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顾庭生这么欠扁的语气,换做另一个人,我想我也不会置气,我从小是这样阴沉沉的,前生有人形容我,说我的心像是一颗石头,阴沉冷硬,没有感情。
这样的我,遇到顾庭生这般语气欠扁的人只会转身走。
但是当这个人是顾庭生,我只能叹息一声,我有话要对他说,有问题要向他问,所以我愿意赴这场他的宴席。
电话拨过去接通的很快,绾绾很惊讶,我没有具体说,只说中午在外面吃不回家,她一直追问,我重复了一遍挂了电话,那边还隐约留着绾绾抓狂的“啊啊啊”声。
顾庭生说要请大餐,我以为是去个人均价位三四十元的肯德基或者西餐馆,这个年代,四十元足够在西餐馆吃一份牛排套餐了。
没想到顾庭生研究完公交车站,他脸色别扭,看了半天,低下头对我说:“没有到环贸的车。”
我一听他说环贸,环贸离这里倒也不算远,走路去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环贸这个概念又很大,那里一个超级市场和两条步行街加上环贸大厦都被统称为环贸。
顾庭生说环贸,我以为是去那边吃饭,想了想对顾庭生说:“我们去前面那个路口坐地铁,两站到环贸了。”
顾庭生听了,他嘴唇抿了下,脸上的神情很别扭很不好意思,我没有在意,只是把顾庭生一切莫名其妙的行为都归结成十四岁的男孩特有的青春期或者叛逆期。
到了地铁站,我才知道现在十二点二十,正是地铁高峰,我和顾庭生看着地铁拥挤的人群,像是一群归巢的工蜂争先恐后的涌入他们的巢**。
那太可怕了,两世都没有经历过地铁站高峰的我,只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没亲自下场体验,已经心生怯意,我咽了下口水,顾庭生又牵住我的手。
他说话的声音很愁苦:“人多……拉好手,千万别松!”
我根本不想去挤这地铁,简直恐怖,我对顾庭生说:“大哥,会挤扁的,我们还是走路去环贸吧,或者走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公交。”
顾庭生却不管,他拉着我的手去买票,他对我说:“已经到了地铁站,反正两站,我们忍一下到了。”
等上了地铁,顾庭生已经骂了娘,他脾气坏,又容易暴躁,上地铁前他再振振有词,真上了地铁,顾庭生比我还暴躁。
我们两个被挤在车厢的人群中,人真的太多了活像是一群沙丁鱼挤在一个铁罐头中。
又是五月的天,已经有了热的前兆,地铁中穿什么样衣服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气味也都有,偶然一瞥,似乎还看到同样穿一中校服的学生。
顾庭生紧紧拉着我的手,但是人真的太多,有人挤在了我们两手之间,手松开了。
我还没说什么,顾庭生突然喊:“小露!小露!”
车厢中人群嘈杂,我在缝隙中看到他奋力的挤过来,周围人群什么样的面孔都有,谈笑风生的、面无表情的、冷漠的、焦躁的,但是唯有顾庭生那张少年的脸上表情惊恐。
这有点搞笑,我站在人群中笑了出来,顾庭生挤过来先揽着我的肩膀,然后敲我的脑袋:“笑!笑什么,一点都不好笑——妈的,我们可以打车啊,干嘛不是坐公交是坐地铁,我又不缺这个钱!”
顾庭生说完,我想想也是,我没钱所以习惯了外出工具是公交车和地铁,但是顾庭生的人生细细说来,大概唯一不缺的是钱。
前生理论上说,自从被顾家收养后我倒也不缺物质上的东西,那时我从未为钱财发愁,每日难受的是我缺,我喜欢顾庭生,我希望他也喜欢我。
但是顾庭生喜欢我——凭什么呢,喜欢男人这件事是不容于华夏的。
我生长的地方地大物博、历史悠久,我成长的祖国是个值得让人骄傲的所在,但同时又因为悠远的历史,所以有一套固执的传统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心中。
也许换在另一个地方,换在大洋彼端,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算什么,他们甚至可以得到法律上的认可。
但是在这里,我的喜欢会让我千夫所指,我没有父母,但是我的姐姐会被人嘲笑,我工作的地方那里的员工会对我指指点点,而连我喜欢的人都会被人取笑调侃。
我喜欢顾庭生,不是为了让他因为我的喜欢被人嘲笑的。
这世有了养父母和姐姐,不能再昧着良心说自己缺,这回换缺钱了,贼老天还挺公平,他只给你一个选项,这世有了没了钱,也终于明白了没钱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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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勾了勾手指,“别骂脏话,你答应我了。”
顾庭生被挤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他干脆紧紧贴着我,牵着我的手改成搂着我的肩。
顾庭生斜着眼看了我一眼:“我没答应过你吧,你说谎不打草稿吗?”
“那你答应我吧。”
“…………”顾庭生瞥着我,“杨露,你还挺会顺杆子往上爬,你是不是属猴子的。”
“我属马的。”
顾庭生这次一侧身,把我揽进他的怀中,他搂着我的肩大声说:“闭嘴吧,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欠啊!”
明明特别欠的是顾庭生,我脸埋在他胸前,发现顾庭生很会倒打一耙。
两站的地铁加一起不到十分钟到了站,环贸这一站上的人和下的人都很多,我和顾庭生顺着人/流下了地铁,我们两个还听见有人焦急的大喊“我还没到站!我不下啊啊啊!”。
顾庭生是在到站后,搂着我手改回了牵着手,他这次手握得很紧,直到我们两个出了地铁站到了地上,阳光涌入眼中,顾庭生才微微松了点,但他始终没有松手。
我问他:“去哪里吃饭?”
想了想补充一句:“大哥,去一个有包厢的地方吃吧,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顾庭生听见我说话了,却不吭声,牵着我的手只管往前走,他走的方向正对着环贸大厦。
我没有想多,直到上了电梯停在二十七层,他牵着我的手走出去,同样这层走出去没走出去的人都很侧目的看着我们两人。
我也很惊讶,从这层下来的人,走在我们前面的一对儿,男的穿着西装三件套,女的穿着lv套装,不是我认出来了品牌,而是品牌的logo太明显。
洁净的大理石地板和金属墙壁,反射出来来往往的人穿着无一不得体名贵。每个人只看外表不是古董,也是一件很华丽的瓷器。
我和顾庭生穿着一中的肥大校服,我第一次发现一中校服这么长脸,虽然有人侧目,但顾庭生牵着我的手进了餐厅,服务生愣了愣,先问:“小朋友,你们是来找爸妈的吗?”
然后还补充了一句:“一中啊,很不错的学校。”
可见在锦城本土,一中名声是足够了。
顾庭生一手牵我,一手插兜,一摇脑袋:“没爸妈。”
服务生:“…………”
我摇了摇顾庭生的手:“大哥……”
你兜里装了三张一百,也敢请我来这里吃?只够吃两份甜点吧。
服务生看着顾庭生和我,语气到是一直很和善,总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又带着笑说:“两位吗?”
顾庭生点点头,服务生带路:“请跟我来。”
“要包厢。”
顾庭生又开口,他一开口,服务生转过身对他说:“您有预约吗?我们今天的包厢都预定了。”
服务生这样说着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的女人走过来,她看到我和顾庭生,大概听到了顾庭生的话,我看到她脸上的妆很精致,怀疑她是领班。
果然她很好笑的看着我和顾庭生:“小朋友,坐窗边怎么样,也很安静的,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顾庭生面色一直都很冷,很面无表情,真亏了做服务行业的人还能一直笑脸对着顾庭生。
顾庭生却是人家给笑脸,他照样冷脸,我听到他很冷硬的、命令一样的说:“顾醒松是我爸。”
我、服务生、和领班小姐都愣了,我几乎想要立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但也许应该感谢顾庭生一看年龄不大,领班很快反应过来。
她很诧异的看顾庭生,目光这次带上了打量,她没有说什么,还是微笑着重复包厢没有了,只有大厅。
我捏了捏顾庭生的手,顾庭生低下头看我:“这家餐厅我家入股的,一个包厢难道还给我空不出来。”
我想顾庭生想的简单,可是你空口说别人要信吗?领班小姐掩饰的再好,眼底也是很怀疑的看你,我看她都要忍不住问你有没有钱付账了。
“坐窗边很好。”
我对顾庭生加重语气,我补充道:“我想坐窗边。”
真坐到了窗边,顾庭生点了两份套餐又点了一客冰淇淋和两份甜点,等服务生走了,这里每桌之间都是有隔断的,而且这里也很安静并没有人喧哗。
这里是环贸二十七层的高级西餐厅,每餐人均上千,来往间都是衣香鬓影的成功人士。
我和顾庭生在走过来的路上,已经不时有人报以目光,说不上善意恶意,只是因为放眼整间餐厅再也找不到两个穿着肥大运动校服的小男生。
我们两个坐在窗边,窗外的景我看了一眼再无兴趣,隔着铺着桌布的桌子,桌上一瓶鲜花,面前摆着餐具,我看着顾庭生,顾庭生在看窗外。
他看得很认真,遥遥的看着远方,我发现我从这世遇到顾庭生,他经常看着远处,看着远方。
这个年龄的顾庭生,十四岁,眉目初展,因为太瘦了,所以脸上没有什么肉,他的眉骨更加突出,高鼻深目看着隐隐让人怀疑是不是混了西方人的血统。
我知道顾庭生没有,顾庭生看着远方,我看着他。他眨眼间,下垂的睫毛又黑又长。十四岁的顾庭生虽然瘦,但也是个漂亮的少年。当他一年一年的成长,一年一年的五官成形,在不久的将来我会看到一个眉骨好看,眼珠漆黑鼻梁挺直的男人。
他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不仅聪明家世好,更是孩童时、少年时美丽,成年后英俊挺拔。
这样的顾庭生,他值得所有的人喜欢,也值得最美好的一份情。他值得被人珍惜对待,值得一个平稳俗套的一生,那一生中应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妻子,有一个正常健康的家庭,然后有一个或两三个孩子。
然后在他年老时,我因为没有妻子孩子一生单身,所以会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他的孩子。如果他的妻子比他早逝,那么让我私心的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陪伴在他身边。
如果是我早逝,那么我希望顾庭生在白发苍苍的暮年中的某一天,他坐在阳光下,身边是年幼的孩子围着他。
他回忆往昔,那往昔中除了自己的妻子与孩子,在说到年轻时,说到童年时,笑着告诉他们,爷爷曾经有一个弟弟,他叫杨露。
我们曾经很要好,我们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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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看我。”
顾庭生转过了脸,语气带着指责:“杨露,要不是你年龄小又是男孩,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我的目光随着他转过来的脸一路跟,我看他这样说,我点点头,面上带着笑,心中跃跃欲试,手脚则冰凉。
我点头笑着说:“我喜欢你。”
顾庭生往后一靠,他也笑了,笑的无所谓,笑的只是单纯的笑,他笑我这句话搞笑,他对我说:“你说的时候眼神很认真,所以更搞笑了。”
我坐在椅子上,知道为什么搞笑,我坐在这里脚尖才勉强挨地,我往后再坐些,两只腿都要耷拉着微微的晃。
洁白的花瓶上、银制的餐具上,每一片光洁的物品上都映出一张小孩子的脸,那是我的脸。
“我喜欢这朵花。”我指指花瓶。
“我喜欢从这里看着窗外的景色。”我侧过脑袋看了眼外间的风景。
“我喜欢顾庭生。”
我转过脸,直直的看着顾庭生。
顾庭生眨了下眼:“小孩子的喜欢,我明白了。我说的喜欢……”
顾庭生语气模糊了一瞬,然后他很暧昧的看着我笑了笑:“你再大一些,像我这么大时,一定很好看。”
顾庭生的语气像个臭流氓。
我一推面前的碟子,不喜欢他突然的变脸,前生的顾庭生表里如一,温柔正直,他知道世事险恶也相世有光明,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
这世的顾庭生千变万化,在冷漠暴躁之后我又看到了他这样的家世被教出的最不好的一面——无所事事行事乖张的二世祖。
刀叉在洁白的瓷碟中晃荡,发出清脆的声音,顾庭生还在笑:“小朋友,你生什么气,怎么突然生气了?”
“因为我夸你好看?”
顾庭生推开桌子正中的花瓶,他语气平静下来,我抬起头看到他脸上表情恢复了平和,虽然不温柔也不温暖,甚至安静而沉默。
顾庭生对我说:“你想像我一样帅是不可能了,你的长相不是这一挂的。”
这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送餐,两分套餐都是牛排,跟着服务生来的还有位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到顾庭生,很礼貌的喊他:“顾小公子。”
顾庭生也看了他一眼,他只说:“记在顾醒松的账上。”
这男人又笑着说了几句话,顾庭生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男人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无趣,我看着穿廉价校服的顾庭生再看看穿上万西装的餐厅经理,感觉这情景很有点哲学意味或者讽刺漫画的味道。
男人最后还是始终如一的带着笑来,带着笑离开,还又吩咐服务生多注意这桌。
他前脚走,领班小姐后脚过来,抱歉的表示有顾总专用的包厢,其实这很不妥了,菜品都上了桌,领班小姐再过来说,大概只能怪餐厅经理过来确认身份太晚。
领班小姐语气简直低到了尘埃,顾庭生脸冷的看着很像是介意,我只好说:“这里很不错,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我很喜欢坐在窗边。”
顾庭生听到我这样说,他才露出一点笑,领班小姐顺着我的话又说了两句,才松了口气告辞离开。
吃牛排时,我拿着刀叉动作很慢,肚子已经饿了,但是心事比肚饿还沉重,那边顾庭生推过来他盘子,盘子上是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
“你动作好慢。”顾庭生把我这盘拿走。
我赶紧告诉他:“这盘我已经吃过了。”
“你是小孩子,不嫌弃你。”
顾庭生切下一刀,我仿佛听到肉质纤维撕裂的声音,他一叉子下去填了满嘴。
我慢慢地吃,吃一口,想张嘴说话,最后吃完甜点吃着冰淇淋,才对他开了口:“大哥,你七岁时究竟发生什么了,脑子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顾庭生已经停止了进食,他在桌子那端,他没有再看窗外的远方,我才发现他在看我。
顾庭生看着我:“你给我一个,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理由怎么样?”
我早想过,我问他,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想了很多理由,于是这时我告诉顾庭生:“因为我关心你。”
顾庭生眉毛挑了起来,他要笑,讥笑,嘲笑,然后我又告诉他:“我想和你做朋友,我第一眼看到你,觉得我以前见过你,我很想接近你,想和你做很好的朋友。”
顾庭生的嘲笑没来得及全部展露,他缓缓收起了那嘲笑的弧度,我继续对他说:“我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我不喜欢和人亲近,也不喜欢和人来往,可是我看到你,第一眼看到你,很想离你再近点,再近一点。”
三年了,从死后到现在,一转眼过去了三年,我真的很想你。
顾庭生脸上的表情在我这两段话后,他沉默了许久,他问我:“没有朋友……你不是有个姐姐吗?”
“姐姐也只是姐姐。”
顾庭生漆黑的眼珠直直的注视着我:“你是觉得很孤独吗?”
紧接着他很茫然的看着我:“为什么是我?”
他又说:“为什么是你。”
这三句话无头无尾,来的突兀,来的莫名其妙,我只能回答他前两个。
“是的,我很孤独。”
“因为只有是你,我才想靠近你。”
顾庭生看着我:“你回答了我两个问题,那我告诉你七岁时我发生的事,首先我话说在前头,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然后你听完了,你要保证——如果你听完了,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我不用想,不用犹豫,我能很肯定很立即的回答他,无论发生什么了我都愿意站在你那一边,只要是你,我都愿意,我都愿意的。
但是顾庭生没有留给我回答的时间,这次他很干脆的立即往下说:“我记得我有一个弟弟。”
他在说出这句话,仅仅说了这一句话,他停住了声音。
我听他语气正常果断,不明白怎么这一句没下句了。我去看他,我一惊,心脏狠狠地抽动起来,像是被人攥住了一颗心,我喘了口气,很难受的看着顾庭生:“大哥,不要哭。”
我面前的顾庭生,才十四岁的顾庭生,他露出了和前世抱着我尸体时才出现的那种表情。
十四岁的顾庭生眼中没有眼泪,但是我看着他的脸,哀伤极了。
那句我一直想对顾庭生说的话,在死时看着他抱着我哭泣时,在幸福之家分别时说过的话,现在我再一次的,无力的、悲伤的对他不断重复:“不要哭,哥哥,不要哭。”
顾庭生摸了摸眼睛,他很疑惑:“我没有哭,你看,都没有眼泪。”
“可你看着和哭了一样。”
我双手放在膝上,两只脚晃了晃,身子前倾,我收回自己的目光,语气平静的问:“继续说好吗,大哥,你有一个弟弟吗?”
顾庭生张了嘴:“我记得——”
他这三个字刚出口,他闭上了嘴,那一声嗓音沙哑哽咽,惊住了他,也惊住了我。
我抬起头,顾庭生端起柠檬水猛喝,他一口气喝完一杯,清了清嗓子,他才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是独生子,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是我七岁的时候,某一天,在家里到处找,我要找一个男孩,我不记得名字了,但是我记得——”
顾庭生说到这里,他声音艰涩起来,他语气加重,呼吸的声音变粗,我看着他嘴角紧绷,眼角往下耷,顾庭生喘着气:“我记得,我有一个弟弟。”
“可是找不到,谁都说没有,谁都说我癔症了,我到处找,我记得那时候我快疯了,我以为是弟弟生了很重的病,病的快死了,他们怕我伤心瞒着我,我让他们把弟弟交出来,交不出来带我去医院,让我最后看看弟弟。后来我想也许是弟弟已经死了,我已经受了刺激,所以他们骗我——”
说到这里,顾庭生蓦然地提高了声音,他那双黑漆漆沉甸甸的眼珠子盯着我:“但其实是我病了,我是精神病患者,心理医生说我有双向情感障碍和精神分裂症,杨露——”
顾庭生露出一个笑:“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我的心,我全身上下,四肢都在发麻,指尖连着心脏一起发痛,我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我的心脏痉挛般的疯狂跳动着,前世今生,我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难受。
顾庭生说的这些话,比我死的时候还让我难受,我只是听着,已经痛的想要大声吼叫,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什么顾庭生会有这样的经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表情了,我盯着顾庭生,看着他哀伤的脸,我听到自己说:“愿意,我愿意。”
“算你是个疯子,我也愿意和你做朋友。”
“哦。”顾庭生点点头,然后他收起笑,他很平静的告诉我:“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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