了这么三只小鸡仔啊!”
说着,身形一缩,竟好似一个泥鳅一般噌一下就钻了过来,窜到郝瑟身后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面前,两下一扫,口中啧啧有声:
“哎呦呦,就这等货色,还不如我二爷的脚趾头好看呐!”
“哈哈哈哈哈!”
杨二木身后一帮豆芽菜顿时哄笑一片。
孟三石脸色一沉,顺手抄起手边的柴刀反手飙出,但见寒光猝闪,扫过郝瑟左侧耳边,直冲杨二木而去。
杨二木冷哼一声,手中木棒顺势一挡,就听“叮”一声,那柴刀立时转了个方向,又险险擦着郝瑟右侧耳边返回,被孟三石稳稳抓在了手中。
刚刚是啥子情况?
是不是有两把柴刀贴着老子的耳朵飞过去了?!
郝瑟全身僵硬,三白眼慢慢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最后变成双眼画圈。
“郝兄弟,好胆魄!”黄大壮一旁竖起大拇指。
“这柴刀嗖嗖飞过去,又嗖嗖飞过来,你居然动都不动,厉害、实在是厉害!”黄二状啧啧赞叹。
先人板板!
老子差点吓尿了好伐!
腿肚子都转筋了好伐!
虽然心里哀嚎一片,但表面看起来,郝瑟一双死鱼眼却是是死死瞪着杨二木,颇有一副不死不休之魄力。
杨二木转目一扫郝瑟,眼皮不禁跳,可下一刻,立即换上一脸鄙夷:“老三,这个也是你们今天打的鹞子?皮相差了些吧!”
“这位是三爷我新收的兄弟!”孟三石将郝瑟向身后一挡,怒目回瞪。
“新收的兄弟?!”杨二木冷笑一声,“就这小子,双眼无神,一头晦气,老三你居然还收他入寨,也不怕坏了我们越啬寨的风水?”
“我孟三爷收什么样的兄弟,还轮不到你杨二木插手。”杨三石声音骤沉。
“孟三石,你瞒着大当家私自收人,难道是想反了不成!”杨二木眯眼冷笑。
“笑话!你二当家这今年私自收的人还少吗?”黄大壮蹭一下窜上前,大声叫道。
“就是就是,凭啥你能收人,俺们三爷就不行?”黄二壮也冲了上去。
“干啥干啥,想造反啊?!”杨二木身后一帮豆芽菜一看也不让了,立马也冲了上来。
“杨老二,你莫要欺人太甚!”
“孟老三,你就是心怀不轨!”
“敢骂我们二爷?!”
“骂你怎么了,我们还要打呢!”
诶呦我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老子先避避……
被遗忘一边的郝瑟急忙弯腰步步后退,眼看就要脱离战圈之际,突然,整座屋子毫无预兆震了一下。
厮打一片的众匪同时一静。
“咚!”一声闷响随着震动传来。
众匪徒面色一变,立刻退回原位。
地震?郝瑟面色一变。
“咚、咚!”又是两声地鸣震颤。
郝瑟死鱼眼豁然绷圆:“地震!快出屋子避难——呜呜呜……”
可一句话没喊完,就被身边的二壮一把捂住了嘴巴。
“呜呜呜?”
地震啊!逃命要紧啊!你抓着老子作甚?
郝瑟死鱼眼暴突,拼命向身边的二壮打眼色。
再看黄二壮,面色发白,满脸冒汗,压低嗓门在郝瑟耳边道:“莫乱说,是大当家到了!”
啥子?
大当家?!
这大当家难道是大象级吨位吗?!
郝瑟震惊。
“咚!咚!咚!”那地震之音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就逼到了门外,就听有人高喝一声:“大当家到——”
门板砰一声大开,一道人影率着一队汉子逆光走了进来。
门外光线耀得郝瑟眼前一暗,待恢复视力看清来人之后——郝瑟险些给跪了。
先人板板!
这是什么生物啊?!
但见这领头之人,身形魁梧如山岳,四肢粗壮似老树,头顶一个油腻发髻,满脸横肉,面皮冒油,五官都挤在脸蛋的肥油之中,实在看不清长相,只能勉强从分布位置上辨认出上边两道细缝是眼睛、中间一个凸起是鼻子、下面一张开口是嘴巴;两只耳朵倒是甚是精神,竖在脑袋两边奕奕招风。
每走一步,腰上四层肥油肉圈就在一身甚是不合体的红裙之内忽悠悠乱颤……
是的,重点就是——这个大当家卯金刀穿的是一身红!裙!子!
所以,这个卯金刀是个女的?!
最终从服饰辨认出这位大当家性别的郝瑟,再一次懵逼了。
“见过大当家!”众土匪抱拳弯腰,高声齐喝。
震惊过度的郝瑟也顺着众人动作施了一礼。
“老二、老三,我刚刚好像又听到你们两个在吵架?”
卯金刀噗嗤一声坐入毛皮太师椅,提声问道,那声音,简直就好像从烟囱里发出一般,自带混响音效。
“没有、没有!我和老三兄弟情深,怎么会吵架?”杨二木忙讪笑道。
杨三石扫了一眼杨二木,也抱拳道:“大当家,我只是和老二切磋切磋。”
“嗯——”座上的卯金刀长长拉了一声鼻音,“这样才对,都是自家兄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下个月,聚义门四十八分舵的入门大考就到了,咱们越啬寨能否加入聚义门分舵,成败在此一举,如此紧要关头,寨子里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啊!”
“大当家放心!”众匪徒齐齐抱拳。
哈?老子听到了啥子?
聚义门?分舵?入门大考?
感情这土匪窝子还要考试?
先人板板,不用这么惨吧!
被应试教育逼迫二十多年的郝瑟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啦,言归正传,老三,今日你可有收获?”大当家卯金刀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
“有、有!大当家,今儿三爷率我们哥几个猎到两只上好的芽儿!”
黄大壮立即一扯手中的麻绳,将缩在角落里的两个男子拉到了大厅正中央,一脸邀功向卯金刀一抱拳:“大当家,您瞧瞧!”
“嗯,两只嫩芽儿啊……”卯金刀摸着下巴道。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大王,小人是穷苦人家,没钱的!求求大王放了我!”
两个男子扑在地上,又哭又号,十分凄惨。
“两位放心,”黄二壮蹲下身,好言好色道,“接你们上来,是请你们来享福的。”
“享、享福?”
两个青年同时抬头,一脸惊魂未定看着众人。
“可不是!”黄大壮一脸自豪一指座上的卯金刀,“看见没,那位就是我们的大当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卯金刀,巾帼英雄!”
“你们两个若是能被我们大当家看上,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黄二壮向卯金刀一抱拳,“大当家,您看上了哪一个?只要您说一声,俺立刻给您抬下去洗拔干净送到您房里去——”
“嗷!吃人肉啊!”一个青年嚎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别吃我别吃我!我一年没洗澡了,肉都臭了,不好吃!”另一个跪地大哭,身下水渍恶臭蔓延一片,竟是大小便都吓失禁了……
看得一旁的郝瑟是心惊胆战。
喂喂,那坑爹的时间机器不会是带老子穿错片场,到了《西游记》的妖怪洞了吧!
再看座上的卯金刀,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两人,一脸厌恶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这等货色,我还看不上呢!”
此言一出,孟三石一众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而杨二木一队却是一脸幸灾乐祸,齐声起哄:
“哈哈哈哈,老三,我就说你这两只小鸡仔不行啊!”
“这都什么货色啊,竟然还敢来污了咱们大当家的眼!”
“送走送走,免得臭了咱们寨子的风水宝地!”
孟三石面色发黑,示意大壮二壮招呼来人手,将两个男子给拖了下去。
“老三啊,不是我说你,你瞅瞅你抢来的这些货色,没有一个能看的,还不如这山上的野猪好看。”杨二木嘲笑道。
“听杨老二你的意思,莫不是你有更好的鹞子?”孟三石瞪眼。
“嘿!老三,今儿二爷我就让你开开眼!”杨二木得意一笑,双手击掌,“把人给我带上来!”
话音未落,就见两个黑瘦山匪把一人拖到了屋子中央。
郝瑟定眼一看,只见此人不过是一个青衣书生,一身长衫,身材瘦弱,满面乱发,看不清容貌。
“大当家,您瞧瞧这个!”杨二木上前,一把抬起了那书生的下巴,露出书生的一张脸。
台上的卯金刀一双小眼明显大了一圈,庞大身形慢慢前倾,定定看着那个书生。
然后万分神奇的,一张油脸上涌上了两坨红晕。
太惊悚了吧!
郝瑟浑身一个哆嗦,忙将目光扫向那个能令山匪头子红脸的书生。
难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人物?
可这一看,郝瑟不由大失所望。
那书生面如菜色,五官平常的紧,实在看不出有何出色之处。
“好好好,这个不错,就这个了!”卯金刀拍椅大笑道。
这一说,杨二木那一众匪徒立时欢呼起来。
“恭喜!恭喜大当家!”
“恭喜大当家觅得压寨夫君啊!”
额!原来不是要吃人肉,而是要抢一个压寨老公啊!
郝瑟总算回过味儿来。
“大哥,二当家这是投机取巧!”黄二壮一脸愤然。
“唉,没想到二当家居然找来一个书生,这可是大当家的死穴啊。”黄大壮也是频频摇头。
旁边的郝瑟闻言不由侧目。
哦豁,听这意思,这大当家貌似对书生这一群体有特殊的爱好?
不过……
郝瑟瞄了一眼座上的卯金刀的吨位,又看了看那个书生的小身板,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体型对比——啧,还不如被吃肉呢!
“好啦,把这位公子带下去,好好招待,晚上就洞房!”卯金刀满面放光提声道。
众匪徒纷纷高声叫好,整个大厅喜气盈盈。
岂料就在此时,一直安静跪在地上的那个书生骤然发难,蹭一下跳起身直直冲着左侧的房柱撞了过去,口中还大叫道:“士可杀不可辱!”
“小心!”卯金刀惊呼一声,呼啦一下跳起身赶去救人,可仍是晚了半步。
那书生已经头撞大柱,满头冒血,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时□□,众匪都呆了。
杨二木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奔过去,又是翻眼皮,又是听心口,折腾了半天,得出结论:
“大当家,只是晕过去了。这小子几天没吃饭,没多少力气,撞不死的。”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卯金刀走过去看了看那书生,一脸惋惜道,“算了算了,把他送走吧,总这么寻死觅活的,看着可真让人心疼。”
杨二木面色泛黑,只能诺诺应下,令人将书生抬了下去。
一时间,厅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为何我卯金刀就寻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卯金刀摇头长叹。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孟三石上前一步,宽慰道:
“大当家,您放心,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定能给大当家找一个如意夫婿回来。”
“对对对!大当家肯定能找到一个好夫君!”
“没错,包在我们兄弟身上!”
“好好好!”卯金刀环视众人,一脸感动,“我卯金刀能有诸位兄弟作伴,也不虚此生——嗯?”
说了一半的卯金刀忽然声音一停,两眼骤然一亮,目光定在了孟三石身后的——郝瑟。
诶?
诶诶?
诶诶诶!!
郝瑟浑身汗毛倒竖,眼睁睁看着那卯金刀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然后整个肥肉身形一步一颤走到了自己面前,咧嘴一笑:
“这位兄弟是?”
“这位是三爷路上新收的兄弟,叫郝瑟。”黄二壮忙上前给卯金刀介绍道。
“好色?”卯金刀摸着下巴扫了一圈郝瑟,“好名字、好名字!”
说着,慢慢探出一只手,在郝瑟脸上摸了一把,面容放光:“皮肤不错啊!”
啥子情况?啥子情况?!
郝瑟死鱼眼暴突,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啪!”
卯金刀手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捏住了——捏住了郝瑟屁股!
先人板板!
郝瑟一双死鱼眼珠子险些射了出去。
“哈哈哈哈,好好好!弹性不错!就你了!”卯金刀仰首大笑,“来啊,把这小子给我洗干净了,我今晚就要和他洞房!”
洞洞洞、洞房?!
两万头草泥马从郝瑟心头呼啸而去。
坟堆之前,一人趴地,一人直身而坐,一人蹲在一旁,神色表情大相径庭,正是劫后余生的郝瑟、尸天清和黄二壮三人。
“大当家,呜呜呜……三爷、二爷……呜呜啊啊啊,大哥、大哥……啊啊啊……”
黄二壮跪在坟前,嚎啕大哭,满面泪流。
痛不欲生的哭声中,郝瑟盘膝静坐,仰首眺望万里无云的天空,静默不语。
尸天清蹲在郝瑟身后,用柴刀一笔一划在焦黑的木板上刻着最后一个名字。
“俺要报仇!俺要报仇!”黄二壮双手砸地,泪珠坠地,嘶声大喊,“俺一定要报仇!!”
一缕晨风拂起郝瑟鬓角发丝,死鱼眼皮一动:“报仇?报什么仇?”
“为大当家、为三爷、二爷、为大哥,为寨子的兄弟们报仇!”黄二壮扭头哭喊道。
郝瑟静静看着黄二壮半晌,慢慢垂下眼皮,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尸天清手下动作一顿,勐抬眼看向郝瑟,双眉微皱。
“郝、郝军师?”黄二壮挂着一脸眼泪,面色微怔,“你笑什么?!”
“因为可笑啊。”郝瑟慢慢抬眼,一双死鱼眼犹如一对泥潭石子,墨冷无光,“大当家和所有杀手同归于尽,尸体皆葬于火海,只剩一堆骨灰,你要找谁报仇?”
“找背后主事之人报仇!”黄二壮怒吼。
“背后主使之人?是谁?”郝瑟挑起眼看着黄二壮。
“俺、俺——俺一定能查到!俺记得那帮杀手的衣服,俺一定能找到背后之人!”黄二壮腾一下跳起身,脸红脖子粗吼道。
郝瑟眼皮一眨,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走到黄二壮面前,抬头盯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黄二壮,“你傻吗?”
“啥?”黄二壮双目瞪圆。
“行,你去!”郝瑟死鱼眼死死瞪着黄二壮,“去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人心险恶的江湖里查那个子虚乌有的背后黑手;然后用你这身三脚猫的功夫去报仇送死!最后和卯金刀、杨二木、孟三石一道去阎罗殿报道!你去啊!”
“俺、俺——!”黄二壮双眼暴突,却是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等你送死那天,记得给老子送个信,”郝瑟直望黄二壮的双目微微眯起,“念在相识一场,老子定会带一张草席去给你收尸的。”
黄二壮双拳紧握,满脸通红。
“怎么?老子难道说得不对?”郝瑟挑起澹眉。
黄二壮狠狠咬牙。
郝瑟后撤一步,垂眼遮目,嘴角微勾:“算了吧,你报不了仇的!”
“俺——”
“放弃吧,你没那个本事。”
“不、俺——”
“拉倒吧,你不是那块料!”
“你闭嘴!闭嘴!”黄二壮脖颈青筋暴突,狂声大吼,“俺不会放弃的!俺死都不会放弃报仇!”
“他们都死了!死了!”郝瑟狠瞪着黄二壮,双目血丝迸现,“一死百了!和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放屁!”黄二壮满眼横泪,“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兄弟!”
“狗屁兄弟!”郝瑟死鱼眼赤红如血,“硬拉着老子进贼窝,硬逼着老子当狗头军师,硬逼着老子去抢劫,这算哪门子兄弟?!”
“你你你!”黄二壮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当初三爷好心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若不是大当家,你身后这个人,早就� ��了!”
“那又如何?”郝瑟双目暴突,“老子和尸兄为了救他们,险些连命都赔进去了,如今还费心费力为他们挖坑埋土立碑,早已仁至义尽!”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黄二壮立时大怒,狠力挥出一拳击向郝瑟。
可拳头刚挥出,突见人影一晃,拳头再也挥不出去了——竟是尸天清箭步上前,死死攥住了黄二壮的拳头。
“你才是忘恩负义!”下一刻,郝瑟突然旋身飞出一脚,狠狠踹在了黄二壮的肚子上。
黄二壮被踢得后退数丈,重重坐地,满面震惊瞪着郝瑟。
尸天清身形一顿,勐然扭头,清眸直射郝瑟。
郝瑟死鱼眼崩裂,面容扭曲如哭:“老子才是昨夜救你的人,老子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老子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不准报仇!”死鱼眼中的赤色血丝渐渐融开,变作两眸血凝水光,“不准报仇!”
黄二壮满眼泪水不受控制流了下来:“你才不是俺的救命恩人!郝瑟!你就是个怂包!是个大怂包!啊啊啊——”
喊着,竟是勐一下挣脱尸天清钳制,飙泪狂奔而去。
尸天清定定看着黄二壮背影远去消失,扭头望向郝瑟。
郝瑟遥遥盯着远方半晌,一抹脸皮,回身又坐在了坟前,抓过尸天清刻了一半的木碑,继续刻了下去。
“老子才不去报仇,老子疯了才会去报仇!”
柴刀在木板上狠狠凋下一笔。
“凭什么为他们报仇?老子和他们非亲非故、非朋非友的,凭什么?!”
柴刀在木板上一顿。
“兄弟?可笑!他们算什么兄弟?!硬拉着老子入贼窝,天天只有大米粥泡馒头,连块肉都没吃上;硬逼着老子做狗头军师,天天逼着老子背古诗,连一晚上安稳觉都没睡过;硬逼着老子去抢劫,硬逼着老子用小树枝抽打他们练功……硬逼着……”
泪珠一滴一滴落在柴刀之上。
“……这算……哪门子……兄弟……”
晶莹水滴顺着碑上“卯金刀”三个字痕慢慢流淌而下,滴在了紧攥柴刀渗出血丝的手指上。
一只蜡黄的手猝然抓住郝瑟手腕,将柴刀从郝瑟手里抠了出来。
郝瑟慢慢抬头,眼泪煳住全部视线,已经无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尸兄,老子就是个怂包,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怂包……”
“不是。”
突然,一声沙哑嗓音传入郝瑟耳畔。
郝瑟身形一震,眼皮一眨,满眼泪珠顺着面颊滚滚滑下,视线中的青年渐渐清晰了起来。
眼前的黄脸青年静静看着自己,一双眸子清光粼粼,干净得宛若夜空下的山泉。
“郝瑟不是怂包。”
薄唇轻启,沙哑嗓音再次响起。
汹涌泪水立时澎湃奔出,郝瑟骤然趴地,蜷缩成团,全身抖如筛糠。
“尸兄,太好了,你能说话了……太好了……啊啊啊——!”
尸天清蹲在郝瑟身侧,定定看着眼前剧颤不止的背影,清凛眸光中,水色如银,隐隐颤动,喉结滚动数下,慢慢抬起一只手,轻轻压在了郝瑟的肩膀上。
“老子是废物,老子是怂包,老子是炮灰,老子不配活着——老子是个大大笨蛋啊啊啊啊!”
郝瑟泣不成声。
尸天清眸中水色震荡,慢慢抬头,双眸定定望着蔚蓝天际,良久,才哑声道:“卯金刀最后的话,郝瑟可还记得?”
郝瑟身形一震,泣声弱了下去。
烈焰中,卯金刀最后的笑容,一帧一帧清晰展现在眼前。
“走,活下去!”
尸天清的沙哑嗓音和卯金刀最后遗言合为一音,宛若一根丝线,穿入耳膜,滑入心脏,紧紧揪住了心头肉。
郝瑟狠狠闭眼,泪水顺着面皮滑下、落地、最后渗入土壤,干涸。
“我知道……老子知道!”
郝瑟慢慢直起身,用袖口使劲儿擦去眼泪,将手里卯金刀的木碑慢慢插在坟前,定定看着“卯金刀”三个字。
“老子会活下去!老子会活得很好……很好……”
手指慢慢上移,轻轻盖在“卯金刀”三个字上,凝音掷地:
“老子会保护身边的兄弟、保护身边的朋友,保护所有人——都好好的活下去!”
说着,郝瑟缓缓站起身,静静阖眼片刻,转头回望尸天清:“尸兄,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尸天清骤然抬眼,定定看着郝瑟。
“和我一起,变强,保护兄弟、保护朋友、保护亲人!”
蔚蓝晴空下,郝瑟被泪水洗过的一双眼眸,明亮如天边最美的辰星,向自己伸出的手掌,映射着阳光,温暖火热。
尸天慢慢站直身形,眸中清澈水光剧荡犹如沸腾的火烧泉,将蜡黄的手轻轻放在了那散发着太阳热度的手掌上。
“天清,必伴郝瑟身侧,永不相负!”沙哑嗓音字字掷地有声。
“好!”郝瑟灿然一笑,霎时间,朝霞皆暗色,华光凭潮升。
那一瞬的绝代风姿,映在了尸天清的眸中,一生一世。
而距二人数丈外的灌木从中,一个偷听全程的人趴在地上,失声默哭。
“郝军师……对不起,俺才知道……你是……你是……”
抽泣声中,此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烧焦冲天发髻,慢慢抬头,一脸坚定:“郝兄弟,你放心,俺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俺一定会好好活着,然后报仇!”
说着,便吸着鼻涕爬起身,向郝瑟、尸天清所在方向遥遥一拜:“青山常在,绿水长流,郝兄弟,尸教头,愿俺们——有缘再见!”
言罢,一个利落转身,朝着朝阳奔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背影,孤单而坚定。
奔来的幼儿园阿姨怒发冲冠:“郝瑟,你给我罚站去!”
提着裤子的郝瑟表示很心塞。
再比如,小学时期——
羞涩的少女:“郝瑟班长,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无奈的郝瑟:“我是女的……”
泪眼汪汪的少女:“郝瑟班长,你不喜欢我吗?”
十分无奈的郝瑟:“我真是女的……”
破釜沉舟的少女:“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介意!”
欲哭无泪的郝瑟:“我介意啊啊啊!”
然后,初中时期:
花季少女甲:“你们觉不觉得郝瑟的眼睛很吓人?”
花季少女乙:“好像有一点。”
花季少女丙:“以前还觉得她有点小帅,可这学期一开学,突然就觉得她那双眼睛……”
花季少女丁:“啊!她看过来了!”
睡眼迷蒙的郝瑟抬头:“啊?”
“呀!”
“郝瑟瞪我了!”
“快跑!”
少女甲乙丙丁落荒而逃。
一脸迷茫的郝瑟:“啥子情况?我只是没睡醒啊!”
高中时期——
不良少年团:“喂,前面小子,把零花钱交出来!”
“啥子?”起床气max的郝瑟转头。
不良少年团同时下跪:“大哥!大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一头黑线的郝瑟:“我不是什么大哥!”
不良少年团:“这位大哥,您别说笑了!就您这气派您这眼神,您肯定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大哥啊!”
头顶爆出青筋的郝瑟:“我这眼睛是天生的!”
“大哥您家居然是祖上的基业!大哥,您帮里还缺人吗?要不把小弟几个就收了吧!”
郝瑟:你妹啊!
大学时期——
男同学甲:“郝瑟!郝瑟!大一那帮小子又在挑刺了,你赶紧跟我们一起去镇镇场子!”
从书堆里抬起头的郝瑟:“下周就要考试了,我还要复习——”
男同学乙:“不用多长时间,郝瑟你只要站在那随便这么扫两眼,那帮小崽子肯定就跪了!”
郝瑟:“喂喂!我可是个妹子啊!”
男同学丙:“你不说,谁能看出你是个妹子?”
男同学丁泪眼汪汪:“郝兄弟,就靠你了!”
怒发冲冠的郝瑟:“都给老子我滚!”
男同学甲乙丙丁一哄而散:“好可怕!”
大学毕业季——
初次化妆的郝瑟一脸娇羞:“学、学长,今天谢谢您能来,这、这只玫瑰送给你!”
学长一脸惊恐:“郝瑟,你的脸是被人打了吗?这朵花是要干嘛?!”
郝瑟脸红:“学、学长,其实我、我一直喜、喜欢你……”
学长咚咚咚倒退数步:“那、那个郝瑟,我喜、喜欢的是女人。”
郝瑟疑惑:“我是女的啊!”
学长蹭一下蹦了起来:“什么?!不!那个、其、其实,我喜欢的是男的、是男的!”
惊呆的郝瑟:“……”
一脸惊恐的学长:“郝瑟,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我那个还有急事,先走了!”
看着学长落荒而逃背影的郝瑟:“……”
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心碎成一片一片……”
男同学众一大帮涌了上来,酒瓶子烤肉在郝瑟周围漫天乱飞。
“郝瑟!郝兄弟啊!”
“以后就咱们兄弟就天各一方,见不到了啊!”
“来来来,郝瑟,和兄弟们一起喝个通宵!”
一巴掌拍走酒瓶子的郝瑟泪流满面:“老子真的是女人啊!”
然后,时间倏忽而过,来到数百年前的明朝——
“颜值担当”郝瑟同志再一次因为自己“出众”的外貌造成了一个性命攸关的误会。
“洞、洞房?”
郝瑟死死瞪着眼前这位横看成岭侧成壮的土匪女当家,嗓子里的小舌头都在颤抖。
“洞房!今晚就洞房!哈哈哈哈哈——”卯金刀浑厚一笑,整间屋子都震了起来。
先人板板!开啥子玩笑!
老子天生没有这个功能啊!
郝瑟两只死鱼眼向上一翻,险些厥了过去。
可在他人眼中,众人只见两道凶光从眼前这个高瘦青年双眼中直射而出,阴沉森骇。
卯金刀脸色顿时一沉:“你不愿意?”
此言一出,众匪立时一个哆嗦,下一刻,无论是孟三爷这一帮还是杨二爷这一队,竟是全部异口同声开始无差别说媒大业:
“郝兄弟,大当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啊!”
“郝兄弟,你就从了大当家吧!”
“这位兄弟,这等姻缘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啊!”
“郝兄弟!”
“这位兄弟……”
“都给我住口!”卯金刀厉声一喝,甩手挥出一掌。
“咔吧!”掌风立时在房柱上噼开一道裂缝。
众匪徒同时一个哆嗦,立时噤声。
郝瑟身形一个抖颤,瞬时回神。
“说!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卯金刀步步紧逼,郝瑟步步后退,没几步,卯金刀就将郝瑟逼到了墙角。
眼前那一张油肉横生的大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彷若郝瑟说出一个“不”字,就立即能将郝瑟给挤成肉泥。
救命啊!
这是要霸王硬上弓的节奏啊!
郝瑟被挤得满脸泛青,死鱼眼一阵一阵暴突。
可四周一帮匪徒,却是个个面色惊恐,一副畏畏缩缩模样,唯一一个要上前帮忙的孟三石还被黄大壮黄二壮给拽了回去。
世态炎凉啊!
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啊!
可是……怎么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