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昇的态度这样温和,倒有些出乎刘伯温和朱元璋意料之外。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各自微微颌首。刘伯温走上几步,把那两个盒子接过来,稍微打开道缝隙。
立刻,就有馥郁香气飘出。仅仅嗅得一丝,已经让人神清气爽,精神大振。再多嗅两嗅,刘伯温只觉五脏六腑之内,一片冰爽清凉,说不出地舒服受用。他尝试着运起独门内功“九转飞星诀”,真气裹着这股药力在经脉内运行一个小周天,立刻察觉自己的修为,经有了一丝长进。
如此灵药,当真世间罕见。用来作为赔礼道歉的话,绝对足够有余,甚至有点超过了。而从“赠药”这个行为看来,萧昇对于应天城的都元帅府,也确实没有什么敌意。
刘伯温暗暗点头,退后几步,把两个药盒交给朱元璋。朱元璋同样打开盒子嗅了嗅,略一运功,眉宇间当即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丝丝笑意。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彼此间那股僵硬的气氛,却也当即舒缓软化了不少。
看见朱元璋的面色变得好看起来了,刘伯温也轻吁了一口气。他抱拳道:“多谢阁下惠赐。贵客远来,应天城上下都不胜荣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阁下移步都元帅府,再设宴替贵客洗尘接风,如何?”
萧昇笑了笑,道:“也好。我……”
一句话还未讲完,忽然之间,只听得马蹄声急骤响起,迅速逼近过来,打断了萧昇的说话。紧接着,只听见有人大声叫喊道:“重八哥,重八哥,大事不好啦!”
话声才落,就见一名身高七尺,相貌忠厚,神情谦和的年轻汉子,迈开大步冲过来。朱元璋微微一惊,问道:“汤和?发生了什么事?”
这年轻汉子,正是汤和。他和朱元璋不但是同乡,而且又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最好。所以在应天城内,除去自己妻子马秀英,以及刘伯温两人之外,朱元璋最信任的,就是汤和了。连另外一位军师李善长,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也要再向排。
历史上,明朝建立之后,汤和被封为信国公,死后又被追封为东瓯王。朱元璋晚年,大肆残杀功臣,连刘伯温、李善长、胡惟庸、蓝玉这些开国元勋,都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唯有汤和,朱元璋对他始终信任有加。
大明朝开国诸将之中,常遇春年仅四十即暴毙而亡。徐达也在民间传说中,有“背上生疽。生背疽者,吃蒸鹅立死。太祖派人慰问,附赐蒸鹅一只。徐达流泪吃鹅,当夜即毒发而死。的故事。”只有汤和得享高寿,以善终。算是大明开国功臣当中的一个异数。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此刻,只见汤和飞奔向前,大声叫道:“重八哥,前军急报啊。在长江水路之上,出现了大队船只。他们船上,竟然打着明教的旗号啊。”
“明教?”朱元璋愕然一怔。因为当年阴阳法王战死后,明教分裂为日月两宗。但在数年前,日宗宗主白衣世尊,以及月宗宗主黑冠摩尼,都已经前后去世。
朱元璋身为先天日王,又是后天月王,所以得到教众一致拥戴为教主,把两宗重新合一。这几年朱元璋东征西讨,他麾下的军队,有很多都是明教的教徒,两者已经分割不开。
既然如此,那么朱元璋自己又没下达过水军出动的命令,却又怎么会有舰队打着明教旗号驶过来呢?
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朱元璋立刻道:“命令水师立刻做好准备,我亲自过去看看。”回头向萧昇抱一抱拳,道:“军情紧急,请恕在下不能久陪了。失礼失礼。”更不等回答,立刻拉上了汤和,展开轻功,迅速远去。
刘伯温也拱拱手,歉道:“萧先生,对不起。军情紧急,都元帅不得不去先作处理。阁下不如先随我回去都元帅府……”
萧昇一笑,摆摆手打断了刘伯温的说话,道:“我久住海外,初回中原,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事情要干,只是到处走走看看而已。都元帅和刘军师既然身有要务,那么就请自便吧。”
刘伯温心下盘算,现在应天城内,并没有人可以在武力上对萧昇进行压制。他要做什么,原本也管不得。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大方一点,任由他想怎样就怎样罢了。
当下刘伯温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萧先生也请便。等到都元帅处理完军务之后,一定在府上扫榻以待。请。”一抱拳,招呼蓝玉和其他军士,带上晕迷的徐达和常遇春两人,迅速离去了。
萧昇轻轻吐了口气,暗地里沉吟了片刻。说起来,他对于“长江上忽然出现了打着明教旗号的船队”这件事,也颇有几分兴趣。只不过……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朱元璋刘伯温他们,绝不可能把自己这位还算不上朋友,甚至来历不明的人带上他们的船队,一起去查探关于那支神秘舰队的。所以,还是不要惹人嫌,自讨没趣啦。
但是,难道你们不带我去看,我就看不到了不成?萧昇提起左手,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珈罗手串,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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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南宋年间,辛弃疾登京口北固亭,面对滚滚长江,心怀感触,于是写下了这首《南乡子》。所谓孙仲谋者,就是三国时候的东吴皇帝孙权。他认为“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于是便在这里建城立都,名为建邺。
之后建业又改名为建康。因为钟山在春秋时代称为金陵山,所以也有人称呼建康为金陵。到元朝时候,改建康为集庆。到朱元璋打下集庆,又改为应天。
在历史上,明朝建立之后,应天再被改为南京,然后便一路沿用这个名字,到数百年后也没有再改。
究竟在这个平行时空之中,他是不是还能再像孙权一样,建立帝皇功业,登基九五,那就不好说了。
端坐在击风鹰背上,置身高空,观望滚滚长江,萧昇也禁不住生出了几分感叹。占据了应天的朱元璋,此时此刻,同样也是“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只不过,当年的孙权,是“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而现在嘛,朱元璋的敌手可太多了。
北方的蒙元朝廷,自不必说。朱元璋这个都元帅,属于白莲教所建立的“大宋龙凤政权”一份子。头上压着一位小明王韩林儿。南方同为起义军的,又有张士诚、方国珍、徐寿辉等。可以说,朱元璋欲成帝皇功业,真是“路漫漫而修远兮”了。
居高临下,俯视长江。只见大江之上,东西两端,各有一队战舰。西侧的舰队,属于朱元璋,顺流而下,向东而去。东侧那队战舰,则由东向西,逆流而上。正是之前所说的,出现在长江上的神秘船队。
先天高人的眼力,自然敏锐之极。萧昇放眼远眺,果然看见那支逆流而上的舰队当中,每艘船的桅杆顶端,都有一面黄色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旗帜之上,绣着一轮烈日和一弯冷月。日月为明,正是明教旗号。
朱元璋那支舰队里,船只也都打着明教旗号,也是日月争辉的图案。不过细节方面,两边的旗帜都稍有分别。再看逆流而上的船队那边,船上水手的打扮,和中土人士截然不同。乍看之下,似乎是……色目人打扮?
蒙元朝廷,把天下人分为四等。第一等蒙古人,第二等色目人,第三等汉人,第四等南人。其中那所谓的色目人,包括突厥、粟特、吐蕃、党项、契丹、波斯等各种西域国家的不同民族。
明教源出波斯。元朝时候,波斯早被蒙古人征服。波斯人也是色目人之一。这么说来……难道这艘神秘舰队,竟然是波斯明教的人?
近了,波斯明教船队,越来越近了。萧昇凝神细看,只见船队里最大,最豪华那艘座舰的甲板上,拜了两张宽大交椅。其中最大那张交椅上,坐了一名相貌俊朗,但眉宇间略带邪魅的年轻男子。他双眸中精光四射,显然修为深厚,是位罕见的高手。
旁边略小那张交椅上,则坐了一名绝色的年轻女子。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神情冷峻,但身形婀娜曼妙。身上所穿的衣衫,竟在领口处开出一大块天窗,直抵小腹,暴露出圆润可爱的脐眼。大半的丰满玉峰,都直接袒露人前。显得无比的香艳诱惑,动人心弦。
两支传来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甚至乎,已经可以把对方船上人物的相貌,看得颇为清楚了。忽然间,朱元璋那边的船队上,发出一声惊呼。叫道:“咦,那位女子……不就是月影姬?明教月宗宗主,黑冠摩尼的徒弟月影姬啊。”
声音随风飘送,传到萧昇耳中。他循声观看,只见说话的人,也是一名美丽女子。她站在朱元璋身边,彼此模样很是亲近。不用多说,她肯定就是朱元璋的原配妻子,白莲教前教主韩山童的义女,马秀英了。后世民间传说之中的“大脚马皇后”,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