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李爱国的陈述,鼓楼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这才恍然大悟。他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无比懊恼的说道:“嗨,我还以为又是老年痴呆的患者走失呢!你们是不知道,每年派出所都会遇到几次这样的情况。得病的老人自己着急不说,家里面的亲人也是满世界的到处去找。对了,你刚才说,这位老爷子是从台湾回来的?”
韩少功走了上来,冲着姚述平微微一鞠躬,开口说道:“警官先生,您好。我叫韩少功,出生于民国三十年八月十六。哦,也就是公元1930年。民国三十八年去了台湾,今天回到故乡,打算寻找一下我的亲人。我家原来就住在海河市南门外大街电线杆子胡同甲三号,我父亲叫韩守宁,原来是盐业银行的职员。我母亲叫安文月,无业。我是家中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小弟。当年我离家去上学时的时候,妹妹十二、三岁。现在算起来差不多六十岁左右吧。对了,我妹妹叫韩少安。我小弟当时只有七岁,小名叫做星星。我能提供的线索就是这些,还请警官先生尽力帮忙!“
姚述平听过了韩少功提供的线索之后,顿感一阵头疼。韩老先生所提供的线索都是解放之前的事情,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变迁,再加上他提供的信息也不是十分的清晰,能不能找到他的亲人,还真是一件不好说的事情。不过,既然这位老先生已经找上门来了,咱们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一点希望不是?想到这,姚述平拉开了两张椅子,说道:“你们先坐下,我跟你们说说寻亲的具体流程。”
李爱国和韩少功落座之后,姚述平端来了两杯开水,这才继续说道:“韩先生,咱们鼓楼街道这一片,从建国以后,已经经历了两次大规模的拆迁。第一次拆迁,是在五十年代的中期,海河市大改造的时期。所有的破旧民房在那个时期统一拆除,政府在原址上重新建新房。您所说的电线杆子胡同,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拆除,或者是重新命名。你们在街上问不出来这个地名,这也是正常现象。“
姚述平喝了口水,继续说:“从前年开始,市政府决定重新建设鼓楼。咱们这一片社区又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拆迁。直到现在,拆迁工作还没有进行完。不过居住在这一片的居民90%都已经搬走了。现在还迁房还没有分下来,这些人住在什么地方?是租房还是借住在亲朋好友的房子里,这些情况我们派出所都不掌握。所以,单凭几个人名要想找到原来的亲属,真是不太容易啊!”
“警察同志,户口上查不着他们家的人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刚才韩先生不是说了吗,他父亲原来在盐业银行上班,实在不行去眼液英航问问也可以啊!您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麻烦您给我们开个证明,我带着韩老先生去找!”这个警察说了半天,一直是在腔调客观理由。真要是想找一个人,能找不到吗?他们只不过是怕麻烦罢了。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李爱国决定帮人帮到底。
姚述平不屑的笑了笑,说:“现在哪还有盐业银行?五十年代公私合营的时候,这家银行就被国有四大行给兼并了。我估计当时在盐业银行里面上班的人,现在早已经退休了。韩老先生的父亲公私合营之后被分到哪家银行,这都是谁也不知道的事儿。不过你们既然找上门来了,我也不能说是不管。这样吧,明天早晨起来,你们再来。我带你们去分局的户籍科,看看户籍科的存档。“
李爱国知道,警察没有一口回绝你的要求,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韩少功,低声说:“老爷子,看这意思今天是够呛了。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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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派出所,外面已经是月朗星稀,行人寥寥了。韩少功失望的神色就挂在脸上,让人看上去十分的可怜。李爱国叹了口气,说道:“韩先生,你也别灰心。海河市几百万将近上千万的人口,你随便说个人名,不可能一下就给您找到的。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我相信您一定能顺利的找到家人的。对了,您住在什么地方?我先送您回去,明天早晨我在开车来接您。”
韩少功勉强的笑了笑,说:“借你的吉言了!希望能顺利找到我的家人吧。我今天中午刚从首都机场下的飞机,买了张火车票就到海河市来了,附近有什么好一点的酒店没有?随便找一间住下来就行。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忙了这么长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吧!”
话音还没落,李爱国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忙乎了整整一个白天,中午的时候随便吃了两个馒头对付了一下,到现在这个时候,李爱国的肚子里面早就空了。韩少功笑了笑,说:“别客气了,你先带着我找一间饭店吧。我也很久没有尝过家乡菜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韩老先生要尝尝家乡菜,李爱国开着车直接把他拉到了李爱英他们家的饭店。刚一进门,还没有来得及点菜,跨在腰间的BB机就开始疯了一样的不停BB起来。李爱国拿起来一看,显示的号码是家门口的公共电话。不用问,肯定是李尕娃在家等急了。他借用饭店里的电话,同志李尕娃直接到饭店里来取车。打完电话之后,刚一转身,李爱国却发现韩老先生正跟自己的妹夫说的火热呢。
“老先生,您放心!您想尝尝咱们家乡菜是吗,那您可算是来对了地方了!我们这的大厨,原来是登瀛楼的老师傅,最拿手的就是做津菜!你也算来得巧,今天下午刚送来的河虾还有半斤多,一会儿我让大师傅给您做个抓炒河虾!大哥,打完电话了,你们先坐,我去后厨吩咐一声…………”说着,毕丰君笑呵呵的向后厨走去。
李爱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韩先生,这个饭店是我妹妹、妹夫开的。您放心,今天这顿饭我请客…………”跑了一天的车,李爱国的口袋里是有那么几百块钱。可这几百块钱还要和李尕娃算清楚,李爱国肯定不会私自动用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把韩少功带到了妹夫家的饭店,白吃白喝一顿。不过,有些话必须要提前讲清楚,省的让韩少功误会自己要趁机宰他一顿。
听完了李爱国的话,韩少功却一脸严肃的说道:“刚才咱们已经说好了,这顿饭我请你。怎么能让你花钱呢?再说了,你妹妹、妹夫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像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带着人到饭店里面来随便吃喝,时间久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意见的。你不要跟我争了,说好我请客,我就肯定会掏这个钱……”
正说着,李爱英怒气冲冲的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大哥和一个陌生的老头坐在饭店里,李爱英走上前来,大声问道:“大哥,今天怎么有功夫到饭店吃饭来了?这位是…………”
李爱国连忙说:“这是我拉的一个客人,从台湾来的。不过这位老先生的家乡就是咱们海河市。我帮着老先生找他们家原来的住址,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派出所的警察说让我们明天再去,我就带着老先生到你们饭店来吃顿饭。爱英,我看你又着急了,这是跟谁啊?”
“嗨,别提了,我们家那小子呗!昨天考试,考了68分。这才上小学就考这么点分,你说以后可怎么办?真是愁人啊……对了,你们点菜了吗?想吃点嘛?我让后厨去做…………”李爱英的性格很开朗,能让她犯愁的人也只有他那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了。
李爱国笑了笑,说:“行了,小孩儿都贪玩。你小时候学习也不是多好,你就别说他了。对了,先给我们弄点凉菜,我跟韩先生先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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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里的客人已经不算很多了,没过多长时间,毕丰君就端上来六、七个热菜,再加上李爱英盛来的凉菜,桌上已经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多个菜。韩先生连声说菜够了,不要再上了。可李爱英还是去后厨说再弄几个特色菜来。
毕丰君拿了一瓶津酒,倒上了满满三杯,他刚要开口说话,李尕娃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了进来。“爱国哥,我打你的传呼怎么一直不回呢?哎呀,今天的菜不错啊,是谁过生日?”说着,李尕娃也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毕丰君笑着说:“你吃菜归吃菜,酒可一滴也不能喝,晚上还要跑车呢!”
李尕娃一边点着头,一边问:“这位老师傅是谁?你们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李爱国把今天下午的经历和李尕娃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顺便跟他说明天早晨早点收车,自己还要用车带着韩老先生去派出所继续寻找他家人的消息。听到韩老先生是台湾来的,李尕娃来了精神。他眼睛一亮,低声说:“韩先生,给我们讲讲你在台湾当兵的事情吧!”