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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大姑进门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到她三十岁才老蚌生珠生了个儿子,娇生惯养的。她来娘家都没带来生怕吹了风。她女儿约莫跟余榕一般大小,一看就是受宠的模样,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的。
余榕便道:“是我绣的,毕竟是桃姐一辈子的大事,我这做妹子的也只有这个还能拿得出手了。”
张氏刚好在锅里炸了丸子,余老太抠的没门,油都没给一壶,张氏勉为其难的炸丸子,心里一股火儿。她又听见余大姑说:“那你把你那手艺教一教你表妹芸芸,日后大姑记着你的好。”张氏心里冷笑,她女儿学了八年才学到这手艺,轻轻松松就交给孙芸,“看你说的,人家八年学会的就教给你女儿,你脸还真大。”
她可不是田氏,天天巴结人,张氏本来就是个厉害人,她一出口,余大姑也不会自讨没趣。毕竟张氏可是有名的不怕事的,这世道越是豁的出去的,旁人越不敢惹。
孙芸芸倒是个老实孩子,她只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榕姐,你去过平江府啊?那里跟咱们镇上有什么不同的?”
余榕一边剥芋头,一边道:“自然是不同的,比如说我在镇上没看到几辆马车,但是在平江府,路上都是马车。而且不是散养的马车,比如某家族还会用特别的徽号。还有,我那天回来的时候不是快黑了吗?镇上就没什么人了,可是在平江府晚上才是热闹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小吃那都是聚在专门的坊市里面。我们做工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钱,若是做成一笔大生意,我师傅们少不得买些小零嘴给我们,我记得我师傅先前给我带了一种肉饼,中间全是卤肉,那肉又与旁人家的不同,那味道竟是极好吃的。我后来才听说了,是从西北过来的,那烤饼的模子也是胡商带过来的。”
孙芸芸叹道:“平江府可真是个好地方,可恨我竟然不能去了。”孙芸芸已经定了亲,定的人家也很不错,是孙芸芸姑姑家的儿子,孙芸芸的亲表哥,听说在家里读书。
“快别这样说,你才多大,只要有脚,哪里都能去。”余榕道。
孙芸芸觉得还是这个从外边回来的姐姐有见识,不似俗人,她不喜欢大舅家的余梅。每次在她家白吃白喝,占尽便宜,还跟她借了钱,装作忘记一直不还。
孙芸芸也不是什么小姐出身,挽起袖子就要跟余榕一起刮芋头,余榕便道:“快别这样,你是客人又穿的新衣服,又不是什么重活。”粉蒸菜最简单,这芋头哪家哪户都有,张氏所用的材料有限,自然只能这样了。
余老太自从娶了儿媳妇进门,就不大做事了,但抠的不行。比如余树的衣服她就非要脱下来给余蓓穿,幸好张氏泼辣。
余娟进来的时候,孙芸芸也没搭理她,她也不喜欢二房的人。总觉得她们衣衫褴褛,穷仿佛是她们的代名词,穷而且不上进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外边这么热闹?”躺在床上的赵氏也想起床。
“是。”
“你也去外面吧,看看热闹,还能得点喜钱。”
余香香沉默的往外走,家里越是热闹,她的心就越是悲凉。热闹都是旁人的,她却什么都没有。
大抵做新娘子这天都是漂亮的,这也是余榕首次见到余奉,跟想象中的余奉完全不一样。想象中的余奉,吃着家中的膏粱,剥削家里人,得到了上学的机会。可现在看到的余奉却是敦厚老实的模样,而且见着余榕还颇为关心,“四妹是何时回来的?可叹我在同窗家中并不知道你要回来。”余奉这次还带了他的两个同窗,一个姓吴,个子挺高的。另一个身量中等,姓钟。
余榕直接避开了,她在古代生活的时间越长,越知道要避嫌。余榕避出去了,又去了张氏那里,张氏正在厨下忙活,本来按道理应该是李氏要忙的,可李氏此人只愿意出风头却并不愿意做实事。
“前面热闹多了,你怎么过来了?”张氏道。
“原是三哥带着俩个同窗过来了,所以我就避开了。”
张氏看女儿毫不在意,心里暗叹女儿老实,可一方面又知道女儿是守礼之人而自豪。
“你这就很好,我就说我的女儿越大越知事,懂得礼义廉耻。不比某些人不要脸的紧。”
余榕不解:“这话怎么说?”
田氏在一旁与有荣焉,“您说的是,这丫头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您,在她佬家就吵着要回来,还是我估摸着您要回来了,这才带她回来的。”田氏家里穷,每次回去都偷偷的带点东西回去,余老太看在余蓓的面子上都忍了,谁让余蓓是她最喜欢的孙女呢?
本来田氏生了个女儿都心灰意冷的,但没想到意外的是婆婆喜欢这个女儿,她也随之在妯娌中的地位高了不少。
田氏随手把余蓓给的帕子递给余蓓擦嘴,余老太眼睛毒的很,立马就拿在手上:“你还有闲钱买这个?”
“不是,不是,是三嫂家的榕榕回来了,她给我跟蓓蓓的。”田氏害怕的说道。
余老太把那帕子攥在手里细细的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是个好主意,余蓓则看着田氏不做声。田氏生的秀美,家里却十分清贫,又在清溪村那样的穷村,她们那里的姑娘都是被换亲的。她第一次见到余老五,又打听到余家家境殷实,便偷偷的和余老五成了事,余蓓是她进门六个月生的,不是早产,而是足月生的。
余榕把余桃的盖头放一边,心里想着余松已经在他朋友家住了好几天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正想着却看到余蓓进来了,丢下一句奶叫你就跑了。余榕则把做好的抹额这些拿了过去,正好去隔壁叫了张氏,张氏可不怕余老太,张氏还在路上嘱咐余榕:“你奶平日脾气很大,可别怕她,越是软她就越欺负。”
“三儿媳,你和榕榕来了?”余老太少有的慈眉善目。
张氏便道:“是啊,您让蓓蓓去叫我们,我们还准备多问一句,可蓓蓓这孩子跑了。您这是找我们什么事?”
余老太笑道:“还不是听说榕榕回来了,也怪我们家太大,榕榕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一边说着还把余榕拉到身边,“倒是生的圆润的很,你这绣活我看就很不错,平日我让你大姑多留意,也跟家里多添些进项。”张氏一听就急了,这死老婆子可真不要脸。
余榕却笑道:“您说的是,我哥刚从山里回来,等过了年我想着多绣几年让我哥能弄个作坊也是可得的。说起来,奶,我哥这么大的人了回来都没地儿睡,您看能不能扒拉一间屋子出来给我哥住?”
余榕虽然笑着,但整张脸威严必显,余老太也是家里的权威,哪里会理这般小娃,不过是觉得余榕面薄,跳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余榕骂道:“作死的小娼妇,这家都是老子的,你吃的也是老子的,穿的也是老子的,这会子跟老娘横起来了。”
张氏哪里听得这个,马上跳起来,“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半截身子都要埋在土里的人还要受婆婆欺负,一家子做牛做马,明明是自个儿的家却被人当奴隶,好啊,我们都是余家的牛马……拼着我们不要命,我也不让我的儿女做牛马!”
这样大的声响,李氏等人听的一清二楚,可李氏却稳如磐石,小李氏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姑妈,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出去,出去做什么,好的让你奶说我们一顿不是。如今奉儿正是用钱的时候,用得上她以后也必然有她的好处,现下偏跟咱们对着干……”李氏一脸漠然,在她心里,谁都没有余奉的前程重要。
张氏跟余老太吵了一架出来,就叫余树去叫余松跟余老三回来,张氏便把这个哭诉给余松听,余松毕竟年轻气盛,被余榕拉住了,“哥哥这是去做什么?我知道你为我们不平,可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话说的对。”余老三附和,他是个懦弱性子,向来喜欢息事宁人。
张氏却忍不了这口气,她都三十多的人了,余松跟余榕都是要成亲的年纪了,可按照余家这个情况,怎么准备婚事?难不成要她的女儿跟余香香一样熬成个老姑娘,就因为家里拖累嫁不出去不成。
“你倒是会说,这次桃儿婚事办了,你就去找爹娘谈分家,要不然我们就天天闹。”
古语虽然有说父母在不分家,可余家子弟众多不说,而且也四世同堂,张氏还可以用婆媳不和要求分家也完全是合理的。张氏暂时的平静反而让田氏不安起来,不过她这个时候有了身子,余蓓则被接到余老太房里。余老太则认为张氏只是,日后该干什么还不是由着她这个婆婆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