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轩终于来接她了,数日未见,他竟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憔悴的,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嫣莞望着他这般模样,感到十分心疼,含着泪说道:“你叫我一天三顿要吃饱,你自己呢?是不是忘了吃?还是太过辛苦才瘦的?”
洛轩执她手,说道:“洪水淹没民舍,百姓流离失所。我若只顾着自己,而不能为百姓做点事,又凭什么当这个官呢?”
嫣莞含泪道:“你说的我一点都不懂,我只知道你瘦了,我心疼。”
“傻瓜。”他望着她,满眼柔情,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又让奴仆们收拾一番,接她们母女俩回去了。
一路上,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数日未见,这会儿是恨不得黏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洛轩将灼灼抱在怀里,关切地嘘寒问暖,数日未见,他也着实想念她们母女俩。
灼灼乖乖靠在爹的怀里,问道:“爹爹,你去哪了?”
洛轩回答道:“爹这段时间,去治理洪水了。”
“哦!”灼灼又想起了这些天,娘经常站在外头淋雨,不陪她玩,故而有些不高兴地跟爹爹抱怨道:“爹不在,娘淋雨、不吃饭。”
灼灼年纪小,只能简单地说几句话。
而洛轩已经听明白了,沉着脸看向嫣莞,严肃问道:“为什么?”
嫣莞僵硬地笑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去淋雨,还不吃饭呢?”言罢,又看了灼灼一眼,小声道:“灼灼,别乱说话。”
她心想,洛轩知道了这事,八成会生气的。
果不其然,洛轩盯着她,不高兴道:“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撒谎?小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
看洛轩的脸色,一定是很生气了。
嫣莞低下头去,蹙起了眉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思量了片刻,她小声说道:“你别生气嘛!我只是太想念你,所以才每天去路口等你回来,还有胃口也不大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洛轩听了这番话,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不吭声了,想来是心里头恼火,还生她的气。
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凝重,嫣莞干笑了两声,想要打破这怪异的气氛,然而洛轩依旧是一副不想理会她的意思。
嫣莞想了想,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吃饭,不会这样子了。”
见他仍旧没什么反应,嫣莞急了,小声道:“好夫君,不要生气了嘛!”
听小娇妻对着自己如此撒娇,洛轩哪还忍心再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他轻叹了口气,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嫣莞见他终于不生气了,高兴地靠在他的肩头,想了想,开口说道:“洛轩,你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发了那么大的洪水,可有什么人伤着没有?”
洛轩想了想,回答道:“这次洪水泛滥,淹没民舍,使得百姓损失惨重,情况很不好。后来我想出良策,带领士卒疏通河道,废了很大的劲,也救了不少百姓。”
“真的?”
洛轩笑道:“你等着看你夫君继续建功立业、彪炳史册吧!”
嫣莞咧嘴一笑,倚靠在了他的肩头,心里头暖意融融的,继而又与他甜言蜜语说了会儿话,很快到了家门口。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两人牵着手,抱着灼灼一块儿下了马车,很快竟见到一群百姓正聚集在门口。
“孙大人来了!”“孙大人回来了!”
这群百姓见洛轩回来了,纷纷围了上来,看样子十分热情,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笑容。
嫣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吓愣了,惊诧道:“你们干什么?”
百姓们看向她,都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后开始议论起来。
“这位是孙夫人吧?”“孙大人与孙夫人这般郎才女貌,着实令人艳羡啊!”“是啊!”“……”“……”
见状,洛轩打断道:“你们前来我府上,所为何事啊?”
一人道:“孙大人,我们百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故而携带一些蔬果粮食来孝敬您,这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嫣莞这才注意到百姓手中都提着篮子,篮子里盛满了各式各样的蔬果粮食。
虽然东西并不昂贵,但对这群布衣百姓来说,这份心意绝对够重。
洛轩见状,笑道:“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嫣莞跟着说道:“是啊!如今刚发过洪水,农田民舍还等着修缮,你们一定急需用钱。粮食对你们自己来说都是个问题,还是拿回去吧!”
民众们见他们如此体恤百姓,心头也甚是感动,也没多说什么了。
洛轩简单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让他们都散去了,然后携着嫣莞和灼灼进了宅第。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可谓纤尘不染,屋子里整洁明亮,完全不像是洪水过后的样子。
“你知道吗?这段日子见不到你,我每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嫣莞望着他,浅笑盈盈。这段日子,她尝尽了思念之苦,以后倒是好了,不用分开这么久了。
“傻瓜。”洛轩轻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好了,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是啊!真好!”嫣莞抬起头,见院子里的古木坠叶飘飘,斜阳正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一片萧索凄凉的景象,心想不知不觉,又至清秋节了。
待用过晚饭后,嫣莞一个人坐到了树底下,望了望凉如水的月色,黯然神伤。
来到武疆县快两年了,塞北苦寒,她好想念那个街市繁华、人烟阜盛的京城,亦想念那个山温水软、风光如画的金陵城。她更想念的,还是她故去的哥哥李煜,而今,她远在塞北,亲人坟墓相距万里,如何能不思念呢?
如今,一切再也回不到当初了。不知不觉,泪水盈眶。
灼灼迈着小腿跑出来了,想来和娘一起玩,跑到娘身旁的时候发觉娘哭了,焦急道:“娘怎么了?”
嫣莞望了她一眼,蹲下身将她抱在了怀里,轻声道:“娘在想念一个人。”
“娘想谁?”灼灼瞪着大眼睛,稚声问道。
嫣莞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眼中泪水涟涟,缓缓开口说道:“有一个人,对娘跟你爹对灼灼那么好,或者说更好。曾经,他主宰着江南大片肥沃的土地,拥有数不尽的富贵。他对我好,是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拿来给我,可我们都只懂享乐而不识干戈,导致国家灭亡了。”
说着说着,泪流不止。
“后来,我们成了俘虏,来到了京城。再后来……再后来,娘失去了他。”往事历历在目,一回想,一断肠。嫣莞说不下去了,哽咽着热泪横流。
“娘不哭。”灼灼伸出小手,给嫣莞擦拭泪水。
娘说的那些,她一句都没听明白,她只知道娘现在很伤心,所以她要给娘擦拭泪水。
嫣莞吸了吸鼻子,呜咽道:“娘不哭,娘不哭了。”
嘴上说不哭,可是泪水依旧如泉涌,怎么也止不住,她一想起那些往事,真的觉得好难过。
洛轩早已来到她身后,将她的话尽收耳中,脸色伤感。见她怆然如斯,他神色怆然地走过来,小声道:“往事都过去了,别再回想了。现在的你,有我跟灼灼,每天都开开心心地笑,好吗?”
嫣莞放下了灼灼,投入到他温暖的怀抱中,含泪点了点头,“我不哭,我不哭了。”
洛轩抚摸着她如墨的乌发,心绪十分沉郁,他一直以为她很快乐很幸福,该把过去的心事卸下了,却没料到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会沉浸到过往的悲痛中。除了耐心安慰她,除了努力给她幸福,其他的事情,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
随后,洛轩叫来宜笑将灼灼带回去睡觉,再携着嫣莞回了房。
回了房以后,嫣莞向他吐露了心事,伤感道:“我好想回京城去,我已经好多年没去祭拜哥哥了,我好想念他,可是我又不愿与你分开。”
洛轩望着她,心事沉沉,神色伤感道:“我也想回京城去。这些天我一直做着同样的梦,梦到我娘生病了,昏迷不醒,她还一直在唤着我的名字。”
嫣莞望着他,看得出他也很难过,看得出他对现状也是有些不满的,便安慰道:“别多想了,婆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洛轩轻叹了口气,又低声说道:“我们来到这儿,已经好些年了,我想,回京城的日子应该快了,应该不远了。”说着说着,目光飘向了远方,迷离而伤感。
嫣莞亦望着前方,神色有些怆然。他们都想回京城了,盼着早日升迁,可是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这一天,会真如洛轩所说,不远了吗?
塞北苦寒,幸好还有彼此相伴。即便远去天涯,也毕竟还有归还京城的希望,他们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们都等着有一天,重新回到那人烟阜盛的京城,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欢声笑语、驻马裴回。
屋外的月色苍白如霜,寒蝉切切,伴着这对璧人吟苦到天明。(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