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姝坐在黑暗中,怀里抱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已是深夜,外面没有什么人声,远远地能听到夏日将近的虫鸣声,显得那四野越发的安静。
过了会儿,空气中的那股味道终于散去,霍姝方才将捂着自己口鼻的帕子放下,然后赶紧检查她家胖儿子的情况,见他睡得更香甜,看起来没什么事情,心里怀疑刚才那味道是*香一类的东西。
想罢,霍姝将孩子放下,悄无声息地下床。
霍姝先到外间看了下,发现今晚守夜的樱草睡得很熟,叫都叫不醒,摸了下脉,发现好像是中**了,果然刚才的那味道是**。
霍姝心中微凛,明白外面定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便开门出去。
今夜里没有月亮,天幕一片黑暗,只有廊下点着灯笼,四下无一人,霍姝凝神感觉片刻,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隔壁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和樱草一样,都睡得很熟。
霍姝正琢磨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时,突然听到轻微的动静,转身看去。
“夫人,是我。”
霍姝着廊下的灯光,看清楚从屋檐翻下来的元武,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整个人宛若和夜色混在一起。
霍姝眯着眼睛看他。
元武走过来,肃手站在她面前。
半晌,霍姝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世子呢?”
元武道:“有人在相国寺后院的饮用的井水里下**,刚才刮起一阵风,将东边的迷香吹过来。属下不知道世子在何处,世子命令属下等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夫人和小主子。”
霍姝听罢,同时也感受到守在院子周围的侍卫,和白天时感觉到的差不多,终于放下疑心。“这些迷香,对身体无害吧?”
元武忙道:“放心,对人体无害的。”
霍姝顿时安心了,她家小胖子还小,可受不住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想到这里,霍姝心里有些恼火,恼恨放迷香的人。
她思索一阵,又问道:“东边……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居住的地方,皇后娘娘可是无碍?”
“属下不知道。”元武老实地说,他今晚的任务是保护好世子夫人和小世子。
霍姝看他一会儿,知道从他这儿问不出什么,便回房里。
一会儿后,守在门外的元武听到声音,等他转头看过来时,不禁呆住。
此时霍姝也换上一套颜色暗沉的衣服,胸前挂着一个鼓鼓的东西,元武眼尖,看清楚那东西像个小婴儿,惊得声音都不稳了,“夫人,你、你要带小主子去哪里?”
霍姝用布包着她家依然睡得虎乎乎的胖儿子,这么挂在胸前,幸好因为胖儿子也吸了点迷烟,睡得正香,这般折腾,倒也不用担心将他折腾醒。
“我不放心皇后娘娘,想要过去看看。”霍姝丢给他一把弓箭,边说道。
现在这种情况,霍姝其实也很担心也在相国寺里的外祖母等人,不过比起她们,皇后和小皇子的处境可能更可怕。她要去确认皇后的安危,但也不放心将胖儿子放在这里,还是随身带着吧。
反正孩子的重量不足一提,她带着也不觉得碍事。
元武大惊,忙道:“夫人,皇后娘娘那边,皇上一定会有派人去保护,您还是别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路人马混进相国寺,要是您和小主子出事……”
“没事,你放心吧。”霍姝说着,听到啪的一声破空响起,手里多了一条鞭子,朝他笑盈盈地道:“你跟着我一起去行了,不走一趟,我不能安心。”
江皇后和小皇子的重要性,霍姝心知肚明,所以定要保护好他们。
元武见她手上那条玄色的细鞭,忍不住又想起当年在益州城的事情,于是无话可说,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往东边而去。
一路上,周围都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什么人,那些巡逻守卫的侍卫倒了一地,显然是被空气中的迷香药晕。
两人在安静无人的相国寺走了会儿,终于见到相国寺僧人的身影,其中有两个僧人从远处跑过来,他们每经过一个晕迷中的侍卫,干脆利落地用匕首割断侍卫脖子,然后将尸体拖到阴影处,可谓是心狠手辣。
霍姝和元武及时避到一旁,看着那两个僧人的行动。
今晚的事情,霍姝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明天是浴佛节,而皇帝和太后、皇后今晚都住在相国寺中,相国寺理应是戒备森严的,可这会儿,那些守卫的侍卫都中招不说,连一点警示都没有,看着十分儿戏。若不是策划的幕后主使者过于强大,老谋深算,那是皇帝将计计。
霍姝倾向于后者,回想元武刚才的态度,便知道今晚的事情,可能是早有预谋,而皇帝则是将计计,不知道聂屹现在在何处。
脑中千回百转,然而不过是片刻时间,见那两个僧人杀人时毫不手软,霍姝朝元武伸手。
元武将携带着的弓箭递过来,霍姝将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递给他抱着,搭箭上弦,咻咻两声,箭矢贯胸而过,那两个背对着他们正在给人抹脖子的僧人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是谁偷袭,便气绝身亡。
元武见两个僧人这般轻易地解决了,忍不住深深地看一眼他们家的世子夫人,将孩子递给她,忙上前去探查,从两个僧人身上摸出一个刻着生肖的令牌,小声地对霍姝道:“夫人,这两个僧人是假的。”
霍姝听罢也不奇怪,出家人慈悲为怀,断不会杀人如此利索。
两人又往前去,接着仍是遇到正在击杀侍卫的假僧人,都趁对方不备,直接偷袭杀了。
过了会儿,终于听到远处传来声响。
“是前殿那边。”元武看一眼,便说道,“应该有僧人发现情况。”
霍姝听罢,心里叹息一声,觉得相国寺可真倒霉,竟然摊上这些事情。
当下她也不再迟疑,低头看一眼仍然睡得香香的儿子,在他的小胖脸上亲了一记,便带着元武趁机往皇后所在之地赶去。
终于来到皇后居住的院子附近,远远的,霍姝听到有人声,比起其他勋贵女眷的院子的安静,皇后住的地方似乎过于热闹了,远远看着,灯火通明。
霍姝和元武寻了个地方隐藏起来,开始观察皇后居住的院子。
“夫人,周围共有二十人。”元武小声地道。
霍姝没应声,皇后院子里保护的侍卫应该都没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此时那些守在皇后院子周围的侍卫并不是大内侍卫,而是其他人的人马。
霍姝想着,没有动作,按捺着等待情况。
元武负责保护她和小主子,也跟着没有动作,心里同时也希望皇后娘娘和小皇子不要有事。
正想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元武还没来得及行动,被一只手抓起,往黑暗拽去。
不久后,隐藏在横梁上的两人见到下面经过的人,是五皇子。
五皇子穿着一袭不起身的便服,朝皇后的院子而去。
霍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下将挂在胸前的孩子放下,递给元武,说道:“你保护好阿镹,我跟过去瞧瞧。”
“夫人,不行,太危险了……”
“没事,只要你保护好阿镹,不让我分心,没有危险。”霍姝说道。
元武神色僵硬地看着她,最后只能抱着依然睡得香香甜甜的小主子,安静地蹲在梁上,瞅着他家世子夫人将手中的鞭子往前方的屋檐甩过去,勾住屋角,身子轻巧地翻上屋顶,然后沿着屋顶快速地往皇后的院子掠去。
接着,见她熟门熟路地借着屋子与屋子之间的遮挡,一路潜伏过去,翻墙越壁,避开巡逻的侍卫,轻轻巧巧地翻进皇后居住的地方。
元武眼睛都瞪直了。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口气,果然世子说得对,如果夫人想要做什么,不要阻止她,由着她去行。京中哪家的贵女能像他们家世子夫人这样,当个梁上君子还如此业务熟练,真怀疑以前她在虞家到底是怎么被教养长大的。
看来他真的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这时,五皇子也进入皇后的院子,一路往皇后居住的厢房而去。
周围的侍卫见是五皇子,直接伸手将他拦下,说道:“郡主吩咐过,不许人进去。”
听罢,五皇子俊朗的面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下一刻,他手中多了一把短匕,短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抹向那拦着他的侍卫的脖子,侍卫捂着脖子,缓缓地倒下。
周围的人见五皇子一言不合动手,都警惕起来,远处站在围墙中的弓箭手将箭指向他。
五皇子却浑然不在意,将短匕上沾到的血在衣服上擦了擦,说道:“凤阳,我进去了。”
凤阳郡主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地上死去的侍卫,明媚的俏脸染上薄怒,冷声道:“五皇子殿下,你这是何意?”
五皇子眉眼含笑,斯文俊秀,不答反问,“皇后娘娘在里面吧?我那小弟可还好?”
凤阳郡主不答,冷眼看他。
五皇子轻笑一声,仿佛已经明白,说道:“皇后可以留着,不过小皇子今晚一定要死。”
为免夜长梦多,五皇子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去将被他们皇父寄予希望的嫡皇子杀死,可见他心里头对小皇子有多恼恨。
凤阳郡主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他,啧啧地赞道:“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那么多皇子,也不是个个都是蠢的,还有一个能狠得下心。”说罢,一脸遗憾地道:“小皇子是要死的,不过不是现在,你看我也没用,我大哥说了,未免你们反水,所以要先留着小皇子。”
五皇子抬眸看她,斯斯文文的模样,眉眼在灯光下温和如琉璃。
突然,他笑了下,说道:“如果我一定要杀死他呢?”
凤阳郡主嗤笑一声,说道:“来人,将五皇子请出去。”
哪知五皇子却一点也不急的样子,接着院子里的那些侍卫的箭对准凤阳郡主,凤阳郡主身边的几个侍卫也被旁边的侍卫制服。
“你——”凤阳郡主龇目俱裂,不敢置信,这人几时换了她的人?
五皇子没有和她废话,直接将她拔到一旁,走进皇后居住的厢房。
推门进去,见到地上躺倒着的几个伺候皇后的宫人,都被迷香迷晕,皇后和小皇子却不在这里。五皇子掂着手中的匕首,往内室而去。
当他来到内室,却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五皇子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大开的窗户,忙扑过去,却见夜色深沉,除了远方的灯笼,却不见人。
他铁青着脸走出来,大声质问,“人呢?”
凤阳郡主还在恼怒先前的事情,听到这话,冷笑道:“不在里面?”
“没有。”五皇子阴着脸说。
凤阳郡主吃了一惊,忙带人往屋子里冲过去,等他们仔细地搜寻一遍,发现江皇后和小皇子都不见踪影,顿时也急了,叫道:“刚才还在,一定没有逃远,快去追,别让他们逃了!”
只是,众人刚跑出院子,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爆炸使得地面都摇晃起来,猝不及防中,人也跟着摔在地上。
“这是……火药?你们竟然弄来火药?”五皇子不可思议地瞪着凤阳郡主,“不对,这威力,不是普通的火药。”
火药是父皇十分看重的东西,时常督促研究的工匠,五皇子以前也见识过火药的,但这火药没有这般大的威力。
凤阳郡主看着远处突然起火的森林,心中一喜,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确实不是普通的火药,是我哥让人根据当年那道人献给皇祖父的火药配方研究出来的新火药,威力更甚,没想到会用在今晚。怎么样,很厉害吧?”
五皇子神色阴沉,哪里不明白忠义王打的主意,先前他还奇怪,忠义王哪里来的自信敢和他们合作,原来还留有这后手。
他心中有些焦急,面上却一副不屑的模样,冷笑道:“呵,你真以为你们忠义王一脉能成事?别忘了,算父皇不幸出事,还有我们这些皇子,若是没有我们的配合,你们今晚也不能将父皇困在后山中,你们以为我们会蠢得让你们拿捏住把柄?”
凤阳郡主轻蔑地看他,“大不了直接将京城都炸了。”
五皇子面露骇然,“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