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麻子一案,关欣怡效率很高,状纸很快递到了县衙,江沐尘第一时间受理,传票都让衙差送去了周麻子那里,两日后,原告、被告务必都要上堂。
周麻子没想到自己那个形同于废人的妻子还会告他,本来生气,被妾室火上浇油几句,更是气得要死,怒气冲天地去了郭氏那里,他要去找那老东西算账!
没想到平时如履平地的小破别子他连门口都没进去,刚要进门,不知打哪里冒出来了两个人,自称是衙差,说奉县太爷之命保护原告的人身安全,绝不放任何心怀不轨的贼子或畜生进去做出影响原告两日后上堂的事!
“你说谁是贼子?谁是畜生?我是她丈夫!”周麻子气蒙了,连衙差他都敢横。
两个衙差都是人高马大型的,木着脸道:“因不能进去而发火的人是不怀好意,有什么话公堂上再说也不迟。”
“我偏要进去!”
“那别怪我等不客气了!”两名衙差立刻自腰间拔出刀来,明晃晃的刀在阳光照射下发出瘆人的幽光,周麻子立刻怂了,不敢再耍横,灰溜溜走了。
若说周麻子这个人年轻时还有几分资色的话,此时的他因过了太久好日子身形已然发福,且再不掩饰自己贪婪小人的本性,周身散发着一种小人气息,早不见了当年的清秀气息,脸上麻子更多了,看着很不好看。
周麻子苛待正妻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当关欣怡要当状师替郭氏打官司的消息传出后,明里暗里关注周、郭两人的人特别多,周麻子被衙差赶走的事很快便传播开来。
自古以来谁告状还真没有被县太爷派人保护的先例,郭氏这次的事大家还是头一回听说,但江沐尘这一行为不但没有被人指责不妥,反倒被百姓大为称赞,众人都知道郭氏被周麻子欺负的厉害,若郭氏无人保护,以周麻子的所作所为,她很可能都上不了公堂!
“好端端的,真跑去当状师了,你说说你还想嫁人吗?”关老太太得知关欣怡要作状师后,一大早上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她。
关欣怡面色很平静:“郭夫人很可怜,我应该为她做些什么,在这个时候我心里只有如何能帮到她甚至更多人,至于嫁人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事。”
她若是很想嫁人,不会放任自己“泼辣强悍”的名声传播在外,凭她的样貌与身材,只要在人前表现得稍微淑女一些,多少好男儿不想求娶她?可是她不愿,谁说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而活的?她只想为自己而活,而且她也有能力令自己活得很好!
关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你不想嫁人,不想想你还有个妹妹和弟弟没有婚配呢!”
“难道我不作状师他们能尚公主、嫁权贵了?”关欣怡脸上涌出丝丝的疑惑,语气也很困惑。
在场的关欣怡闻言脸色立刻变了,而关佑恒则眨了眨一双看起来极其纯真好看的眼道:“祖母,您不用担心孙儿,若是有姑娘嫌弃姐姐作状师,那么无论她有多好,孙儿也不会娶她,看不起姐姐是看不起我,甚至看不起我们整个关家,这样的女子不配入我关家门!”
“哎哟喂,我这个孙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呢?”关老太太看着关佑恒眉开眼笑地道,年纪大的人喜欢长得好看的小辈,关佑恒这个孙子足够好看懂事,她很喜欢,虽关欣怡这个孙女长得也好看,但无论是性子还是长相都随她娘,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关欣怡也因弟弟的话感到窝心,她看着他笑,关佑恒对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关佑恒已经表态了,同被关老太太提及的另一当事人关欣桐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般难受,不表态显得她气性狭窄不懂事,表态吧她又很不甘心,一时间气得脸胀红。
作母亲的关大夫人舍不得女儿难受,忙开口解围道:“欣怡喜欢作状师那去作好了,起码能赚到钱不是?等赚了许多银子,我们欣桐以后的嫁妆都能厚几分,这么一想也是好事呢,娘您说是不是?”
自小日子过得太苦的人对银子比一般人要看重得多,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像关大夫人这般贪便宜贪到这么直白的地步。
关大河父子闻言羞愧得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去,关欣桐也有些觉得母亲这么说不妥,但隐隐却又觉得娘说的没错,关欣怡若赚到钱实应该给她补嫁妆。
这下向来吃不得亏的如意受不住了,惊奇地道:“我家小姐赚的银子也是给自己攒嫁妆,为何要给二小姐呢?”
“都是一家人,赚的银子应该是公中的!”关大夫人白了如意一眼。
“这样啊?那二小姐如果得了银子或好东西,是不是也应该给我家小姐分一些啊?”
“凭什么……”关大夫人沉不住气,还嘴的太快,等反应过来时几道诡异的目光已经向她投了过来,她僵着脸解释,“我的意思是、是欣桐哪里有赚钱的本事?自小到大她一个铜板都没赚过呢。”
如意很生气,毫不客气地道:“二小姐虽不如我家小姐本事大,但有人送她值钱的东西啊,比如老太太,比如大夫人,这也算是她赚的了,要不也送我家小姐点当未来的添妆吧!”
“你这小丫头片子,主子说话哪有你个下人说话的地方!”关大夫人恼羞成怒地指责。
“如果所有事都主子做了,所有话都主子说了,那还要丫环干什么?”如意才不怕关大夫人,扬起下巴哼道。
关大夫人厚颜无耻,如意牙尖嘴利,一时间两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二河终于表态了,他一脸正色地看着关老太太:“儿子与欣怡之前商量过,她作状师原本有些伤名声,这样的话赚来的钱如果还全放在公中,于她来说不公不说,外人知道了也会笑话咱们!被人说咱们全家靠剥削压迫未出阁闺女活着,出门都得被人戳脊梁骨,儿子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的!”
关老太太很多事不是很懂,最容易墙头草,说白点是容易被忽悠,此时听儿子一分析,马上觉得这事行不通,立刻瞪了关大夫人一眼:“你这败家媳妇是存心想害我关家被人耻笑呢!先说好,以后谁敢惦记欣怡赚的银子,谁给我滚出关家,这种黑心烂肺的人不要也罢!”
再一次被当着众小辈的面被骂,关大夫人脸青一阵红一阵,如果不是腿发软,她都会羞愧地跑出去了!
父亲只简单一句话便将形式扭转,关欣怡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论了解老太太以及左右她想法的能力,父亲认第二人没人敢认第一了。
如意也一脸崇拜地看着关二河,是因为有着这么厉害的老爷,才生出了如此厉害的小姐,有老爷在,小姐不会吃亏,关大夫人再蹦哒都没用!
有老太太发了话,谁也不敢惦记着关欣怡以后赚的银子,等以后眼看着她大笔大笔的银子赚着,大房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不敢染指,别提多心塞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周、郭的官司开堂前一天,下午时江沐尘又将关欣怡约到了之前他买下的茶楼里。
“你找我来可是查到什么有利于官司的事了?”关欣怡见到江沐尘后问道。
江沐尘俊脸有些黑,定定看了她片刻后微叹:“你不能每次见面都表现得欣喜一些?非要说公事破坏气氛?”
“不然呢?”关欣怡见他有情绪的样子,忍着笑意开始翻旧账,“哦对了,听说近来我们江大人很忙的啊?忙着陪着林知府家的侄女游玩呢?怎么此时到有空来找民女而不陪着林家小姐?”
这疑似吃醋的话语听得江沐尘眉毛都扬得要飞起来了,俊脸一扫先前的不满,眼里像是荡着一汪春水般与佳人开起玩笑来:“本官怎么会陪着别的女人游玩?是与林家公子外出时他妹妹硬要跟上来,天可怜见,本官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更没有多看她一眼,本官眼中心中有的只有貌美如花的关大小姐,若不信你不妨化成一只女妖钻入本官心中看一看心中是否只有你?”
关欣怡听的都愣住了,像是不认识般看着会说出这么一堆肉麻兮兮话的男人!
江沐尘被看的终于俊脸上泛起一丝赧然,这话是娘亲寄来的话本子上她特地标注让他背下来的话,确实很难为情,他以为自己会说不出来,谁想此时此刻在接她的话时话本子上的话像是有自己的意念般自然流利地跑了出来。
“没想到江大人居然是这样的人!这些话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关欣怡此时已经不关心其它,只想知道一向正经严肃的男子如何突然调戏起姑娘来那般自然?
江沐尘微红着脸,不甚自然地别开眼,轻咳道:“女儿家问那么多作甚?这些话只有面对你时才会情难自禁说出口,面对别的女人时这等话根本是想都不会想,何况是说?”
江母如果在场,定是要为儿子鼓掌,这句话可不是她教的,只知道儿子自幼聪明,没想到在感情方面也是悟性极高。
关欣怡承认自己世俗了,她喜欢听他的赞美,不管他的话有几分真,反正听入耳中便忍不住心花怒放,江沐尘顶着张如此俊美出尘的脸,用那么诚恳的语气对她说情话,这应该是几乎所有女人都暗自期待的画面吧?
从心头而起的酥酥麻麻的喜悦迅速在身体传散开来,关欣怡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让唇角扬得过于明显,她轻咳一声道:“好吧,那民女不问了。”
两人一口一个“本官”“民女”的,没甚营养的对话居然还玩得很开心。
来之前关欣怡对林妍的存在还有一点点介意的话,此时见江沐尘面对自己时大胆示中又难掩青涩的模样,什么林妍、李妍之类的全都被抛至脑后了,此时此刻她相信他心中没有别的女人存在。
笑闹了一会后,江沐尘自怀中掏出了几张纸递过去:“这是两天内查到的有关周麻子的东西,回去后挑些重要的内容看看。”
关欣怡接过来粗略翻了翻,她双眸大亮,纸上用清俊好看的字迹标注哪些内容对原告方有利,哪些人证可以传唤等等,一看他是用了心在帮她,心头再次涌上暖意,难掩笑意道:“你费心了。”
她脸上由衷的笑对江沐尘来说是最大的肯定,比说“谢谢”更让他高兴。
“应该的,你上堂也是为了给受害者伸张正义,多解决几个为非作歹的人渣还能提升我的政绩。未来的江二奶奶,从明日起,我们可开始夫唱妇随了,请问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江沐尘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占起口头便宜来。
“江二奶奶”这个称呼,差点没令关欣怡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她白了他一眼:“真想让外头的人也看看县太爷你此时的模样,看是否还会有人称你为谪仙般清贵高雅的美男子!”
江沐尘挑眉:“我这珍贵的一面是只留给未来娘子你的,岂能便宜了外人?”
关欣怡:“……”真是败给他了。
天色渐黑时,如意在门外催了,关欣怡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每次与他在一起时都感觉没做什么呢,小半日功夫过去了。
关欣怡要离开时,江沐尘趁其不察拉住她的胳膊,在她惊讶地转过头时飞快地在她唇边偷吻了一下:“明日再见。”
这家伙!关欣怡心砰砰快速跳起来,想骂他几句,可如意在外面,真骂出声她定会听见。
“你是故意的!”这家伙故意挑在她与如意只隔一扇门之时偷袭她!
“娘子高见。”江沐尘没否认,只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关欣怡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开门离开。
如意猛地见到自家小姐红着脸出来,下意识地道:“小姐脸好红,你们……”
“你家小姐我刚刚被虫子咬了,走了,再啰嗦罚你没有晚饭吃!”关欣怡警告地看了恪酢醍懂的如意一眼先行离开。
“那奴婢不说了。”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吃饭?今早厨房做饭的妈妈还夸她胸前的“馒头”长大了不少呢!
江沐尘在关欣怡走后一刻钟才慢悠悠地离开茶楼回了县衙,到书房时见到杨少白正捧着一本小册子看得入迷。
这册子封皮看着怎着那么眼熟?走近一看,这不是娘亲寄给他的话本子吗!江沐尘脸色一变,夺过书怒声质问:“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
杨少白看着空了的手,一脸屈辱地反驳:“谁乱翻了?这话本子在桌上,我直接拿起来看的。”
江沐尘想起来了,出门前原本想着要将册子锁起来,结果见关欣怡的念头过于急切,于是给忘了。
“真没想到堂堂县太爷居然喜欢看这些肉麻段子凑起来的无聊话本。”杨少白摸着下巴,一双桃花眼惊奇万分地打量沉着脸的好友,“果真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自小到大都正经到无聊的你居然看这些东西,还将肉麻的恶心话单独画了下来,是打算说给人家大姑娘听呢?”
“咯吱吱”,江沐尘拳头攥得直响,他俊眸半眯:“本官很久没活动过筋骨了,你说是吗!”
杨少白自诩聪明,闻言忙站起身向外走,道:“明日还得上堂,我比你还忙,先回去睡了。”
走出书房一段距离后,他回头望向还亮着灯的书房,若有所思地自语:“怪不得这小子情路走得比我顺,原来他是靠这些肉麻花哄姑娘家开心的!不知颜凉是否也喜欢听这些?算了,反正都免不了一顿揍,试一试也无妨……”
话说关欣怡回去后听到个令她啼笑皆非的消息:周麻子居然亲自来关家请关二河作他的状师!
关二河生气地向闺女抱怨:“我是财,但也不是为了财没了原则!我若接了他的委托像什么话?与亲闺女对簿公堂很体面吗?不管输或赢咱们关家都会成笑柄!”
关欣怡也冷笑:“那周麻子是存心恶心咱们的,爹别气了,明日女儿一定好好会会他!”
“哼,他并非是真想让爹上公堂,只是故意做小动作气咱们,听说他已经请了状师,那人也是青山县的,比爹晚入行几年,爹认识,能力有限,你不用惧他。”
关欣怡是不惧,她相信邪不胜正,正理处在她这一边,对方再厉害难道只凭嘴皮子上的本事能赢?若主审是以往那些贪财不干事的县令那很有可能,如今的县太爷成了江沐尘,她还惧什么?
“夫妻同心,其利断筋。”的话突然涌上脑海,关欣怡脸腾的一下红了。
关二河见状,忙出言安慰:“那姓周的没说两句话便被爹命人拿扫帚赶出去了,你也别太在意,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关欣怡忙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异样情绪,道:“女儿晓得。”
可怜的关二河不知自家闺女与他说话时在想别的男人,还在欣慰她孝顺听话呢!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一早,关欣怡精神抖擞地起床,穿着打扮好后便大步向县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