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总是多雨,春姨出去摘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到底有了些年纪,这一摔竟然扭伤了脚踝,回家休养去了。
春姨在严家看似不起眼,但却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她走了之后一切都乱套了,老太太想请一个钟点工暂时替代,被祁良秦拦住了。
“家里突然来个陌生人,大家都不习惯,不如春姨的活都交给我,我要是做不完的,再请钟点工吧。”
祁良秦有心要表现,老太太也有心要看看他到底勤劳成什么样,于是便让祁良秦包了春姨的活。
其实也还好,祁良秦本是个勤快的人,何况家里需要他做的事无非是收衣服送洗,做做饭,家里定期请家政公司来打扫,没什么力气活,是琐碎一些。
但祁良秦处理的井井有条,让老太太刮目相看。尤其他在做饭上别出心裁,花了不少心思。
春姨做了一辈子饭了,手艺自然是特别好的。祁良秦虽然不能跟她比厨艺,但他年轻,想法多,不像春姨那般守旧,常常上百度菜谱,换着花样做菜,一连几天,家里餐桌上没上过重复的菜。
外头师傅做的自然是美味佳肴,可是家里人自己做的,也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老太太很是受用,对祁良秦越来越满意,时不时拿他来给严氏三个子女做榜样:“你还不如小秦体贴呢”,“你看看人家小秦多勤快”,“小秦给我说多吃这个对身体有好处”,“有小秦跟着我行了”。
严媛和严松伟正式退居二线。
这叫严松伟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
当初叫祁良秦来严家,是为了他和谭青青的婚事铺路,事实证明这实在是个愚蠢不过的主意。祁良秦越来越像他媳妇,倒是他和谭青青,黄了。
严松伟心中着实有些羞愧。情来的时候热情猛烈,走的时候如退潮后的沙滩掩盖了一切痕迹。自从酒店被严老太太羞辱之后,谭青青开始不安起来,她不安自然要缠着严松伟要一个说法,而且她是心凉的,虽然早知道严松伟惧怕他母亲,可是当她和严老太太撕起来,严松伟坚定不移地站在母亲那边的时候,她还是多少有些失望。
但她不能松手,严松伟这个香饽饽,她不甘心这么松口。
不甘心的结果是不安和惧怕,所以她缠的更紧,逼的更甚,想要严松伟尽快给她一个名分。
但当日错误的主意已经铸,如今严老太太又那么不喜欢谭青青,严松伟实在想不到可以回转的余地,只好拖着,一拖再拖,拖的谭青青到了爆发的边缘。
谭青青给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出来见面。
祁良秦问严松伟的意思,严松伟说:“不用理她。”
“我昨天没接她电话,她短信轰炸我,我怕她不高兴。”
说到短信轰炸,祁良秦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严松伟被谭青青的短信轰炸已经给炸怕了,炸烦了。他说:“你把她拉黑不得了。”
祁良秦问:“你和她,真要分手么?”
严松伟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挺累的。”
他原来也是很她的,情怎么突然消失了呢。祁良秦为这世上的短暂情感到伤感。
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分人,他的情很炙热,他不会朝三暮四。
他把谭青青拉入了黑名单里面,他觉得谭青青应该是恨他们两个人的,恨严松伟始乱终弃,恨他背信弃义。但他现在不想离开严家,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谭青青,人大概都是自私的,他对谭青青并没有任何的感情,他不会为了这个或许可怜的女人牺牲自己的幸福。
周二的时候,祁良秦跟着严老太太去春姨家里看望她,回来的时候,却见大门口的保安拦着一个女人,正在那里争执。严老太太一看到那女人的样子变了脸。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谭青青。
谭青青终于还是闹上门了。
不过她还是有所收敛的,并没有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她看见车子开过来,便站到了路边,车子在她跟前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老太太那张不耐烦的脸。
有一句名言,叫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大概是说大家都是女人,有些心理应该都能彼此体谅。可是虽然同为女人,立场却不一样,倒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各有各的理由。老太太语气冷淡:“找上家门口来了。”
谭青青鞠了一躬,脸色同样冷淡:“阿姨你好,我来找松伟。”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是不是说的不够明白?”老太太说:“好好的一个姑娘,长的也挺标致的,怎么不学好呢,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你强求也是无用,严家的大门,你这辈子都别想进去。”
谭青青见车窗摇合上,立即冲着车里喊:“严松伟,你给我出来!……你们别逼我!”
严老太太厌恶地说:“别理她!”
“我还是下车跟她聊一下吧,万一她闹起来也不好看,她跟松伟的事,其实我都知道,我也认识她……司机,停车。”
老太太不置可否,司机便停了车子。祁良秦推开车门,却听严老太太说:“小秦啊,该强硬的时候别心软,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知道了么?”
“嗯。”
祁良秦下了车,看着车子进了大门里头,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谭青青。
谭青青挎着一个玫瑰红的包,头发有些乱,看着他直掉眼泪。
谭青青,这个*文里常见的炮灰女配,也有她的心酸和悲哀。
祁良秦走过去,谭青青说:“好啊你,跟严松伟一起来背叛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你和松伟的事,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咱们两个换个地方说话吧,前头有个小茶馆……”
“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谭青青说着,踩着高跟鞋往前走。祁良秦跟在她身后,偷偷给严松伟发了个短信。谁知道短信刚发完,他电话回过来了,谭青青立即回头,看祁良秦拿着手机说:“嗯……,跟我一起呢……”
“是不是松伟?”谭青青说着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对着电话哭起来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你有本事出来跟我说话!”
严松伟在电话那头喊:“你别胡闹,你怎么跑我家里去了?”
“你要是不躲着我,我怎么会跑到你家里去!”谭青青擦干眼泪:“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堵在你家门口,我在你家门口一头撞死了!”
这些祁良秦以为只有小说和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台词从谭青青的嘴里蹦出来,他尴尬的站在旁边,听他们俩隔着电话吵了半晌。
谭青青最后气的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绿化林里。祁良秦赶紧跑过去捡了起来,说:“你别生气。”
“你少在这跟我装,”谭青青也不打算去茶馆了,抹了脸上的泪水说:“当严家的儿媳妇,你是不是当上瘾了?”
祁良秦有些羞愧且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谭青青说:“严老太太知道你和严松伟是假结婚么,她要是知道了,还会留着你么?”
祁良秦摇头,这是他下车的原因,他还是很怕谭青青来个鱼死破的。他摇摇头:“不知道。”
谭青青冷笑一声,斜眼看着祁良秦:“到底是松伟变了心,还是你用什么话蛊惑了他?我们俩好好的,怎么他原来越疏远我了?难道你们俩好上了?我告诉你,直男是直男,算真跟你有了什么,那也是玩玩你,新鲜劲过了,还会眷恋着你那个屁股?”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怎么样。我还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呢,但是他不喜欢你了,我有什么办法,你也别急,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牵个线,我也觉得他老躲着你不是个事。可是你也要想好了,你真的要来这里闹么,你要真是闹开了,你跟他之间可真的完了。他不想面对你,但是并没有提分手,说明他还没有要跟你分手的打算啊,你给彼此一些空间和时间,慢慢商量着来,你看行么?”
“你现在把他喊过来,我今天要跟他说清楚。”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这情形,你要跟他摊牌,可真的要分手了。”
“良秦,”谭青青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是谁陪在你身边,你都忘了?你还在我家住了半年多呢,我对你不错吧?如今我和松伟出了问题,你可要帮我。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啊。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祁良秦窘迫地点头,说:“能帮我肯定帮的,我真的不想你们分手的。”
“松伟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知道我们俩怎么走到了这个地步。他是外头有人了么,你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么?”
祁良秦摇头:“没有,没有,”祁良秦想把谭青青带到别处去,却看见前头一辆车子开了过来,是严柏宗的车子。
“你先回去吧,这事不能急,我肯定会替你转告严松伟的。你放心,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说对不对。”
车子朝他们开了过来,祁良秦朝着车里半鞠了一躬,算是打了招呼,严柏宗在车里点点头,却没停下来,直接开了过去。
谭青青总算是被安抚下来了,祁良秦叹了一口气,这才回了家,走到前院,却看见严柏宗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
“人走了么?”
祁良秦点头:“走了。”
“你知道她是谁么?”
祁良秦点头。
严柏宗叹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蒙在鼓里。”
祁良秦讪讪地笑了笑,却听严柏宗说:“你既然知道,为何无动于衷。你这样不对。”
祁良秦一愣,见严柏宗认真地看着他说:“不是你的,你不该想,但该是你的,你该维护,有人跟你抢,你该回击,自己的东西,别让别人抢走了。”
祁良秦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没想到严柏宗会跟他说这些。
严柏宗说:“进去吧,外头热。”
祁良秦跟着严柏宗往里走,忽然开口说:“大哥,你不想我早点离开严家么?”
严柏宗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整个人在夏日的烈阳底下更有一种血肉的真实。
“我……我以为你会觉得,谭青青总比我要好。”
严柏宗说:“你有你的不好,也有你的好。但既然你已经和松伟结了婚,跟我也是一家人。人都会犯错,都要给机会。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你知错能改,我不会因为过去的错误惩罚如今的你。我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做出那些事,但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你,我是愿意给你机会,重新接纳你的。小祁,婚姻不光是所谓的百年修得共枕眠,还有法律道义,不要轻易开始,也不要轻言放弃。”
祁良秦简直要被这些话给感动了,严柏宗的好,在于他的方正,无情但不绝情,克制但不冷酷,高冷却没失了人情味。他看着严柏宗,只觉得严柏宗真好,处处都是好的,都合他心意。严柏宗好像被他热情的眼神给吓到了,转身朝里走去。祁良秦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严柏宗这些话自然有几分未必真心,他被祁良秦的惊世骇俗的**迷震惊过,深受其害,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接受了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他这话好比给了祁良秦一颗糖,身为一个大公司的运营人,他懂得适时给糖的重要性,有时候过度的赞扬并不是奉承吹嘘,而是警告。
他在用好听的话给祁良秦树立一个标杆。有时候美言也是牢笼,他把祁良秦架到高处去,以后祁良秦再做什么举动,都会掂量掂量。
到了家,老太太在客厅里坐着:“走了?”
祁良秦点点头:“走了。”
“老二呢,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
祁良秦说:“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他说在忙,等会忙完回来。”
“这事你别管,”老太太说:“他自己做的孽,叫他自己收拾,你放心,他敢不收拾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祁良秦点头:“谢谢妈。”
“你也累了,回屋歇着吧。”
祁良秦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空调,自己去冲了个澡,然后什么都没穿,光溜溜地在房间里伸展了一下筋骨。
他最近跟着严媛学瑜伽,学了之后果然感觉柔韧性好了很多,他听说小受学瑜伽好处多多,除了可以塑体美颜,还可以解锁多种姿势,有益于床上运动。当着严媛的面,他总是摆出一副敷衍的学习姿态,但是关起门来,他练的天昏地暗。
这世上有太多姿势他想尝试,有时候练习的时候想到他可能会和严柏宗摆这个姿势,那个姿势,都会身体热热的,有些情难自己。
可能是练了一段时间的缘故,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形态上比以前更为挺拔了,跟着严老太太他们逛街久了,看多了穿衣搭配,他自己的时尚品味也上来了不少,在尝试了几种穿衣风格之后,他最后还是落在了高冷仙气路线上,他觉得他走文艺清新风最好看。
总之是要和妖艳贱货这个词划清界限。
如今他也不会去院子里找些小花插在花瓶里了,他给花店预定了百合,隔一段时间按时送来,百合花叶片青翠娟秀,茎干亭亭玉立,每次送来的颜色和品种都不一样,但他最香水百合,白花绿蕊,有纤细态,插在花瓶里格外好看。
他对百合的偏,也和从前看过的电视剧有关,他当年很看《金粉世界》,里头的女主角冷清秋酷百合花,简直人花合一。他觉得高冷仙气受,该像百合花,他养了这种花,时间久了潜移默化,似乎也能改变他在众人眼里的形象。
像是慢慢的严家人都知道他百合花,有时候严松伟从外头回来,不送玫瑰,会送百合给他。老太太说:“这花衬他。”
虽然是极其简单的几个字,但小秦像百合花,这似乎被盖棺定论,这对于他扭转潘金莲形象,实在是太有利了。
所以说公关无小事啊。祁良秦光溜溜地站在窗前,手指头拨着百合花的叶子。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亮了他半边胸膛,剩下半边在阴影里,却也笼着光晕,他如今胖了一点,四肢更匀称光泽,臀上也更有肉了。他比百合有挺拔之态,变得越来越好看,大概是被给滋润了。
但是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来灌溉,得到更多的滋润,散发更浓郁芬芳。他透过香水百合,看向对面的房间。
有关百合的由来有许多说法,有一种最为流行,传说夏娃和亚当在蛇的诱惑下偷吃了禁果,因而被逐出了伊甸园。夏娃悔恨之余流下悲伤的泪珠,泪珠坠地碎落,化成了纯洁芬芳的百合花。
这纯洁之花,竟也是来自欲纠缠。何为肮脏,何谓纯洁,暗夜中绽放春光,俱都是人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