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的出现,代表着一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的诞生。
而宗族祠堂,则默默记录着一个家族的渊源与历史,繁衍与传承……
泱泱华夏,数千年的文明积淀,故而使得宗族观念在国人的头脑里根深蒂固。
不管你是街头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亦或者是隔壁的老李老张或老王,哪怕是高居庙堂之上的领袖元首跟总统,大伙儿都要有个姓氏名讳的呀……
这个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为除了那只可爱的小猴纸,没人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当然了,你像尼古拉斯赵四,佛朗西斯刘能,还有那谁,宇智波广坤这几位,不算……
“……”
正因为宗族祠堂承载着沉甸甸的历史与文明,所以她便想当然地被族人视为——家族的圣殿。
高家庄的高氏祠堂更是如此。
山门宏伟,飞檐斗拱,祥云缭绕。
大门庄肃,左右麒麟蹲守,镇宅辟邪。
仪门威重,一方宽厚坚实的牌匾高高悬挂于额枋之上——本善堂。
据代代传承的族长手札记载,高氏先祖的宗族祠堂,其规模之大,难以想象。
不过初始之时,高氏祠堂的前身,只不过是人家高歌先祖的家庙。
仅仅三堂(祭堂,享堂,寝堂)便足足占地九亩九。
山门位于大门前方九丈九之处,端得是雄伟又宏大!
大门上的鎏金泡钉纵九横七,不多不少,不歪不斜,恰好六十三枚,非诸侯王不得为之。
门前的旗杆也并非文臣武将的功名旗杆,上头迎风招展的可是銮纛。
专属于帝王仪仗的一种花枝招展的东东……
真假不知,不过那时候应该没有假冒伪劣办假证之流的,亦或者是套牌冒牌一说……
只要人家敢于打出如此高调又招摇的旗帜,想必其中至少还是有着三分真的……
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因为俱往矣,今朝看来,那面高调又招摇的大纛旗早已不复存在,唯有那一溜墩壮的旗杆石,依旧在默默地经历着风雨的同时,默默地守护着身后那一处昔日的辉煌,默默地庇佑着高氏宗族的子子孙孙……
“……”
族里有祠堂,祠堂里有族谱,族谱上又列着族里的一应族田,族产。
遥想当年啊,这方圆数十里可都是老高家所有。
田地,屋宅,丁口,牲畜,生物死物甚至是半死不活的,哪怕是偶尔打高家庄飞过一只苍蝇蚊子,那也属于老高家所有,他人不得觊觎染指……
不过如今这会儿可不行了啊,自从打土豪分田地开始,一切的一切那都是国家的了……
土地,国有。
宅地基,集体的。
人口,无论男女,都是国民,即便你整了容变了性,只要国籍还在,那就还是华夏国民……
不仅人口如此,哪怕你杀个猪卖个肉,也得去组织上报备,没有官家开具的检疫证明的话,那就是违法,犯罪……
活物如此,死物也如此。
肉不能随便卖,树也不可随便砍的……
伐林开荒违法,纵火焚山重罪!
“……”
遥想当年家大业大的时候,族里的掌事执事跟管事,多得就跟如今官家办差的,部门繁杂得令人眼花缭乱,下面的司吏执役跟帮闲,更是热闹非凡……
如今这会儿可不行喽……
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高良业老同志几乎一肩挑了,直把他老人家累得腰身佝偻,瘦骨嶙峋,出门遛弯儿的时候不光要拄着根棍儿,还得在脚脖子上栓两块大石头,不然的话,万一哪回一阵横风掠过,大伙儿就得赶紧去派出所打出寻人启事——今有高家庄一老头儿,年逾八旬,某日出门不慎被风卷走,望有拾到者即刻归还,不还也可,那你就留在自家当成祖宗养老送终吧……
虽说族里帮忙掌事的族老也有那么几位,不过也都是七老八十的了,那精气神甚至还不如高良业老同志呢!
一个半身不遂的,一个瘫痪在床的,另有老年痴呆的,耳聋眼花的……
这几位不给大伙儿添乱,族人们就已经是在天天过大年了,哪儿还敢指望他们前来帮忙处理族中事务呀……
于是乎,高良业老同志这会儿当真是大权在握,族长掌事执事管事,老爷子一肩挑了!
不过虽说大权在握,可老同志的人格风格还是有的,譬如说,随身文秘也是个男的。
所以呢,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秘书这一说,在老爷子这里行不通,况且老爷子也是一条响当当的直男硬汉,绝无丝毫的龙阳短袖等倾向……
而且该男秘也没有丁点儿的小白脸儿潜质,七十好几的人了,不过也不是外人,就是高丰业老爷子的长子,高德庸老同志……
岂不闻圣人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嘛!
高丰业老爷子因为身体的原因,退居了二线之后,却一直忧国忧民忧宗族,担心高良业老兄弟一人忙不过来,于是便打发了自家儿子前来给他打个下手……
于是这文秘便有了,至于保洁嘛,那更不是外人,正是高德庸老同志的发妻,也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人……
政务架构这就差不多了,文秘有了,保洁有了,至于保安人选嘛,只能拿高丰业老爷子的孙子,高德庸老同志的儿子,高敬修同志来凑合了……
等到农忙的时候,高敬修便会打发自家儿子,来帮着自己给祠堂看两天大门儿……
于是乎呢,每到农忙的时候,祠堂大门口就聚起了一大堆的熊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未成年人非法聚会呢……
无奈啊,族里的一应产业都归了国家所有,如今早就没了昔日那极为可观的进项,大伙儿可都是义工志愿者了,除了自家人,这年头儿哪个愿意光出力不挣钱儿了?
“……”
好在高氏子孙至今尚未出现数典忘祖之辈。
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禽与兽尚且知道心怀感恩,何况人乎?
大伙儿不论混得好混得孬,也不论是身在庄里还是人在异地,每逢清明或年关之际,总会趁着祭祖或年节时,给列祖列宗供奉孝敬。
这事儿上不封顶,下无底限,孝敬得再多,大伙儿也不会把你供到祖宗牌位最前头……
当然了,如果囊中羞涩,手头拮据,你也大可只孝敬个块儿八毛的,也没人耻笑于你,前提是你自己好意思拿得出手……
于是乎呢,大伙儿自觉不自觉的,自发的达成一项规矩,每家每户,每逢年节,家主前来进香祭祖的话,便会自觉敬上孝心一百。
当然是本国大洋,不过欧元英镑美元啥的,也不无不可……
可你若是敢于拿日元秘鲁币啥的来充数,估计大伙儿直接会把你雕刻成人体塑像,然后摆成跪姿,陈列于宗族祠堂大门之外……
要说这老高家近两千号的孝子贤孙当中,最具孝心的应该算是高德海先生了。
无他,只因人家有钱,每回每年敬献的孝敬不会少于十万大洋,括弧,现金……
至于其他的物资物什劳工等,不算在内,譬如,给族里送上几车木料石料混凝土,用于屋宅庭院修缮啦,或者再派来工程组施工队,给宗族祠堂翻新维护啦……
对于高德海先生的善行与孝心,大伙儿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当然,除了村长大人……
“……”
这特喵的根本就是在抢自己的风头,毁自己的形象啊……
老子堂堂一村之长,还能维护不得老高家的的宗族祠堂?
你这犊子根本就是在打我高德尚的老脸呀……
于是乎呢,高德海每回前来孝敬一回,村长大人心中的危机感便会愈发的浓重一回……
抢在高德海的前头,村长大人一路径直奔祠堂而去。
年关在即,老族长这几天一直在祠堂那边忙碌着,带着自己的老男秘,老保安,还有保洁老阿姨,忙着清除打扫,届时好恭请遥在天国的列祖列宗们,一块儿回来过个团圆年……
当然了,回来的时候看哪个子孙不肖便去谁家好了,自家就不必来了,毕竟这事儿挺瘆人的……
同时呢,祭堂里那一排排一列列的祖宗牌位也需要擦拭整洁的,毕竟过大年了嘛,活着的人都穿着簇新簇新的,不能让老祖宗们灰头土脸的呀……
另外还要审核修缮族谱。
这可是一项严谨又繁杂的大工程……
过去的一年里,族里新添丁口多少,又有多少族人不幸离世,谁家的小子刚娶了新媳妇儿,哪家的闺女正闹离婚,等等等等……
没办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嘛……
家无犯罪之男,族无再婚之女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毕竟如今大伙儿都在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开拓进取,与时俱进,所以离个婚养个小儿什么的,实属正常……
等到村长大人一路直奔去祠堂的时候,老族长正捏着支粗豪笔,将一高氏子孙的名字,从那‘孝子贤孙’之列重重地划掉了去……
虽说本质上也算是个好孩子,可那孩子新近刚离了婚,无论谁对谁错,双方都有责任的嘛……
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是对方的过错,那也算你认人不淑,无识人之明,当初误娶了不贤之妻,或者你不具备应有的包容之心……
规规矩矩且又恭恭敬敬地站定在祭堂门外,见着老族长一脸的阴沉,村长大人大气不敢出,夹着尾巴夹着腚,等到老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阖上了族谱,这才鼓起勇气出声道:“老叔,侄儿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叔开解……”
老爷子老则老矣,虽说也有那么点儿的耳聋眼花,却又是绝对的耳聪目明。
族里的这些熊孩子,老爷子只需听个声儿,就知道是哪个坏小子放的屁,甚至由此辨出早饭午饭晚饭吃的啥……
“进来说吧……”当下,老爷子也不需回头,便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冲着外头吩咐道。
祭堂可是一处甚为庄重肃穆之地,那可不是喝酒打牌搓麻将之所,别说是闲杂人等了,就算是族人未得批准,也不得随便入内。
不然的话,惊扰了列祖列宗的安眠,当心夜里老祖宗们组团儿去你家遛达遛达……
总算得了老爷子的批准,村长大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整好衣冠……当然,这只是形式过场而已,村长大人一般是不习惯戴帽子的,乌纱帽还可以考虑,某些别具特‘色’的帽子就算了……
当下拾阶而上,进了祭堂,毕恭毕敬着跪在了拜壂上,冲着神龛上列祖列宗的神位,规规矩矩地磕过了头,这才站起身来,垂手立在一旁,乖乖等着老爷子发话……
这时候可不敢不做乖孩子呀……
高良业可不是高丰业,虽说两位老爷子手中都有着一把神兵利器,可高丰业老族长手中的那根金丝盘龙棍,当真价值不菲,老爷子轻易不舍得拿它揍人,打坏了孩子倒是小事儿,可要一不小心损了拐棍儿,那可就赔大发了啊……
而高良业老同志手中的那根棍儿,却是专精于杀伐之道的,实打实的荆木条,而且极为的粗壮又结实,抡起来绝对的虎虎生风!
别说是打人了,打鬼都可以的。
打人可以打得鬼哭狼嚎,打鬼能够打得魂飞魄散!
当世的兵器谱上,老爷子这一杆神兵,估计也能挂个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