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姨娘癫狂的样子突然变得正常起来,嘴角流出一抹温暖的笑,她看着钱浩手背上流血的口子,喃喃自语:“我的阿秀,我的儿子,你们别怕,娘护着你们呐,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要把那些害我们的人扒皮拆骨。”
张氏原本在房里带孩子,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那女人疯了,她现是一阵好笑,而后才整理了一番衣裳,却没感觉到那小儿将她的下摆给尿湿了,将裙摆上的大团牡丹花给浸的成了褐色。
她急急走进院子见钱浩两手垂在身侧,左边的那只手还在淌血,赶忙训斥一边的下人道:“一个个都是做什么的,没看到老爷受伤了?还不将这贱婢抓起来?”
如姨娘的脸上依旧带着天真的笑,像是不知道世间疾苦,麻木地将那些心里的不如意说出来,委屈却又绝望。
钱浩摆摆手说:“算了,找个大夫来给她好好看看。”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如姨娘并不领情,在看到张氏的刹那,她像是疯了一样扑过去在张氏的脸上乱抓,骂骂咧咧地:“你这恶毒的女人抢我的孩子害我的孩子,老天爷肯定要收拾你的,让你不得好死,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张氏打扮得体的妆容被她抓的乱七八糟,发髻松散,脸上因为抓了个口子又挨了几巴掌而肿的老高,一时间什么气度都不在,身边的麽麽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个疯妇拉开。
如姨娘啐了张氏一口,继续骂:“老天爷等着收拾你们,你们别得意,早晚有报应,老天是站在我这边的,你们肯定不知道老天爷教教了我什么。”
如姨娘的眼睛盯着钱浩,仔仔细细地打量,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突然她露出诡异的笑容,点头道:“你要死了,你会被饿死,还要被人打,没出息,只会听你娘的话,打死你活该。”
钱浩被她这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盯得发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哄劝道:“我带你去看大夫啊,你乖,吃了药我们就好了。”
如姨娘缺被他口里的药激得一惊,连连摆手摇头,将身子蜷缩起来,喃喃道:“我不喝药,疼,难受,你们想我死,我知道,你们都是骗子,我不会让你得逞。我得找个东西,保护我自己,找什么呢?”
她四处钻着想要找能保护自己的东西,那么多人怎么会制不住一个如姨娘?张氏看着钱浩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大声呵斥的声音让如姨娘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一个个都是死人?不过一个贱婢都治不服,你们现在就收拾东西东西等着被发卖出去吧。”
在一旁看热闹的下人这才往前走,就在将如姨娘逼到角落里的时候,钱浩出声说道:“她已经变成这种样子了,你还与她计较什么?亏得是大家出来的小姐,连这点容忍度都没有?从哪里说来的贤良淑德?”
张氏被他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委屈,她心里的苦楚除了春堂园的那位老太太没人看在眼里,她咬着唇骂道:“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她到底有多好值得你这么惦记?你可别忘了你钱家变成这个样子全是她害的,不过说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鼠目寸光,不分轻重,钱家在你这样的废物手里迟早得败。”
满院子的下人全都被张氏的这番话给吓住了,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位老爷并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甚至还比不上钱云大小姐,可是谁也不敢议论,没想到这位新夫人……
钱浩脸上的肌肉都紧绷,不知挺着忍住了多大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算是这样,这个钱家里我还是天,我说不许人碰,谁敢碰?”
下人们确实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又重新退回了原地,这种时候最为难的其实只有他们这种给人当奴才的,主子指哪儿走哪儿,错了,便全归罪在他们身上,所以身体强健的倒是愿意去做一些别的活计。只是他们这些全是下人的,却也要从当中分出个高低来,然后开始欺负人。人就是这样,不管自己活在什么样的境遇里总要去症个什么,然后用自己那点可笑的权利去压迫别人,不管到哪里,这种烂性永远隔不开。
钱浩将缩在墙角颤颤发抖的人拉出来,刚转身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如姨娘握紧,他心里的喜悦还没来的时候,痛像是崩塌的山一样在他的身体里乱窜。
张氏冷眼看着钱浩用力地想要将如姨娘的嘴从自己的身上拉开,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她突然笑道:“我不是没用的柳氏,那么好受欺负,既然我嫁进钱家,那么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有权利管,我不过行使我的本分,老爷再怎么不愿意也挡不住我。”
钱浩好不容易将如姨娘的毒牙给拉开,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中一阵恶寒,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道厚重沧桑的声音给打断。
“这话我爱听,咱们虽是女人,既然家里这门楣男人扛不住了,那么我们自己来扛。钱浩,你真不是个东西,给我滚回后院里好好想想你做的混账事。这个疯子……我看她倒是能闹腾的很,打她三十大板扔出去,是死是活看她的造化。”
张氏心里也有些不忍,可想到这女人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阵后怕,由着下人将她拖了下去。钱浩垂着头再无看一眼,任命的走开。
一场闹剧就在如姨娘的鬼哭狼嚎中落下来,一场虚惊却让更多的人对钱家指指点点,这才多长的时间如姨娘和钱秀先后被钱家人赶了出来,有人说新夫人手段狠,爱妒忌容忍不的这个受宠的姨娘,而妇人们却觉得大块人心,没有一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己的男人把一个妾侍捧的这么高,这就是报应,贪图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后要是她们也遇到这样的女人也得下死手狠收拾才行,免得将来骑在自己头上,家里的男人不安分她们也没办法,要是这些个当妾的给脸不要脸那可就别怪她们当主母的心狠了。
许多人指着趴在地上直不起腰来的如姨娘一阵骂一阵笑,直到心里舒坦了才离开。如姨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的眼前一片空白,她想到唯一的法子想从钱府逃出来,可是这一场赌也许自己就要提早把命送走了,她开始怕,寒风在她的身上肆虐了千百遍,直至再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钱云这些日子再没有去过钱家一次,积蓄了太多怨恨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休养,哪怕是最亲的人也不见得会真心为自己好,她们有自己的顾虑,所以再委屈不过的钱云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安抚,这种虚假的话她听够了。
这一天外面的阳光很好,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随风摇摆的枯树枝,转眼见珍娘忧心忡忡的,忍不住笑道:“这是谁得罪你了?自打劲过来伺候就没有个好脸色。”
珍娘担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弟弟阿良,原先跟在钱云身边所展现出来的意气风发,这两天全部荡然无存,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夺走了,看起来憔悴不少,让她莫名觉得担心。现在小姐问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不说,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阿良最近身子不大好,我问他什么他也不理我,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担心。”
钱云明白,想来将他从自己身边调离开,让他的心觉得受到了伤害,她明白,可是又不能说什么。他终究还是太小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她也是在保全他。
“我近来有个打算,想说与你听一听。晋州这里的人太多,我想让你们姐弟两去蒙城替我打理一个庄子,不用担心,哪里有最疼爱我的老麽麽,她会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珍娘,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即便不说出口,人都有眼睛能猜的出来。收拢不住的贪念会变成一把刀,然后开始杀人,最终只能走入万劫不复之地。我知道你爱护你的弟弟,所以该怎么做你也知道。”
珍娘自然明白,小姐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把阿良心底的心思都给拿捏住了,这对她来说也许只是困扰,比起高攀不起的感情自己活着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什么能打过这件事。
“小姐放心,真娘明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动身最为合适?”
钱云笑道:“劲儿好好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有车在门口等着,比这里的日子好过,去吧。”
珍娘很快回去,原本摆着脸躺在床上的阿良问她:“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珍娘叹了口气说:“阿良,我早说过,你是自作多情,你便不信。小姐已经知道你的心思,她和我一样都觉得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所以我们明天去蒙城,那里有处庄子,我们过去帮着打理。”
阿良蓦地从床上坐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怎么……不会的,我不信,我都说过了我会安分守己的,绝不会让她有困扰的。”
珍娘在他身边坐下来,拍着他的脊背安抚道:“你别这样,自作聪明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个家里没有人是瞎子,你想什么别人都看的通透,只是不变说而已。你离开这里,先把自己的情绪练得别人看不出来再说其他。她实则是在保护你,如果被六皇子发现,你的下场只有思路一条。她说了,人都是贪婪的,所以不会纵容你。”
阿良垂着头心里很难过,却又没发不答应,等他可以顶天立地的那天再来找她。就算珍娘再怎么想两人没有希望的那天,却没想到老天爷会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让自己的弟弟从失望心死中再度苏醒。
第二天天蒙蒙亮,姐弟两就收拾着东西离开了,临走前阿良掀起帘子再看了一眼这个院子,想起那人悠悠然的模样心里一阵柔软。就算是被驱离,也不能将这种念头摆脱。这也许是老天许给他们的缘分,让她救了自己,又让自己喜欢她。
晴雨听到声音从外面进来伺候的时候日头已经上了三竿,小姐现在怀着孩子嗜睡的狠,六皇子如今还没动身去军营,也和小姐赖床。那次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越发好,六皇子除了有事需要外出其他时间都在宅子里陪着小姐,读书谈古今,偶尔还会玩两盘棋,小姐也会俏皮的悔棋,让身边的人都松了口气。如今床上的帷幔还没有打开,想来只是小姐醒的早,也不便多说什么,伺候着洗漱穿衣到了外间才开口说道:“人已经走了,倒是个知分寸的,那般能忍将来说不定也能让人刮目相看。”
钱云笑笑没说话,安静地吃早饭,这事也算是翻过去了,不用再费心思多想了。
钱云这几天虽不忙着铺子里的事,却有一件事是十足的上心,那就是和于宁小姐一块去看院子。好日子将近,周良把自己攒的钱全部交给了于宁,让她决定将家定在哪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成亲了,开始过属于两人的小日子。
周良真的很疼于宁,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寸,每一句话都听的认真,眼睛弯着待着笑。
钱云很羡慕他们两人的生活,好像两口子间救应该是这样的,互相喜欢对方,简单又温暖,即使没有什么大富贵也没关系,只要能看到彼此就好。这事她没有和朱照说起过,就算两个人在一起过的很快乐,可是也挡不住最深的地底下掩藏着怎样的腐根,这是他们共有的希望和野心。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准备动身走的时候,他突然凑到身边来,像是早就知道她腰做什么去,坦然地走在她身边,和她一起上马车,那张脸上的笑突然让她有些看不懂,难道他是想认识她的朋友吗?想更深的了解她的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