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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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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墨鹤看着朱磊,脑子里一片空白。男人微笑望着他,虽然顶着何竹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孔,但是神情却带着齐墨鹤再熟悉不过的愉悦和亲密。

这是……幻觉?齐墨鹤摇了摇头,努力眨了眨眼睛,朱磊却还是在他的眼前,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模糊。为什么他会在自己的幻想空间里造一个“何竹”模样的朱磊出来?齐墨鹤颤抖着伸出手,慢慢慢慢地伸起来,朱磊的眼神往下飘了一下,看到了他的动作,人却没有动弹,反而还微微扬起了唇角。齐墨鹤终于把手靠近了那张脸,然后缓缓地,贴了上去。

是热的……齐墨鹤茫然,这壶中世界的幻象怎么会如此真实?他想,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个人造出来啊,难道是因为他日思夜想都是要躲开朱磊,结果反而起了反效果。正在齐墨鹤纠结不已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盖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朱磊问道,“我吓到你了?”

齐墨鹤猛然抽回手倒退三步,撞到桌子差点摔到地上去。

“何……何……何先生……”他惊魂未定,努力试了数次才把气喘匀了,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磊似乎对于他脱出身去这件事不太高兴,微微皱了下眉头才道:“来给你送吃的。”

齐墨鹤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男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朱磊扬了下手里的食盒说:“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我来给你送吃的。”

齐墨鹤:“……”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

朱磊已经自己走过来,他手一扬,这考间里便有沙粒随着他的动作静静漂浮起来,很快形成了一张座椅,他坐下身,毫不避忌地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齐墨鹤的桌上,又替他收拾了笔墨纸砚道:“来,过来吃饭。”

齐墨鹤打死也不想过去,缩在一旁道:“先生,我自己带了吃的。”

朱磊眉毛微微一抬道:“留到后面……”他改了主意,转而柔声道,“多点选择不是更好吗,我们可以换来吃。”

换……来……吃……

齐墨鹤觉得自己要么在做梦,要不然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呢?那头朱磊已经自顾自地将他那个红漆嵌螺钿食盒打开,将里头精致的各样小菜一一摆出来,很快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他又取出两副碗筷,对齐墨鹤说:“来,过来坐。”

齐墨鹤:“……”他还想着挣扎一下说,“多谢先生好意,只不过小的是考生,先生是主考官,这样恐怕不妥。”

朱磊抬头看向齐墨鹤,齐墨鹤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来,谁想到朱磊却笑了起来道:“你放心,此时其他考官们也正在给考生们分发午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规矩的,你不用担心违规。”

其他考官也会陪考生一起吃饭?齐墨鹤真想这样问,可是他不敢。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只能慢慢吞吞地走过去,把另一张椅子拖了一下,尽量在离朱磊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了。他没敢动朱磊的东西,只把绿腰给的锦囊掏了出来,然后拿出了里面的食盒。绿腰做事十分细心,按照时间给他们做了三天分量的三餐,每一顿都放在一个食盒里,每一餐是三个菜和一碗米饭,有荤有素,清淡爽口。

朱磊见齐墨鹤坐在一旁跟个小媳妇似地吃自己的东西,不由便不悦起来。“来,尝尝这个。”他搛了一筷子菜到齐墨鹤碗里说,“这是我自己下厨做的,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齐墨鹤没敢拒绝,只好乖乖吃了。

朱磊这才眉开眼笑,问他:“好吃吗?”

齐墨鹤赶紧点头,心里却紧张得要命,生怕朱磊看出什么来。他总觉得这个人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奇怪,要说是看出什么来了吧,他又不对他动手,要说是没看出来吧,为什么总是缠着他不放呢?齐墨鹤越想越是紧张,什么菜到了嘴里都是食不知味,只是机械地一点点扒着米饭小菜,朱磊给他什么他吃什么,倒是乖得不行。

朱磊自己却没怎么吃,他一面给陆无鸦夹菜,一面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陆无鸦怕他这件事让他还是不太好受,但是不管怎么说,少年现在还是坐在他身边了,这是令他感到满意的地方。这次,他特意挑了齐墨鹤前世喜欢吃的几样小菜带来,可是陆无鸦对这几样小菜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缩在一旁乖乖地吃饭,给他什么吃什么,不挑嘴,也不多嘴。

朱磊想了下,问道:“上午考得怎么样?”

齐墨鹤愣了一下,然后才道:“还、还行吧。”

朱磊问:“题目都做完了?”

齐墨鹤摇摇头:“题量太大了,来不及做。”他挺感谢朱磊这个时候岔开话题的,他都快在对方的眼神洗礼下石化了。

朱磊又说:“南行白头山饮马涧,距涧底三丈三处有五彩巨石,烧之不烫,凿之锵然有声,当地人云可炼为乐器……”

齐墨鹤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朱磊。

男人笑了一笑道:“这道题目是我加的,好些人没有做出来,我看你倒是做出来了。”

齐墨鹤心里“咯噔”一声。白头山饮马涧是他前世里曾经去办事经过的地方,那块五彩巨石还是他发现的,后来跟朱磊提起过,他想要凿一块下来做笛子,结果屡屡失败,不是吹不出声便是中途便断折,后来才发现原来这种石头质地特异,无法传递空气流动,不能作为乐器使用。齐墨鹤当时看到题目问可不可以炼为乐器,第一反应是写了不可。“开门”题量实在太大,时间又紧张,根本容不得他多做思考,此时想来,难道这也是陷阱之一?

齐墨鹤心里慌张,表面却仍然力持镇定道:“这道题……我好像答了不能,不过是猜的。”他道,“先生,这次的题目实在量太大了,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没看过的题目小的都是凭感觉猜测,小的可是猜对了?”

朱磊不置可否,笑了笑道:“这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齐墨鹤点点头说:“对对,应该的。”

朱磊又道:“下午的考试有没有信心?”

齐墨鹤说:“小的才疏学浅,这次能有机会参加考试已经是福气了,不敢奢望太多。”

朱磊却说:“你既然是初级中品炼器师,区区策论想必还难不住你。对了,不知你原先师承何处,怎么会想到来报考朱明学堂?”

齐墨鹤心里叫苦不迭,只觉得朱磊的话一句比一句更难回答。他也是刚刚知道陆无鸦是个炼器师,虽然品级不高,那必然也曾经拜师学艺,朱磊这问题问得没毛病,可是他却答不上来,他哪里知道陆无鸦的炼器术是跟谁学的?齐墨鹤只是犹豫了一下,朱磊便道:“哦,要是你不想说那不用说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齐墨鹤:“……”

齐墨鹤道:“不是小的不肯说,只不过小的……”

朱磊皱起眉头打断他说:“在我面前不许再用‘小的’这个词。”

齐墨鹤茫然地看向朱磊,朱磊只觉得少年茫然懵懂的样子看起来可极了,让他忍不住想对他做些什么,像……像那天乔单对他做过的那样。朱磊想到此不由得便又觉得不快活起来,他伸出手,终究还是不敢,只是滑过少年的脸颊,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说:“人格无贵贱,你在我面前实在不必拘……”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齐墨鹤猛然站起来,往后倒退了三步。由于动作太大,把桌上的饭菜都打翻了,他看向地面,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紧张道:“对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实在想不到措辞,因为他的确是害怕了才后退,他怕朱磊的触碰。

朱磊的脸色沉了下来,看了眼自己的手说:“你有这么怕我?你怕我什么?”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齐墨鹤走过去。

齐墨鹤心里警铃大作,疯狂地叫嚣着让他后退,但他不敢退,他怕退了以后反而会更加引起男人的注意,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朱磊一步步地朝他走过来,直到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登州何竹虽是不世出的天才,可是哪里有朱磊这样的威压,可见朱磊只是借用了何竹的名头,原主现在身在何处无人知道了。等等,原主……齐墨鹤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后来自己查到的关于何竹的事情,有个结论在他脑中飞快成型。

“小鹤……”

“先生!”齐墨鹤惊叫了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先生请您放过小的吧,小的能得先生厚本来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小的……小的出身寒微,实在是配不上您啊!”

朱磊被噎了这一下,猛然一口气没喘过来,气得脑仁都疼了。没错,何竹为人随心任性,曾经传出过和美少年纠缠不清的风流韵事,原主是懒得解释,朱磊却怎么也没想到陆无鸦怕他怕成这样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他只觉一腔真情都泄了个干净,一甩袖子,气冲冲地离开了考间。直到朱磊消失了很久以后,齐墨鹤才慢慢吞吞地爬起身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好歹是……又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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