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刘长海就起床了,父亲给他拿着行李,把他送到路边等汽车,在看到他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父亲就给他说了这句话:“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要好好的。家里不用你担心,我还能干,在外面有什么事写信来家。”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天的事还历历在目,自己却落了这么个下场,想回家跟老人家说句话都不可能了,想再见一面也不成了,不知老母亲听到自己的事后会伤心成什么样。曾几何时,自己一直是家乡人的骄傲,乡亲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都会说:“你看人家老刘家老大是怎么读书的。”来到大兴办事都爱说“刘书记是我们村的”。是父母的骄傲,他们在村子里走路都是头扬得高高的,村里人见到二老都会主动打招呼,逢年过节总有很多人去家里拜年。
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一根耻辱柱了,村里人外出还敢提他是老乡吗,老母亲出门还会有人打招呼吗?刘长海不敢再想下去,后悔当初一步走错,把后路都给断了,真个是连根拔起,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错了。一直不敢承认的事,今天他终于能正视了。
想起往事,刘长海又羞又愧又悔,陆振远他们三人哪能知道刘长海心里的这些事啊,好歹把他劝住了,陆振远说:“走,今儿我请大家吃个饭,也算是给林萧、赵菁送行吧。”三人把刘长海连拉带推地弄出了门,一起上了车,找到一家小酒店坐了下来。
按照刘长海的提议,他们来到了一家华人开的酒店,他说好长时间没有品尝中餐了,想要找找从前的感觉。老板是从国内出来的,本来是一退休官员,老早就把孩子送出来上学,现在孩子工作了,自己也熬到了退休,还好,没有出什么事,于是就出来了,和老伴一起,天天闲在家里没事干,就开了这家小酒馆。
也没有请厨师,老头掌勺,老太太招待客人,又请了个服务员,做一些家常菜和小吃,这一片华人多,老板待人热情,饭菜价钱也公道,本来是闹着玩的,他们都是有工资的,孩子收入也还可以,开餐馆不图挣钱,就为图个热闹,有事做。所以好多人都喜欢来这儿聚一聚,中国的餐馆不同于西方的酒吧,有酒有菜的,还有凉有炒,一伙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就像在国内一样。
林萧他们到的时候,外面的大厅里坐了三四桌人,老板见他们人多,就给安排到一个小包间里面坐。陆振远点了七八个菜,要了一瓶酒,刘长海说不要洋酒,陆振远问老板:“有中国酒吗?”老板拿了一瓶茅台,刘长海的眼一下亮了:“还有这个,好长时间没喝了。”听他这话,就像以前整天喝似的,老板看了他一眼,有点怀疑的意思。
刘长海嘿嘿一笑,没有解释,这酒在国内他是不喝的,他用来招待的酒,最差的是这种,没人喝。但今天能喝到茅台,还是让他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打开瓶盖,酒香四溢,刘长海轻轻地闻了一下,慢慢地回味着,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四个凉菜上齐后,林萧把酒拿起,每人倒了一杯,端起来说:“我和赵菁敬您二位,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陆振远和刘长海也端起来,笑着说:“哪里,你就别客气了。”共同喝了两杯酒。陆振远举杯对林萧说:“恭喜你得胜归来。”刘长海也说:“是该好好庆贺一下,你作为一个中国人,远渡重洋,对美国来把洋人们都打败了,为国争光啊。”
林萧谦虚地笑笑:“谈不上,我不也是被逼得嘛,这心里憋着一口气,非把他打败不可,其实是侥幸。”陆拓远拿起筷子让他们吃菜:“来,尝尝这个,都是家常菜,味道挺不错的。”又说:“架不是我们找着要打的,但是你的实力在这儿,谁来也不怕。”林萧想起这几天的经历还是有些后怕。
在岛上,枪林弹雨,随时都可能被干掉,只能说自己比较幸运,躲了过去,这种事可不敢吹牛。尤其是最后闯关的时候遇上的那个会飞的胖子,他那威力骇人的进攻是林萧从来没有见过的,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其他人不知还有没有遇上这样的高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不能狂妄自大。
刘长海端起杯,对林萧和赵菁说:“我先谢谢二位,一来冒着危险来找我,解开我和梅老四的疙瘩;二来还要帮我捎个平安回家。谢谢了。”说完,一饮而尽。林萧也陪着喝了,赵菁抿了一口。这两件事都是刘长海的伤心事,他嘴里说的是感谢,但心里实在是很痛心。梅老四与他相处几十年,一直是相辅相成,最后却闹个不欢而散。现在林萧和赵菁来向他转达梅老四的歉意,表面上他是谅解了,但心里那道坎是过不去的,他还是对梅老四没有还他钱这事感到痛恨、失望、伤心。
只是眼下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去找梅老四拿回他的钱了,哪怕梅老四把钱捧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拿过来。好在林萧和赵菁带来了梅老四的话和心情,好歹是承认了自己是欠他的,也就勉强放下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第二件事让他觉得自己不光做事失败,在做人上也是一败涂地,百善孝为先,自己忙这忙那忙了半辈子,到头来无法尽孝,连见一面也不可能,以后老母亲去世恐怕也回不去,前半生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水了,自己要成千夫所指,还连累老母亲也被指着脊梁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