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走了,纽约的天空也失去了本该有的灿烂。
罗煦坐在nyu对面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柠檬水,面前摊着书,这样的场景是这家咖啡屋的常态,环顾四周,大家都是在看书,而她却是在撑着脑袋发呆。
女店员坐在她对面,给她换了一杯温水,说:“好久不见。”
罗煦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笑着说:“好久不见,你还没毕业啊?”
“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
“没有毕不了业的硕士,也没有不延期的博士。”女店员撑着脑袋看她。
罗煦举起手来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厉害。”
“听莫妮卡说你前段时间回国了?”
“嗯,回去待了一段时间。”
“感觉如何?”
“收获了一个人。”
“男朋友?”
罗煦笑着点头,兴致来了,拿起手机翻照片,“这是我偷拍的,有点虚,你将看一下。”
女店员凑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发出一种迟钝的声音,“额......”
“不帅?你眼睛好着吧?”罗煦偏头看她,似乎她要是敢说她敢拉她去看眼科。
女店员尴尬一笑,说:“他姓裴对吧?”
罗煦退了半尺,“你和他什么关系?”
如果是前女友,现在可以绝交了。
“他是我堂叔。”女店员咧了咧嘴,同样不敢相信这种缘分。
“中国有14亿人口,你偏偏和他有关系,纽约市有0万华人,我又偏偏认识了你.....”细思极恐,罗煦搓了搓胳膊,“怎么办,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女店员耸了耸肩,说:“我和他也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还认识我吗。”
“证实一下。”罗煦拿出手机,拨通了越洋电话。
“哎,你其实是想找个借口给他打电话吧。”
“嘘......”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端着盘子回到吧台后面。
“喂,你在干嘛。”罗煦握着电话,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
“在医院,你呢,还好吗?”裴琰站在走廊上,单手揉散眉间的疲惫。
“挺好的呀。”罗煦起身,走了几步,坐在吧台上面的高凳上,“我在咖啡屋遇到了一个人,她说认识你哦。”
“谁?”
“你紧张了吗?”
“没有。”
罗煦撇嘴,努了努下巴,问:“你中文名要叫什么来着?”
女店员边擦杯子边说:“裴箮。”
“她叫裴箮。”
裴琰愣了一下,说:“你把电话给她。”
“他要跟你说话。”罗煦把电话递给裴箮。
裴箮放下抹布接过,“琰叔,好久不见。”
罗煦撑着脑袋注视着裴箮,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点裴琰的影子。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像。
裴箮戴着黑框眼镜,下巴尖尖的,一看是学霸,穿着打扮也跟有钱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裴箮和他说完,把电话还给她。
“她真的是你侄女吗?”罗煦还是不能相信。
“嗯,算起来已经出了三代,所以联系不是很频繁。”裴琰说。
“哦......”罗煦拉长了音调,而后一笑,说,“这么大的纽约市我能认识她,是不是也很有缘呀。”
“她在咖啡店打工?”
“对啊,我认识她两年了,她一直都在这里啊。”罗煦捂着手机走开,悄声说,“难道这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历练不成?太过分了吧,我看唐璜花天酒地的不干正事啊。”
“她三年前离家出走了,家里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裴琰解释。
“难不成是私奔?”
裴琰撑着医院的墙壁,说:“以你的小脑袋瓜是想不出来的,放弃吧。说点儿正事,我这里安排好了来接你,你可能要再待半个月左右。”
“你爸爸病情很严重吗?”
“左边身子瘫了。”
“啊......”罗煦惊讶一呼。
“所以我暂时走不掉,你能等吗?”裴琰确认道。
“我没问题啊,这先处理好那边再说吧。”罗煦使劲儿点头。
“嗯。”
......
挂了电话,罗煦平视前方,窗户外,莫妮卡背着书包朝这边跑来,她下课了。
罗煦握着手机的手垂下,有半个月见不到他了,可心里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无所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之间,要隔好多个秋了。
“走,吃饭去!”莫妮卡伸手拍上她的肩膀。
是啊,再想念也是要吃饭的。
“吃寿司去吧。”莫妮卡提议道。
“冷饭团,有什么好吃的。”她有气无力的说。
“那墨西哥菜吧。”
“太辣了,胃难受。”
“披萨?”
“昨天才吃了。”
莫妮卡抽掉她的手机,扔进自己的书包里,“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吃饭的话,我把这个扔马桶里去。”
罗煦:“......”
好生气,除了屈服居然没有第二条路。
哎,早知道把裴琰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了。
“走吧,寿司。”罗煦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往外走去,推开门的时候侧身朝裴箮道别,“明天见。”
裴箮一笑,挥手,“明天见。”
......
半个月过去了,裴琰没有来接她。连在埃及挖土的唐璜也被召回去了,老爷子病情危急。
“他怎么样了?”罗煦电话里问唐璜。
“还好,扛得住。”
“扛得住是什么鬼,非要垮下了才算严重?”罗煦嗤了一声。
“他是老爷子的长子,床前尽孝是职责,别人也代替不了。”唐璜抽着烟,眉色疲惫。
“照顾病人最熬人了,你有空也帮帮他,别让他太累了。”
“我知道,你还好吗?”
“好啊,别担心我。”罗煦嘴角一弯,说,“每顿都吃得很多,老本都快被啃完了。”
“缺钱了给我说。”
“我现在有大靠山,还用得着你来献殷勤?”罗煦轻笑。
唐璜跟着她笑,“那我出力气总行吧。”
“这个可以。”
两人闲扯几句,待到那边有人在喊他的时候才挂了电话,那声音,依稀听着像裴琰。
罗煦眷恋的回味了一下,越琢磨越像他。
他现在里里外外都要扛,她不希望给他添累赘,能不打电话不打,大多数都是等着他得了空打来。这几两天估计他也忙得不行,仅有的电话也没了。
罗煦扔了电话躺在沙发上,才觉得谈恋艰难。
叮叮叮......
手机尖锐的响了起来,罗煦迅速接起,“喂!”
“你怎么速度这么快?”罗斯在那边奇怪的问道。
罗煦垮了一下肩膀,“哦,手机正好在我身边。”
假话,是她还以为是裴琰打来的......
“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说。”
“说吧。”
“我觉得还是出来说一下比较好。”罗斯咳了咳嗓子。
“你又要搞什么,我不想见你。”
“这件事你不得不来见我。”罗斯说。
“你说不说,不说我挂了。”罗煦撇嘴皱眉。
“我们俩结婚了。”
罗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想得美!我是说我们俩还存在着婚姻关系。”
“怎么可能。”罗煦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
“那次去拉斯维加斯我们喝醉了,你还记得吗?”
“好多次,具体哪一次?”
“最后一次,你全吐在我衬衣上。”罗斯提醒她。
“哦......”罗煦恍然大悟,“那一次啊,是你活该。”
罗斯扶额:“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要卖掉名下的一处房产,现在查出来我是已婚状态,妻子是你!”
罗煦:“......”
“你还在听吗?”
“在......”
“我们结婚了,婚姻关系已经长达一年了。”
罗煦像是被一把大锤敲中了脑袋,整个人都蒙了。
“我好像是记得去过教堂.......我们去结婚了?”
那一次,是他们最后一同出游,选择了赌城,昼夜狂欢。她酒醒后依稀记得进出了教堂,但具体干了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了。而过了不久罗斯背着她和公司的同事好上了,她也和他分手了。
现在看来,教堂进了,誓宣了,婚姻关系成立了。
而一年后的今天,他俩终于发现自己结婚了。
“怎么办?”罗斯问。
罗煦嘴唇都是麻木的,“注销吧......”
“怎么注销,我们不满足注销的条件。”
注销婚姻的情况是双方对婚姻认识不足或有误的情况下,一年过了他们才来说认识错误,会不会太晚了?
“那离婚?”罗煦提议。
罗斯说:“现在离?”
“现在离!”罗煦甩开电话,冲进房间去拿证件。
不现在离还等裴琰发现吗?好不容易扯清楚孩子的事情了,自己又突然变成了已婚人士,换成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女友吧!
太脑残了,跟谁在一起都拉低平均智商啊。
她匆忙赶到市政厅,罗斯站在一边等她。
“我现在坦白一件事是不是太迟了。”罗斯有些心虚的问她。
“你还有什么事没说!”罗煦咬牙,一把拉过他的衣领,十分凶恶。
罗斯举手,“我刚才撒谎了,我们没结婚。我骗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你的同胞妹妹准备嫁给我爸,你可不可以阻止她一下。”
罗煦两口老血闷在了胸口,一口是为了罗斯,一口是为了他口中的“同胞妹妹。”
“*!”
市政大厅的人来来往往,纷纷注视着角落里那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被一个孕妇暴打,其惨状,不忍直视。
半个小时后,罗煦发泄完了,罗斯的眼眶也青了,浑身酸痛。
“你要是能劝她回心转意,我再被打一顿也值了。”他喋喋不休的说。
罗煦甩了甩手,活动筋骨,“你不是为了跟她睡都背叛了我吗,怎么,现在还想我出面了?”
“我那是错把她当成你了,你俩一模一样啊。”罗斯焦躁的蹲在地上,看起来很是无奈。
罗煦靠墙,抱胸,“之前的事我不想提了,我只问你,她怎么认识你爸了,还要嫁给他?”
“好像是一起参加什么会,瞄对眼了。”罗斯叹气。
如果黛西嫁给了他老爸,那他在余生都要接受一个跟前女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继母了,这种苦逼,有几个能懂?
而重点是,他老爸还不知道他跟这个未来继母睡过呀。
罗煦提起扔在地上的手提包,说:“她要嫁谁我管不着,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负责,我问一声不过是尽一下本分罢了。”
罗斯站起来,“你真不去劝?”
罗煦拍了拍包,“不去。”
说完,她顺着来时的路离开,潇洒至极。
罗斯楞了一下,站起来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姐妹啊,太袖手旁观了吧!”
罗煦背对着他举起手,竖起中指。
罗曦和她,虽是至亲姐妹,但路早已不同。一个养父养母是上东区的富人,一个只有养父,还是个不长命的烟鬼,区别太大了。
她不想伪装成那些乖巧的小孩儿,只为等着人来领养,所以承受那种像挑选货物的打量。
但罗曦忍下来了,从此人生际遇大不一样。在罗煦为生计走街窜巷的时候,她在明亮温暖的卧室里读书,在罗煦做了数份儿兼职想攒钱读书的时候,她早已登台演奏,举办了第一场钢琴演奏会。
阳关道和独木桥,她和她都走得开心,所以没必要对对方指手画脚。
她走出市政大厅,迎面而来的阳光正好,她的心情也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