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你们干嘛了?”李爱国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巴彦虎的身后,忽然开口问道。此时,巴彦虎正在意气风发的指挥着手下的人马,他打算借着今天强拆朱家大院的东风,彻底肃清拆迁区域内残存的钉子户。
看见忽然出现的李爱国,巴彦虎显得很意外!他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国叔,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跟我二伯去唱歌了吗?这么早就唱完了?”
“我没去唱歌,直接回家了。晚上睡不着觉,没事干瞎溜达,看见这又是车又是人的,就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虎子,你弄这么大动静,这是要干嘛啊?”李爱国一边向远处张望,一边问道。
李爱国看到,在冯世超、马海军等几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几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冲着那十几座还没有拆迁的房子走去。在他们的身后,五两平头卡车缓慢的向前开着。车身上还印着几个大字—吉祥搬家公司!
巴彦虎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李爱国的目光,笑着说道:“国叔,天不早了,您赶紧回家休息吧?要不我派个车送您回去?您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去找我二伯,这个点他应该玩的正高兴呢……”
李爱国伸手扒拉开巴彦虎,看着拆迁公司的队伍走到了一户住户的门前。接下来的这一幕,让李爱国的心中五味杂陈!只见拆迁公司的这帮小子根本就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翻墙而入。片刻之后,住户的院子门从里面打开。守候在外面的十几个人一拥而入,抓起院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就往车上面扔。
还有几个人,直接冲进了屋子里,把正在熟睡的户主从用被子一卷,直接扛走扔在汽车上。整个行动的过程不超过两分钟,行动迅速而整齐,看得出来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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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李爱国当时就火了!自己曾经口口声声的说过,不作恶是一个人最低的底线!可是在看现在,拆迁公司的这帮人岂止是简单的作恶,他们的行径简直和土匪没有两样!
“虎子,有你们这么干的吗?这不成了入室抢劫了吗?人家户主要是告你们,一告一个准!赶紧停下来!”李爱国十分焦急的跟巴彦虎说着,监狱里面的生活他可是过够了。巴彦虎却没有尝过里面的滋味。别管是作为一个同事来说,还是作为他二伯的朋友来讲,李爱国都有必要制止他现在的行为。
可巴彦虎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国叔,你就放心吧!我二伯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都不会有人过问的。”
李爱国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巴依广今天下午,口口声声的说,要给这些孤老户找一家养老院。拆迁之后,他会把这些买不起房子的孤老户送进养老院颐养天年。自己当时还觉得巴彦虎做事讲究,地道。可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巴依广竟然让他的侄子背着自己强拆这些孤老户的房子!
他走到了巴彦虎的身前,沉着脸问道:“虎子,你是说今天晚上拆房子,是你二伯让你干的?”
巴彦虎点了点头,说:“国叔,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二伯说了,市里面下了命令,春节之前一定要完成拆迁。今天下午,我拿着拆迁合同,挨家挨户的和他们谈。可这帮人死活不愿意签合同。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来这么一个主意。本来,我想要告诉你一声,让你过来坐镇的。可我二伯说了,国叔你心软,见不得别人受罪。今天晚上这件事就没让我告诉你。”
巴彦虎正说着,拆迁的队伍又开始向下一家走过去。李爱国见状,抛开了正说个不停的巴彦虎,快步的向拆迁队伍跑了过去。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拆迁队伍的前面,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大声说:“停下!你们知道你们是在干嘛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在犯罪………………”
领头的冯世超和马海军错愕的看着怒气冲冲的李爱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巴彦虎也跟着跑了过来。只见他双手服膝,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国叔,我求求你了,你先回家行不行?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过了今天晚上,你是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行不行?”
“不行!”李爱国向前走上一步,继续说:“只要是我看见的事情,我就肯定要管!虎子,你想没想过,如果你老了之后,三个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面抬出来,像条狗一样的扔在车上,你会怎么想?咱们有嘛事就不能好商量吗?”
看到李爱国死说活说也要趟这一汪浑水,巴彦虎也索性撕破了脸皮。“国叔,我敬重你叫你一声国叔!你凭嘛不让我拆这些房子?我告诉你,这块地我二伯已经买下来了,晚拆迁一天就要损失十万块钱!十万块钱啊,我他妈一个年都挣不了十万块钱!我二伯说了,只要在过年前解决拆迁的问题,就给我发二十万的奖金!国叔,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跟钱有仇吗?”
是啊,自己凭什么管人家的事?自己虽然说是来给巴依广帮忙,并没有明确相互之间的雇佣的关系。可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跟着巴依广混饭吃的一个闲人罢了。说起来,巴彦虎是巴依广的亲侄子,自己就算是和巴依广的关系再好,还能好的过血缘关系吗?
看到李爱国沉默不语,巴彦虎默不作声的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冲着拆迁队的一大帮人喊道:“看什么看?继续拆…………”
挖掘机的轰鸣声再次响了起来,院子里面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让人听着心惊。又一个住户被棉被卷着,扔进了车里面。大声的咒骂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李爱国低下了头。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在心中翻涌着。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坚持着不欺负人,也不能被别人欺负的信条。但是今天,金钱和人生信条发生了碰撞,他想要上前制止,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车头前面的大灯,在这黑夜之中十分的显眼。随着一声巨响,房屋在挖掘机的破坏下轰然倒塌。李爱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转过身去,走向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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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依广一直坚持着每天早起的习惯。说起来,这个习惯还是在监狱里面养成的。昨天晚上,一顿大酒喝到了半夜一点,可今天早晨一睁眼,还是不到六点半。已经形成习惯的生物钟,绝对要比闹铃管用。他每天早晨都要到公司里面吃早点,草草的从家里面洗了把脸,他坐上了汽车,开始往公司的方向驶去。
还没有进入公司,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公司大门的外面。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巴依广还是认出那个身影是李爱国。他连忙叫司机停车,从车上走了下来,大声说:“爱国,你在这干嘛呢?”李爱国的神情十分的憔悴,眼窝深陷,肤色暗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巴依广楞了一下,连忙问道:“爱国,你怎么了?”
李爱国发现,巴依广的神情不是装出来的。李爱国强打起精神,冲他笑了笑,说:“到底办公室去说吧。”
巴依广的办公室里,两个人的面前摆着豆浆、油条,还有两个茶鸡蛋和一碟小咸菜。巴依广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说:“我从小到大,就喜欢吃这一口。爱国,你尝尝,这是厨房的师傅早晨起来现做的,不比外面的手艺差。”
李爱国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他想了一夜,昨天晚上拆迁的事情,巴依广之所以没有告诉自己,就是怕自己狠不下心来,不敢去拆那些孤老户的房子。可人家是开公司的,耽误一天就是上万块钱的挑费,自己那些廉价的同情心能够换来钱吗?答案当然是不能!说实话,这段日子巴依广对自己真的是不错,每个月五、六千块钱的工资,家里面有个事说不来就不来了,根本就没有人过问。想想自己上班这几个月,除了昨天上午把朱老太太从火场里面救出来,还真没干出什么让人信服的事儿来。人情总会有用完的一天,与其说到了最后大家闹得都不愉快,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撕破脸破,大家好说好散。想到这,李爱国决定辞职。
“爱国,你怎么不吃呢?不爱吃这些?你想吃嘛,我让食堂的师傅给你做……”巴依广说着,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拿起电话就要给食堂拨过去。
李爱国连忙拦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巴哥,我今天找你来,想要跟你说个事。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咱们拆迁公司的这个工作,我自觉不能胜任。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当然了,以后巴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招呼我一声,我爱国肯定第一个到。行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巴哥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