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锦无声无息的出现,跪地低语道:“回禀贵妃娘娘,陈德已经上钩,他的大儿子只知道翊坤宫的纯嫔。”
贵妃钮祜禄氏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慵懒道:“辛苦你了,你果然比瑞春能干的多。”
瑞锦的笑容还没有爬上眼角,就听得身后有一股劲风,匆忙转头间,就见一个宫女扑了上来,她手中的匕首闪过一抹寒光,如同黑白无常的勾魂索,不过瞬间,瑞锦就失去了生气,死不瞑目的瘫倒在地。
贵妃直至此刻方才睁开了眼眸,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只可惜,一开始就跟错了主子。”
冉鸢擦拭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冲着身后一摆手,便有两个粗使太监走了进来,冉鸢将那匕首塞入瑞锦的手中握紧,方才退回了原位。
贵妃淡淡的扫了那两个太监一眼说道:“将人送去景阳宫吧,她对莹贵人那么忠心,自然要去莹贵人的黄泉路上陪伴。”
贵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瑞锦,让瑞锦替代瑞春的位置?呵,她才不会留下一个可以威胁她的宫女。
两名太监将人拖走后,冉鸢细致谨慎的将暖阁里的血迹擦洗干净,又换了熏香,“噗通”跪在贵妃的脚踏前,磕头道:“还请贵妃娘娘庇佑奴婢。”
贵妃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冉鸢,是了,她不需要一个可以威胁她的宫女,但若是她可以拿捏的宫女,那就另说了。
“起来吧,本宫身边也的确是缺个人伺候,那些新来的小宫女,哪儿比得上你们这些经年的老人呢?”贵妃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来,冉鸢立刻伸出胳膊,给贵妃搭着,搀扶贵妃起身。
贵妃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松开了手道:“去换身衣裳,这股子血腥味,还真是难闻。”
冉鸢不敢耽搁,躬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宛瑶坐在架子床前,端着一碗小米粥,要喂景馨用膳。
景馨被碧阮搀扶着,在架子床上坐了起来,后背垫着两个大迎枕,唇色苍白道:“姐姐,你别这般,昨日之事,我虽昏着,却也听得真切,事情怪不得姐姐,姐姐无须自责,要怪,也要怪我自己不谨慎,怪我没福气,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孕……”
看到景馨落泪,宛瑶呆愣愣的看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宛瑶捧着那碗小米粥,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碗粥,慢慢的凉了……
碧阮忙道:“纯嫔娘娘,我家娘娘正伤心着,您别往心里去,还是我来喂我家娘娘吧。”
宛瑶手中的小米粥还没递过去,就听得一声……
“娘娘,不好了!”绿豆飞奔而入,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落下来:“皇上在景运门遇刺。”
“什么?”宛瑶站起身来,景馨也险些从床榻上滚落下来,焦急追问:“皇上怎么样了?”
绿豆顾不得抹汗:“皇上无碍,定亲王将陈德斩了。”
“陈德?陈德不是在慎刑司吗?”宛瑶带着些茫然问道。
“回娘娘的话,陈德从慎刑司跑了,这个……这个不是最重要的。”绿豆快哭了:“陈德的儿子说,陈德的儿子说,说您是幕后主使,是您……害得他们父子至此的。”
“这是什么话?难道有人自己害死自己的吗?”景馨被碧阮托着身子,担忧的看向宛瑶。
宛瑶在听说颙琰无碍后,就平静了下来,面沉如水的将小米粥放到楠木小几上,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因为如今落胎的人不是我。”
景馨柳眉轻蹙,挣扎着道:“当时情景,没人比我更清楚,若不是我误打误撞,那烧饼还不知会落入谁的口中,我去解释。”
景馨说着,撩开海棠紫的锦被,就要下榻,却被宛瑶拦住了:“你好好躺着,她是冲着我来的,不拘你与紫菡怎么说,有陈德刺杀皇上在前,这件事情都不可能轻松揭过。”
若只是后宫争斗,倒也罢了,可牵扯了刺杀皇帝,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贵妃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锁人咽喉,直取性命。
“如今可怎么是好?”景馨抿唇道:“那……那我去求皇上,皇上那样宠爱你,定不会相信这样的供词。”景馨依旧挣扎着要下了床榻。
宛瑶伸手搀扶着景馨,与碧阮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准备软轿,接你家娘娘回去?难道要你家娘娘与我一同死在翊坤宫不成?”
宛瑶一声厉喝,碧阮才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景运门,是禁门,自亲王以下,文职三品、武职二品以上大员以及内廷行走各官所带之人,只准至门外台阶0步以外处停立,严禁擅入。”宛瑶目光幽深的看向景馨:“在紫禁城的中心行刺皇上,看来这些护卫军都是摆设了。”
景馨沉吟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放了陈德在那儿……”
绿豆守在门口,轻唤了一声“娘娘”。
宛瑶微微颔首,婉声吩咐绿豆道:“软轿准备好了没有?好生将景嫔送回永和宫去。”
“景馨,原本你晋了位份,可以独居一宫,但宫中不太平,你与如姗在一处,我还放心些。”宛瑶垂下头来,拉着景馨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这次是我对不住你,若是这辈子报不了,我下辈子定会还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说这个。”景馨红着眼睛:“不然让如姗去太上皇那说说看……”
宛瑶摇了摇头:“如今陈德的儿子,红口白牙的说这些,等于罪证确凿,再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时,一切都是枉然,如姗有分寸,你听她的,别为了我的事儿,牵累了你们便好。”
碧阮飞奔而入,软轿安排的快,事情紧急,宛瑶不肯再与景馨多言,打发绿豆,豌豆赶快将景馨送出去。
待人都走安生了,花嬷嬷守着宛瑶,轻声抚慰:“娘娘别着急,别着慌,只要您肚子里这个还在,谁也不能奈何了您,您可千万稳住了心神,咱们来日方长。”
宛瑶由花嬷嬷搀扶着,重新进了暖阁,低声问道:“容嬷嬷还没回来吗?”
花嬷嬷摇了摇头,又低声嘀咕道:“容嬷嬷怕有个万一,所以先去膳房领了不少米面肉油,刚刚安顿妥当,才又出去的,如今就看皇上那边了,只不过,贵妃这招实在是太狠了,竟然敢刺杀皇上。”
宛瑶听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彻底的松了口气,踹了花盆底,往架子床上一趟,也顾不得上头还有一床厚厚的锦被,就把自己埋了进去:“哎呦,可真真是累死我了,我昨个儿差点儿忍不住,就跟景馨躺一块儿了。”
花嬷嬷忙的给宛瑶松筋骨,不许宛瑶自己随便按揉,不客气的扒拉开宛瑶的肉爪子:“哎呦,姑奶奶您快别动弹了,您这才一个来月的身子,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宛瑶听得笑嘻嘻的,眯着眉眼打了个滚:“嬷嬷你别说,折腾这么一回,我闻着肉腥味都不反胃了,这会儿觉得可馋了,想吃炸酱面,就是肉丁切得小小的,一口下去,全是肉汁的那种。”
“那敢情好,等容嬷嬷回来,就给您做,要不您趁着这会儿眯一眯?老奴琢磨着,这场戏怕是又要唱到半夜了。”花嬷嬷怕宛瑶盯不住。
“那怎么能成?”宛瑶第一个不答应,从锦被里头爬了半天,才坐起来:“我这戏的前半段都唱完了,就等着后面这场大戏呢,我要是不去瞧,不是白费了我那么多的眼泪?”
宛瑶指着自己的肉泡眼:“嬷嬷你瞧瞧,我都哭成兔子了。”
花嬷嬷内心纠结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起先孕吐,就跟干瘪了的橘子是的,又熬了这么一夜,眼底乌青,眼皮子也是肿的,实在有点……不忍直视。
“娘娘,您真的要这个模样去乾清宫?这可是您头回见外头的朝臣。”花嬷嬷觉着吧,人要脸树要皮,自家娘娘这个样,带出去,额,有点丢脸。
宛瑶兔子眼微眯,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嬷嬷,我这身段,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不能这么埋汰我。你现在不让我去乾清宫,这等于让我干了活,不给我工钱,这样不好。”
“可是……先头朝臣们都知道,您‘小产’过……”花嬷嬷摸着良心,觉得还是得提两句旧事。
“嬷嬷,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说好了,再也不提那回‘小产’了!”宛瑶气冲冲的,盘腿在架子床上一坐,预备花嬷嬷再说,她就用楠木小几上的小米粥,把花嬷嬷嘴堵上。
“娘娘,奴婢不提,但是……朝臣们都知道,皇上是在储秀宫便宠幸了您的,您好歹捯饬捯饬再去,给皇上留点脸面不是?”皇上那么急色,宠幸的了娘娘,即便不是国色天香,也不能跟破落户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