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秦一僵,呆呆地看着严柏宗。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后退了一步,严媛和孙淼挽着胳膊从楼上下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站着。”严媛笑着说:“大哥,晚饭还得一会,我们几个来玩牌吧。”
严老太太和孙阿姨在楼上说话,忽然听到了敲门声,看到严柏宗和孙淼上来,心里直气自己的儿子不懂风月。
要说老大在哪方面有欠缺,那是在女人这方面了。她如今反倒希望老大像老二一样风流会勾人了。不过她看孙淼那害羞的劲头,再看看严柏宗一副绅士模样,觉得自己让他们两个独处,好像是错了。
这两个人还不够熟,一个是闷葫芦,一个害羞腼腆,这刚开始的时候,得有人从中多撮合着。想来想去,也严媛和严松伟最合适。
严松伟会说话,搞气氛是一流的,但他是男人,眼下又不在家,还是严媛更合适。
于是她立即将严媛喊了过来:“你们年轻人到楼下去玩,别跟着我们两个老太太。”
严媛是老太太的贴心小棉袄,自然懂得老太太的意思。
但是严柏宗不配合她,说:“我有事,你们玩吧。”
孙淼立即问:“柏宗哥要出门么?”
严媛说:“这马上都要吃晚饭了,你还要去哪?”
“我去诊所拿点碘酒和消炎药。”
“那良秦,我们三个先玩一会。”
祁良秦看了看严柏宗,已经被严媛拉着走了:“你不用拘束,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祁良秦只好坐在沙发上和严媛两个玩牌。严柏宗倒是轻松了,出了门好久都没回来。孙淼的心思根本不在牌上,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口。严媛笑着说:“可能他在诊所顺便把药给抹了,他背上有伤。”
严柏宗没回来,倒是严松伟回来了。大概是喝了点酒,司机老胡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替他拿了包。祁良秦起身将包接了,送了老胡出门,这才往回走。严松伟没进房间,直接歪在了沙发上。严媛说:“你又喝这么多酒,小心妈知道了,又要唠叨你。”
“大嫂来了,”严松伟笑嘻嘻地跟孙淼打招呼,倒是臊的孙淼满脸通红。严媛伸脚蹬他:“去去去,一边去。良秦,赶紧把他拉走。”
祁良秦伸手将严松伟拉了起来。严松伟略带酒意,但并没有喝醉,笑了两声,便自己回房间去了。祁良秦跟进房间,说:“你别瞎叫,哪来的大嫂。”
“现在不是大嫂,以后可能是了。哎,这大嫂人都来了,怎么没见大哥的身影呢?”
“他出去了。”祁良秦听到客厅里的说话声:“好像回来了……你赶紧洗个澡去去酒气,等会你妈知道了又要说你。当着客人的面,你都不害臊?”
他说着关上房门回到了客厅里。果然是严柏宗回来了,手里拎着药。严柏宗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没闻到一点药水味。
看来是在外头溜达了一阵,并不是因为上药所以才回来的迟了。
祁良秦很高兴。他觉得这起码说明严柏宗对孙淼是没什么意思的。这世上虽然有男人想享受齐人之福,但严柏宗显然不是那种人。
于是他很高兴地回到了沙发上,继续和严媛他们玩牌。正玩着的时候,严柏宗从房间里出来了,很自然地坐到了他身边,身体倾过来,要看他的牌。
他把自己的牌给严柏宗看,说:“不错吧。”
“好牌。”严柏宗说着更靠近了一些,几乎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当着严媛和孙淼的面,这种和严柏宗似有若无的接触叫他更加敏锐地感受到。春姨已经开始在收拾餐桌,打完了这一盘祁良秦站了起来,说:“要吃饭了。”
他上楼喊了老太太和孙阿姨下来,又去喊了严松伟。严松伟正在穿衣服,说:“我这身怎么样?”
“很好啊,你赶紧出来吧,要开饭了。”
“家里有美女在,得注意点形象。”
孙阿姨大概和老太太达成了某种默契,吃罢晚饭孙阿姨母女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逗留了好一会。最后要走的时候,严老太太特地叫严柏宗去送一送,顺便陪她散散步去:“这个时候外头最舒服了,小风吹着,又凉快。”
祁良秦在家里呆不住,问严松伟:“咱们也出去溜达溜达。”
严松伟站起来,和他也出了家门。没走多远看见严老太太和孙阿姨在一个长椅上坐着低声说话,笑声隔老远都听见了。严松伟说:“大哥跟孙淼呢?”
“这会怎么不喊大嫂了?”
严松伟笑了笑,说:“我看她害羞,逗逗她而已。”
他们两个朝周围看了看,看见严柏宗和孙淼站在更远处的一棵树底下说话。严松伟蹑手蹑脚地穿过草坪朝他们走去,祁良秦跟在后面问:“你干什么?”
“嘘,”严松伟笑着说:“走,咱们听听他们说什么悄悄话,我还没见过大哥说情话的样子呢。”
祁良秦没拉住,扭头看了看长椅上坐着的老太太,又看了看猫着腰在阴影里朝严柏宗和孙淼走过去的严松伟,终于还是也跟着偷偷走了过去。
结果他还没走到严松伟跟前,听孙淼说:“我哪里不好么?”
“没有,你很好。但我们两个不是很适合。”
大概孙淼是很内敛的人,被发了好人卡,也并没有过多纠缠。她大概也是很有自尊的女孩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
“希望孙阿姨那边你多替我道歉。我应该一开始的时候表明态度,对不起,是我处理的不好。”
“没关系,我……希望严大哥早点找到喜欢的人……”孙淼忽然抬头,看着严柏宗说:“其实我很多年前喜欢你了,但是那时候有沈龢姐在你身边,我不敢奢望……我本来以为你离婚了,我……”
她的脸红了,头又低了下来,鞋子轻轻搓着石板路:“希望我这些天没给你造成困扰。”
“没有,你别多想……我不是很会跟女孩子打交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身边的人都夸你,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将来肯定会找到比我好的。”
孙淼忽然向前,一把搂住了严柏宗。
这突然的拥抱让严柏宗有些措手不及,两只手支在那儿,有些僵硬。但孙淼很快松开了他,笑了笑,扭头快步走开了。严松伟赶紧坐到了地上,藏在了绿化带后面。祁良秦也赶紧坐了下来,和严松伟面面相觑。
大概没想到会碰到这事,所以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没敢冒出来。两个人在草坪上坐着,严松伟忽然吁了一口气,躺在了地上。
祁良秦扭头看他,说:“叫你偷听。”
“以为能听到大哥说情话,逮住了还能打趣他一下呢。原来大哥还是大哥,果然冷心冷肺,这么好的女孩子都要辜负。”
“感情这件事,又不是谁好喜欢谁,要看缘分啊。”
“对了,你昨天说你有人了,谁啊,给我瞅瞅。”
“等到定下来再告诉你。”
“还没定下来?”
“没有,他还没说过喜欢我呢。”
“那你**个什么劲。我说你要是真谈了恋,哪还会整天待在家里,估计要跟媛媛似的,整天往外头跑。不过大概情况总能告诉我吧,个头高么,长得帅么,跟我比怎么样?”
“高,帅,”祁良秦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世上最好是他了。”
他说完又笑,严松伟“呦呦呦”了几声,坐起来:“你看又来了。比我强?那跟大哥比呢?”
祁良秦一愣,低头扯了一根草:“那……差不多吧……”
“你这是个人审美,你出去看看,是喜欢我的人多,还是喜欢大哥的人多!”
严松伟一时粗心大意,竟然只顾着和严柏宗攀比,却没有仔细揣摩祁良秦的意思。如果他仔细揣摩,大概会发现,原来严柏宗在祁良秦的眼里,和世上最好的那个人也差不多了。
一只蚊子嗡嗡嗡地飞了过来,严松伟立即爬了起来,说:“有蚊子,回去吧。”
他们两个穿过绿化带到了路边,看到严柏宗和老太太正在跟孙氏母女告别。大概两位母亲还不知道刚才的事,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像是亲家母。
严松伟和祁良秦走了过去,严柏宗看到他们俩,问说:“你们两个怎么从那边过来?”
“出来散步,顺便也来送送孙阿姨,”严松伟笑着说:“阿姨以后带孙淼常来。”
“好,一定常来。”孙阿姨又跟他们两个说了几句话,祁良秦偷偷去看孙淼,发现孙淼一直低着头,像是在害羞。
金黄路灯下的孙淼那么美,长发披肩,白色的裙摆微动,低着头的模样叫他想起一首徐志摩的诗歌。
低头的模样仿佛一株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大概两位母亲都以为她是如往常的娇羞,所以没有抬头,却不知道她此时此刻那么伤心。
如果被严柏宗发好人卡的人是他,他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没有严柏宗他也不会死,还是会好好活。但他大概会和从前一样,孤独地一个人过日子。他似乎是不相信同志之间能白头到老的,他觉得同志之间的感情脆弱,算能长久,也不能一辈子。但是他会想象他和严柏宗一辈子,也能想象和严柏宗一辈子的情景,严柏宗叫他安心,他对严柏宗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愿意全身心地去他。
大概深一个人,不是到死去活来,而是不知道没有对方,生活会怎么样,朝哪里走,会迷茫不知所措。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生活是否要珍惜。也许遇见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情甜如蜜。
祁良秦扭头,看了一眼严柏宗。严柏宗还是一样的看不出悲喜的平淡神色,但是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他真是很幸运的人,祁良秦心想。这幸运不是因为对方是严柏宗,这幸运是他的人,也他。
着的人也着自己,世上没有比这更幸福和幸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