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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虽说了要好好教训一下方泓墨,他却迟迟未归,根本没给韩氏这个机会。
入夜,赵晗到了平时该睡觉的时辰便洗洗睡了,只不过心中有气,毕竟难以入眠,翻覆了许久才沉沉睡着。
早晨醒来,身边照例是空荡荡的。这一夜方泓墨根本没有回家。
这第三天,恰是回门的日子,方泓墨却仍不归家,可把方永康气坏了,命人去他常去玩乐的几处地方抓人,找了小半天却找不到人。
为了等泓墨回来一道去回门,方泓砚与采嫣也不便先去赵家,虽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只得干坐着等。
眼看已是巳时过半,赵家设了回门宴却久久不见新人到来,等得心焦,派人来询问怎么回事。韩氏只能尽量拖延,说是车马出了问题,还没准备好,稍等一会儿赶去云云。
方泓砚脸上还带着昨日被方泓墨打出的青肿,赵采嫣只好替他在青肿处敷些粉,看上去略微好些,可看着仍然颇为可笑。
今日要去回门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岳丈一家解释这青肿呢!现在却还要干等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方泓墨,更让他觉得恼恨异常:“大哥一个人混账无礼,要我们也一起陪着失礼吗?我和采嫣应该先去岳丈家才是。难不成大哥一天不回来,我和采嫣一天不能回门了吗?若真是这样,不是只有更失礼吗?”
赵采嫣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不能由她说出口罢了,如今泓砚全替她说了,真是深得她心。
自从得知方泓墨昨天一夜未归后,她觉得快意之极,老天终于也让赵晗尝到她尝过的滋味了,看她还能这么得意下去么!而且今天回门的大日子,居然丈夫失踪,她要是这样回去成了邻里间的笑柄,实在是丢脸之极!
方永康听完泓砚所说更为恼火,拍案道:“最晚等到午时,再找不到这逆子不等了!”
赵晗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堂上,垂眸一言不发。
韩氏满脸忧虑地看看她,又看看丈夫,欲言又止。
漏壶里的水位一点点低下去,离午时不过半刻钟了。
方泓砚便站起身,对采嫣道:“走吧,便是现在走出去,真乘上车也要午时了。”采嫣稍许挪了一下,犹豫地看了眼公公婆婆,却并未起身。
韩氏皱眉嗔道:“泓砚,你父亲说等到午时的,你连这半刻钟都等不及吗?”
方泓砚不满道:“算等了这半刻钟,大哥会回来吗?都怪大哥我和采嫣回门才这么迟,岳丈家要责怪还不是连我们一起责怪?”
却见门口光线一暗,有个人迈步进来了。堂上众人视线都投向门口,回来的正是失去踪迹一天一夜的方泓墨。
赵采嫣瞧见方泓墨竟在此时回来了,满脸顿生难掩的失望,他还真是及时!
方永康见到他冷喝道:“逆子!还知道回来?你索性别回来了,反正也没把这里当你家!”
韩氏急忙劝道:“人都回来了少说几句吧,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发吧。”后面那句却是转头对泓砚他们说的。
方泓砚愤愤地跺脚道:“母亲,偏心也没有你这样的!”
韩氏愕然地张口说不出话来。
赵采嫣听见这话赶紧嗔怪道:“泓砚,母亲是为我们着急,为了我们好才这么说的,大哥已经回来晚了,再要多说不是拖得更晚?”
这话明着是替婆婆说话,却又把方泓墨指摘了一遍。
方泓墨脸色冷漠地走进来,对他们所争所言都是置若罔闻,只径直走到赵晗面前,对她道:“走吧。”
赵晗心里有气,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打前走出正堂,一路上快步而行。方泓墨静默无语地在她后面几步走着。
走出角门,外面的车是一早备好的,车夫坐在车座上等到现在,都打起瞌睡来了。候着的小厮们聚作一堆说着话,见主人出来了,赶紧收声站直了候命。
赵晗走到车旁,回头瞥了一眼,方泓墨站得离她足有十步之遥,她自嘲一笑,也不用指望让他扶上车了,便让从露扶着上了车。方泓墨随后上来,坐在她对面,从露从霜也跟着上车坐好。
赵晗不愿与他视线接触,便垂下双眸盯着他衣袍看,他穿得还是昨日那件深青色暗纹长袍,并未更衣,她眼尖地发现他衣袍的下摆上有许多细细的折痕,袍角沾着一片草叶与芦花,鞋底也有泥痕,不由疑惑,他这一天一夜是去哪儿了?
尽管快马加鞭,马车驶得都快要飞起来了,但等他们抵达赵府时,已经午时过半了。
匆匆下车,赵晗与赵采嫣前面领路,方泓墨与方泓砚紧跟在她俩后面。四人步进正堂时,见坐在堂上的赵成忠与赵振翼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已。
回门是件大事,赵家摆了几十桌的酒席,宴席上不光庆远侯家里人,还请了远亲近邻好朋友来同庆,有些亲戚住得远,婚礼结束后便暂住侯府,是等着参加今日的回门宴。
这许多人都因为新人迟迟不来,只能干等着开席,实在是把赵成忠与赵振翼气坏了,却因这喜庆之日不好随意发怒,强忍至现在。
方老夫人也十分不满地皱眉望着他们。连一向和蔼的赵振羽夫妇脸上也没有笑容。
只李氏虽亦有不满,看见采嫣与方泓砚先后进来,还是朝他们微笑了一下。
方泓砚急急忙忙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愧疚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小婿与采嫣来迟了,实在有不得已的缘由,万望父亲母亲不要往心里去。”
方泓墨也一同行礼:“望父亲母亲见谅。”只是他表情淡淡,语调也冷,听着无甚诚意。
赵家人不由都皱眉望着他,前日夜里婚礼结束后,他们走时也只见方泓砚热情相送,并说了许多感激他们同意把采嫣下嫁于他,以后一定会善待采嫣之类的热络话。唯独这方家长子人影全无,问起来说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天下哪有自己大喜之日喝得烂醉的新郎官?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那倒也罢了,今天回门迟了这么久才来,还是这般冷冰冰的拉着脸,倒像是赵家人对不起他了?方泓砚没有明说理由,只隐晦地说有不得已的缘由,再看他脸上还带着青肿,莫非皆是和方泓墨有关?
李瑞婉望向赵采嫣的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采嫣不动声色地看了方泓墨的方向一眼,她便恍然了,心道还好采嫣嫁得是泓砚,看这女婿多懂人情道理啊。
堂上气氛一时有点僵,方泓墨却仿若不觉,挥挥手,后面跟着的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把回门礼献上。
方泓砚也急忙命人将准备好的回门礼献上,笑道:“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虽然不算丰厚,还请父亲母亲笑纳。”
赵晗这会儿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加满心的无奈,这纨绔还真是不会做人,他倒是知道今天回门,总算是陪着她过来了,可在这种场合说几句客套话会死吗?以前遇到过他几次都觉得他彬彬有礼的,难道全是她的幻觉吗?
或者是他仍为着一个莫名的缘由与她置气?那你来干嘛来了!
毕竟礼多人不怪,两兄弟的回门礼全拿进来后,在正堂中央放了一大堆,都堆到坐着的人脚边了,说不丰厚实在是太谦虚,赵家人虽然还是觉得方泓墨不像话,脸色总算是缓和多了。
“好啦好啦,说了半天话了,都饿了吧?赶紧入席吧。”李瑞婉怕采嫣尴尬,笑嘻嘻地便把这迟到一事带过去了。
入席后,方泓墨与方泓砚一起站起来,向岳父岳母祝酒表示感激。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赵振翼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哪里会和做小辈的斤斤计较,便与李氏一起笑着回应,说了些祝福小夫妻日后生活甜美期望早生贵子的话。
赵家做长辈的又给了新女婿红包,杯晃交错间,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然而赵振翼见酒席上方泓墨与赵晗虽各自脸带微笑,却始终没看过对方一眼,心底渐渐生出忧虑,便找借口离席,又把赵晗悄悄叫出去,问她道:“晗儿,你与泓墨相处如何?”
赵晗只道:“不错。”如今事况不明,她若是说出实情,于解决问题无益,反而扩大矛盾,何况她与泓墨已经成婚,夫妻本是一体两面,说白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岂有一人独善之理,便暂时瞒下不提。
赵振翼哪里会信,不由皱眉:“那你们今日缘何迟到?难道不是泓墨与你置气的关系?”
赵晗一脸郝然道:“今日是我贪睡,起床迟了,才来得晚了,父亲别怪泓墨。”
赵振翼不免讶异,心想晗姐儿以前从来不贪睡啊,更何况又是要回门的大日子,这可不像她往日作为,忽然间想到她与泓墨新婚,少年夫妻难免热情如火,那事儿多了也是颇为累人的。
他自以为了然缘由,顿时忧虑全扫,满脸笑容地望着赵晗。
赵晗被他这包含深意的笑容看得莫名其妙,想起婆婆的交待便又道:“泓墨只是性子比较冷淡,不太通人情世故,为人心地是好的,还请父亲不要介怀他今日表现。婚礼那日,泓墨是陪着太子殿下喝酒,不得不醉,亦非他的过错。”
为父母者最担心的是子女的幸福。赵振翼疑虑消除,又认为他们俩感情亲密,夫妻和谐,心中不满早烟消云散,哪里还会抓着些许细节小错不放:“做长辈的哪里会和小辈斤斤计较,你与泓墨能好好相处是为父最大的心愿。记住,对丈夫敬谨服侍,对公婆善事孝敬,与叔妹相处要识大体明大义,凡事谦顺才能使夫妻长久和睦。”
赵晗答应了。
“但是,凡事不分是非,过分恭顺也不可。”赵振翼话锋一转,“若你并无过错,泓墨却亏待于你,你写信回来告知为父,为父自当为你做主。”
“是,女儿记得。”赵晗心生感动,点头答应。
父女两人立在廊下小声说话,离他们不远处有道月亮门,方泓墨便立在门后,把父女两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
之前他瞧见赵晗悄悄离席,不由心中一动,便也找了借口离开,悄悄跟上,不想却听见了这番对话。
只因她是赵采嫣的妹妹,对她也生了防备,没想到她却反而帮自己说话,相形之下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方泓墨自嘲一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